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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第252章 簡單理想

  「那夏隊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撤離警力?向犯罪分子低頭示弱?」身為警察談判組的組長,這位德高望重的趙老,壓根是瞧不上年輕人那一套工作理念的,他當省廳刑偵處處長的時候,夏妮恐怕還是個吃。屎的孩子。 

  「是戰術撤退,不是低頭示弱,只要指揮得當,主動權還在我們手裡。」面對趙老的誤解,夏妮解釋道。 

  哪知這位老警連看她一眼都沒有,直接反駁道:「按照你這位小同志的意思,這仗就沒有打的必要了,直接給犯罪分子讓開一條路,放他們走不就行了?那還要我們談判組來做什麼?我們不就變成旅遊性質的觀摩團了?」 

  「趙老,我絕對沒有質疑你分析能力的意思。」夏妮頓了頓,聲色平穩:「您是前輩,您穿上警服的時候,我恐怕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但我們今天坐在這裡,是來共同解決問題的,不是來論資排輩的,如果您不贊成我的決策,就請您提出您的高見,大家各抒己見,扣帽子的話,還是少說為好。」 

  「什麼?!你敢說我扣帽子?」趙老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模樣俊俏的小女娃,竟敢這樣針尖對麥芒地教訓他。 

  是的,在他的理解中,那就是教訓的口氣。 

  「小夏,你看看你說的這叫什麼話!還不快點給趙老道歉!」梁天見狀,趕緊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來,儘管他對趙老的言辭也頗有幾分成見,但華夏人的傳統就是這樣,就算自己孩子做的是對的,當著外人面,家長也要說自己孩子的不是,這種混帳邏輯,被後人們稱之為謙卑。 

  「就事論事,我憑什麼要道歉?」夏妮既然能以實習生的身份破格被警校保送進市刑警隊,那就說明不是被嚇大的,更何況她無論是措辭還是語氣,都做到了對前輩的足夠尊敬,還能怎麼尊敬?難道非得給他當警神供起來嗎? 

  看到夏妮極為不服軟的態度,趙老從鼻子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他心說你個黃毛丫頭得意什麼,我當省廳刑偵處處長的時候,你恐怕還是個沒斷奶的孩子呢。跟我叫板,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幾兩輕重,別說是你,就算是把你們局長叫來,那也得對我客客氣氣的。 

  「趙老,手下不懂事,您別介意。」梁天責怪的看了夏妮一眼,又尷尬的陪著笑:「要我說,現在不是爭這個的時候,還是辦案要緊。」 

  「對對對,辦案要緊,剛才說到哪兒了,梁隊長,你是總負責人,你講兩句,來來來,講兩句嘛。」某位同仁就著梁天的話,趕緊把話題巧妙地引開,好嘛,這兩人要是在對掐下去,非炸了廟不可,別回頭案情沒啥進展,自己人先動手打了起來,說出去還不得被同行笑掉大牙。 

  「那我就結合趙老和小夏的不同意見,說說我自己的看法。」梁天清清嗓子,喝口水,開始往外拋乾貨:「要我說吧,趙老說的不無道理,這陳廣流退守爛尾樓,用一句古話解釋,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說白了,就是想跟咱們警方打持久戰,反正他們手裡有的是人質,談判起來可以先聲奪人,幾乎不給咱們談價還價的餘地。而小夏的決策,不能說是對,也不能說是錯,這種戰術的難度在於,戰略性相當有優勢,但實際操作起來,卻很困難,屬於中下之策。」 

  「那梁隊以為,什麼叫做上策?」有人提問道。 

  梁天頓了頓,輕笑道:「等。」 

  「等?恕老朽愚昧,能不能明示一下?」趙老有點不解。 

  梁天環視了一眼眾人,拿起兩個一次性紙水杯,擺在桌面上:「A水杯代表獵物,B水杯代表獵人,敵我現在的處境,就是這獵物和獵人之間的關係,獵物現在跑到了坑裡面,而我們則蹲守在坑外面,獵物出不去,獵人也走不開,雙方誰都不敢先露頭,懂了嗎?」 

