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第328章 驚變
對於梁天這種常年和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的老警察來說,普通的案件,早已經不能夠滿足他的精神慾望。
做任何職業都是這樣,如果純粹是為了掙錢,終其一生,也不會有什麼質的改善。可要是加入了理想和愛好的成分,結果自然就會變得不一樣。
「梁隊,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究竟是什麼,在逼這幾個高素質人才知法犯法。」夏妮著急忙慌地問著。
「很好,你用到了逼這個字,這也正是我大膽揣測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逼他們五個人這樣做?」夏妮這下卻是被驚到了,看來林奇說得一點都沒錯,他們從一開始,就陷入了邏輯思維的怪圈裡。
「是的,這是目前為止唯一能說得通的動機,大多數人只有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才會去做損人不利己的壞事兒。」梁天敲著桌沿,又進入了新一輪的頭腦風暴,吩咐著:「通知專案組,重點排查一下和當事人失蹤之前有秘密來往的人,一旦發現問題,可以先斬後奏,先帶回局裡再說。」
「好。」夏妮應了聲,忙著出去分派任務了。
屋裡只剩下樑天和林奇兩個人,前者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後者則是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煙。好好的一間檔案室,不多時便被弄得煙霧繚繞。
梁天現在雖然戒了,但以前也是老煙民,勸著:「林奇,以後少抽點吧,不光影響自己,而且影響家人,你現在還年輕,等到時候娶了媳婦生了娃,二手煙對娃娃的危害可大呢。」
「習慣了。」林奇一咧嘴,給了個愁眉苦臉的表情,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從哪一年開始,煙酒就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缺的東西,就好像一個整天無所事事的人,突然找到了一個可以為之堅守的信念一樣。聽起來蠻可笑的,但確實就是這麼回事兒。
「這個習慣可不好,對了,我有個朋友是倒騰電子煙的,回頭送你支?」
「別,無功不受祿,更何況現在是你在幫我。」林奇從心眼裡,還是很感激這位老刑偵隊長的,寸有所短,尺有所長,特工局的訓練課程里,可沒有閱讀《福爾摩斯探案集》這一項,所以他有勁兒也沒處使,只能將希望寄託於現有的資源上。
「你說反了,我只是在幫我自己。」梁天笑了笑,感慨道:「到了我這個年齡,你覺得身份地位,金錢權勢,還是我的畢生所求嗎?」
林奇沉默了,他很少從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嘴裡,聽到這種很容易被人瞧不起的怪話,尤其是渴望光鮮生活的女人們。
「你知道這麼多年,我從一個默默無聞的警校畢業生,爬到現如今的職位上。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穿警服的人,到底能不能跟政治格局畫上等號,或者換句通俗點的解釋,警察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不是升官發財。」
「這還用問嘛?如果現在讓你當局長,你肯定屁顛屁顛跑去當了。」在林奇看來,往上爬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大城市裡奮鬥打拚,你不往上爬,就會往下掉,小老婆就是最好的例子。
「當局長……」梁天咂摸著,哧哧笑了起來。
「笑什麼,難道我說得有錯?」
「沒錯,這話一點錯都沒,男人嘛,上進心總是要有的,可是我在往前推一步,如果我們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填補錢和物質上的充裕,都是為了取悅上級領導的歡心,這樣的一個人生,是不是有點太沒趣兒了?」