  「梁隊的意思是說,我們看似自由,實際上跟獵物一樣,也是被牽制的?」 

  「是的,只要你撤退,獵物就會跑掉,可如果你不撤,那就只能雙方對著熬,誰先把誰熬死,誰就能笑到最後。」 

  「可是大家別忘了,獵物雖然身陷重圍,可他們手上卻有我們的孩子。」夏妮最關心的,是那些受害兒童的安危,這也是她的天職所在。 

  「哎,所以難就難在這兒了,如果不是因為人質,我可以想出超過十種辦法,不費吹灰之力,把那伙人給逼出來。」梁天嘆了口氣,說道。 

  「說來說去,還是等,看來我這把老骨頭,是要在這兒熬夜了。」趙老不悅的撇了撇嘴巴,就這窮鄉僻壤的,到處都是荒郊野地,想找口順溜的吃食都難。 

  梁天慚愧一笑:「委屈你了趙老,都是為了工作嘛,您老多擔待多體諒,也或許要不了一夜,陳廣流他們就承受不住壓力,繳械投降了呢。」 

  「但願如此吧,我先回車上眯一覺,有情況第一時間叫我。」趙老說完,打著連天的哈欠,起身伸了個懶腰,便往一輛SUV警車走去。 

  「什麼人!這兒火燒眉毛了,他倒好,跑去睡大覺去了。」對於這個連梁天都得畢恭畢敬接待的老頭,夏妮卻是很有成見。 

  「咳咳,小點聲。」梁天趕緊堵她嘴,把人扯到一邊:「人還沒走遠呢,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咋啦?他這就叫倚老賣老!什麼談判專家,我看是瞌睡專家還差不多,要不是因為他在跟人談判的時候態度生硬,鐵牛也就不會為了掩護他而葬送掉自己年輕的生命,你看看他,有一點警界前輩的做派嗎,除了打壓新人,我還真沒從他身上發現任何亮點。」夏妮極其不悅的吐槽著。 

  「得得,好話賴話全讓你一人說盡了,你呀,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你知道趙老什麼來歷嗎?」 

  「我管他什麼來歷!你們順著他,那是因為你們怕他,我既然選擇從警,那就得腳踏實地為老百姓幹事,虛與委蛇,曲意逢迎,我做不來!」夏妮憤憤然的說道,那張嬌俏的臉龐上,寫滿了她身為一名人民警察對體制內官僚主義的抨擊。 

  本來嘛,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總不能因為你比我多穿了幾年警服,你說的話就是金玉良言吧?請問您的小名是叫真理嗎? 

  「小夏,你這可就誤會死我了,我老梁什麼人,隊里的兄弟都知道,我時候怕過當官的?」梁天心說就你高尚是不,我們都是小人? 

  「那……那你剛才怎麼老向著他說話?」 

  「廢話,我不向著他說話,眼睜睜看著你倆打起來?一個是光榮內退的省廳刑偵處老處長,一個是後起之秀的市刑警隊副隊長,在這種地方打起來,你讓其它兄弟部隊貪熱鬧還是看笑話?再說了,我讓你少說兩句,那是為你好,為你的前途著想哩,明白不?」 

  聽著隊長的教訓,夏妮不言語了,她又一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從她從警校畢業,進入刑警隊實習辦案,實現理想那一天起,她就比誰都明白,這個晴空下的泡沫,是該到被捅破的時候了。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職業都是這樣,一開始滿心歡喜的進入,等到真正深入進去,才發現遠沒有在外面看的時候那樣美好。 

  如果什麼事兒,都可以用美好兩個字來概論,那還要這樣一個磕磕絆絆的人生幹什麼? 

  磕磕絆絆的,才叫人生,一馬平川的,那叫棺材。 

  「是,我知道,你現在是局長眼前的紅人,是所有青年才俊爭相接近的對象,所以你可以任性,可以不管不顧,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你別忘了你是一個警察,既然在體制內生存,就不能脫離這其中的條條框框,趙老是有不對的地方,是有倚老賣老的嫌疑,但這麼多年了,這個體制變過嗎?這世上的人變過嗎?自私的人還是自私,貪腐的人還在貪腐,不是你說兩句氣話,就能因此改變的。」 

  老隊長一轉身,雙手放在夏妮的肩膀上,語重心長:「聽我一句勸吧,如果你能改變一件事,那你就去改變它,如果你不能改變它,那你就要嘗試著去接受它,這是社會的生存法則,違背法則的人,只能處處碰壁,就這樣。」 

  女孩還是沉默,她看清了老隊長飽經風霜的臉,抿嘴一笑:「謝謝你隊長,你有時候很像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告訴我,男孩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孩子努力了一樣能做到,這就是我選擇刑警的理由,簡單吧?」 

  「簡單,但也不簡單,我更希望你不僅能成為一名優秀的警察,還要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懂我的意思嗎?」 

  「懂,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就算是為了那些孩子們,我也會克制自己的言行舉止。」夏妮微微翹起了嘴角,那種笑容,多多少少會有點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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