啞然。
這是林奇始料未及的,他的職業雖然很特殊,做的事情也很誇張,但是最拿得出手的身份,卻是掛牌陸軍少校。所以他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跟部隊上所有的大頭兵一樣,被「服從命令聽指揮」這樣的程序一遍又一遍的洗腦,直至洗入骨髓。
「好吧,既然你擺出一副關我屁事的樣子,我也就不跟你往哲學層面上扯了,人不管飛得再高再遠,但他還是個人,而不是個鳥人,終歸還是要落地的。」這位老刑偵收了尾,索性點破:「林奇,我之所以想幫你,有徇私情的成分,不過更多的,是我對案件本身的興趣,我覺得這對於我來說,是一種嶄新的挑戰,因為我以前,從來沒接過這麼大的案子。」
「就像你終其大半生,也沒能把天浩幫連根拔起,是這個意思嗎?」
「差不多。」梁天點點頭,不急不躁:「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是你努力了就有結果,就像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不可能同時吃兩口飯。」
「梁隊,再等等吧,上邊的政策馬上就要變了,據我所知,這次的行動,只打老虎,不拍蒼蠅,某些自以為是的人,也該動動筋骨了。」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梁天看似無奈的擺了擺手:「言歸正傳,咱倆還是回到案子上來吧,談談你的想法。」
「我?」林奇愣了下:「我沒什麼想法,我只想把背後的黑手揪出來,還我老婆一個清白,現在那些無良媒體,卯了勁的往她身上潑髒水。」
「看得出來,你很愛你老婆。」
「不是愛,是心疼。」林奇皺了皺眉毛:「我只是沒能想到,一場事故,會讓整個集團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那可是她和她媽媽兩代人的心血,要是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毀了,你說我這心裡能過意的去嗎?」
「說得也是,不過不能急,我們在明,敵在暗,這種仗好打,也不好打,全憑智商上的博弈了。」梁天說完,剛要接著分析,辦公室的門被人咣一聲撞開了,木門重重地碰在牆壁上,發出一聲震徹樓道的巨響。
「怎麼了你?大白天見鬼了?」兩人都被嚇了一跳,看到出現在門口的夏妮,梁天出聲問道。
「梁隊,死……死死……死啦……」夏妮看起來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一雙美眸里寫滿了震驚二字。
「什麼玩意兒死了?」梁天的額頭擰成一個鐵疙瘩:「你別急,坐下來,喘口氣慢慢說。」
「那……那個失蹤的工程監理,死啦!」
「什麼?!」這下換做梁天發瘋了,竟然一個單手翻,直接踩著辦公桌跳到夏妮跟前,四目對視:「你再說一遍,誰死了?」
「那個失蹤的工程監理,這些天我們一直在找的人!」夏妮把剛剛得知的消息,又重新複述了一遍:「剛才接到群眾舉報,雙水河下游東岸5公里處,發現了一具浮屍,當地民警趕赴現場后,經過反覆確認,此人正是五個工程監理其中的一位,叫孫健龍。」
「立刻通知雙水區轄區派出所,抽調警力隔離群眾,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入涉案現場半步!」梁天緊接著又是第二道命令:「另外通知專案組,技偵、法醫,刻不容緩,立刻出發!」
「是,隊長!」夏妮應了聲,趕緊退出去收攏隊伍。
「林奇,你跟我一輛車走。」梁天說著,已經起了身。
「梁隊,這下是不是有的玩了?」並排走著,林奇問道。
「太有的玩了,我可以不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具死屍,很可能會成為整個案件的突破口。」兩人一直下了樓,坐上一輛本田警車,警燈亮起,警笛長鳴,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直奔雙水區事發地。
一個小時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等警車停下來的時候,警戒線的外圍,已經擠滿了強勢圍觀的村民群眾。
這是一處一望無際的戈壁灘,河岸線綿延數百公里,每年暴雨時節,都是抗洪搶險的重災區。
「梁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這個大能人給盼來了。」車門一開,迎面便是一位噸位超標的胖警察,滿臉肥肉上眨巴著兩隻小綠豆眼:「同志們得知梁隊大駕光臨,一個個都跟哪兒候著呢,有事兒您指示,對了,這位是?」
「你話嘮啊?」梁天沒好氣的瞥了眼這位掛職雙水區轄區派出所的於所長,這傢伙叫於福德,先前在市局宣傳科當幹事,由於生活作風上有點問題,被下放到雙水區當所長,說是平調,其實就跟降級差不多。
秦嶺警界的警察都知道,雙水區以前叫雙水鄉,由於地理位置的優勢,所以才在規劃局改了名,不過名字改了,貧窮落後的帽子卻沒摘掉,就跟周邊的鄉鎮縣城一樣落後,所以只要是被分派到這裡的警員,幾乎都是不遭領導待見的麻瓜。
不過這塊地界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民風淳樸,一心向善,一年下來最大的案子,無非就是誰家丟了頭耕牛。報警率最高的案件類型,則是兩口子吵架摔鍋砸碗。整個派出所除過一輛生命力橫跨十三年堅持不散架的老麵包,統一電動設備,更次一點的,就只能瞪自行車出警了,為此也創下了整個秦嶺警界出警率最低派出所的光榮稱號。
穿過警戒線,一眼就看到了那具被打撈上岸的死屍,破被褥裹著,只露出一個泡得發脹的人腦袋。
孫健龍,男,漢族,現年47歲,1995年從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系碩士畢業,先後榮獲三次國家獎學金……
一連串的詳細信息,從梁天的腦海中頻頻出現,他這兩天忙的腳打後腦勺,所以已經對涉案人員的身份背景熟爛於心了。
法醫很快進入了屍體鑒定程序,這個過程需要等待很長一段時間。
「於所,你大概說說,到底是怎麼個情況。」趁著法醫在忙活,梁天只能先問他具體情況。
「是這樣的梁隊,屍體是被我們雙水村的村民孫茂才第一個發現的。」於福德說著,直衝人群喊道:「茂才,過來過來。」
話音剛落,從那人群中,徑直走出來一個黑頭黑腦的漢子,湊到幾人跟前,鄉音濃重:「啥事啊所長,家裡倆娃還等著我回去做飯呢。」
「做個屁,晚飯所里管了,我讓人給你送家去,算是便宜你小子。」於福德一擺手,道著:「我告訴你,這位可是市公安局大名鼎鼎的梁隊,人稱鬼手神探,你趕緊的,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原封不動全都跟梁隊說說,要是敢耍滑頭,這月低保你甭要了,算是充公。」
「別介啊於所,我說,我說還不行嘛。」對於家徒四壁的孫茂才來說,不吃低保可是活不下去的,這就跟他的命根子一樣。
「別著急,抽根煙慢慢說。」梁天輕笑著,從煙盒裡掏出一根來遞給他。
這個黑炭頭趕緊下意識的使勁在衣襟上搓了兩下,然後恭恭敬敬的接過煙,下意識的夾在耳朵上。
「給你煙,你怎麼不抽呀?」梁天有點納悶。
「這麼好的煙,不捨得抽,拿回去聞聞味就行。」孫茂才說完,揚了揚褲腰帶上拴著的旱煙袋。
「好嘛,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抽這個,現在這玩意兒要擱城裡,可是有錢人的享受吶。」梁天欣賞了一番他的烏木杆旱煙袋,把那包「高級香煙」直接硬塞到他手裡,笑著:「拿著,拿著回去慢慢抽。」
「別……梁隊長,俗話說得好,無功不受祿,我這也沒幫上什麼忙呀。」
「這不是馬上就能幫上了嘛。」梁天一拍他的光膀子,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說說吧,到底怎麼個情況。」
「是這樣的梁隊,這兩天不是一直下大雨嗎,雙水河漲得挺厲害的,我就尋思晌午吃完飯來碰碰運氣。」
「碰啥運氣?」
「這不是漲潮了嘛,在加上急流,上流的魚肯定被衝過來不少,你也知道,我們庄稼人一年到頭沒啥收入,全靠地里那點農作物養活一家老小,想開葷的話,那就必須自己動手,不過這兩年雙水河裡的魚早就被村民捕的所剩無幾了。」
「等等,你是說急流?」梁天重複了一遍這個關鍵詞,心說:難不成這個孫健龍的屍體是被急流從上游衝下來的?然後碰巧被這個來撿魚的孫茂才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