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第330章 死局
「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錯的人會是我。」林奇點燃煙頭,狠狠吸了一口,許是有點用力過猛,重重的咳了起來。
梁天趕緊幫他拍著背,安慰道:「先別急,局面還遠沒到無法挽回那一步,五個當事人,就找到一個,你以為能結得了案?」
「剩下四個呢?」林奇下意識地問道,然後就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有多傻了。
「不好說,可能跑了,也可能跟孫健龍一樣,走了極端。」梁天又一次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噗聲笑了:「以前我一直以為,像你這種出身的人,心理素質那都是專家級的了,現在我才知道,敢情這個世界上再強的人,他也有怕的東西。」
「你哪兒看出來我怕了?」林奇反問。
「我說從你的眼神里你信嗎?」梁天微微一笑,不等林奇確定,直接解釋道:「我從你的眼神里,能看到你真正在乎的東西,當一個人真正在乎的東西受到威脅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肯定是生氣,而生氣是一切負面情緒的本源,只要埋下這個禍根,就算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機會,你也把握不住。」
「你這一套山寨理論是從哪兒學來的?」林奇嗤之以鼻道。
「看過電影《教父》嗎?」梁天問。
「看過,怎麼了?」
「教父之所以能隻手遮天,就是因為他那句發人深省的座右銘——永遠不要記恨你的敵人,那會喪失你的判斷能力。」
「你做警察的,對黑社會分子如此崇拜,不怕同行罵你是漢奸嗎?」在林奇看來,很少有警察會對一個銀幕上的黑幫形象如此上心。
「哈哈,我們行內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
「什麼話?」
「慈不掌兵,善不從警。」
「意思就是說,一名刑事警察,如果心存善念,就會被兇犯利用到你的善良?」林奇一語道破。
「是的,所以這麼多年,我努力說服自己要做個惡人,就算做不成惡人,也千萬別淪落到做一個好人,因為我必須時刻提醒自己,正邪勢不兩立。」
「何為正,何為邪?」
「遵循法律就是正,觸犯法律就是邪。」
「照你這樣說,我豈不是要被千刀萬剮?」林奇這十幾年的職業生涯,做過的觸犯法律的事兒多了。
「你不一樣,你有傳說中的殺人執照,而且你做的事,大多都是為了國家利益。」梁天笑著:「只是這一次,你必須得聽我的。」
「我要是不聽呢?」此時此刻的林奇,忍耐力已經瀕臨極限,儘管他不崇尚暴力,可一旦有些事情可以用暴力解決,那他也不介意崇尚一下。而且照他心裡以暴制暴的路子走,很快就能把幕後黑手給揪出來,還佳美一個清白。
「你不聽,我也沒辦法,我知道你的本事,整個秦嶺警方全城聯動,也不見得能抓住你。」梁天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很糾結的色彩,因為林奇現在在他眼裡,已經變成了一把雙刃劍,雖然鋒利,但卻很容易割傷自己人。
「梁隊,我只是開個玩笑。」林奇笑了:「對方跟我玩心理遊戲,我如果破壞規則,就算贏了也沒意思。」
「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林奇。」梁天聽到這裡,心裡總算長舒一口氣,他真怕這傢伙會逾越過法律的底線,七葷八素的亂搞一通。
「我剛才是不是有點過分了?」看著不遠處一個人扔石頭玩的夏妮,林奇這才心虛的問道。
「豈止是有點過分,你知道小夏在警隊里的威望,比我這個正牌隊長都高,平時都是她訓別人,根本沒受過挨訓的滋味。」梁天也不嫌丟人,直接把實情倒了出來,不過在警隊里確實是這樣的,夏隊長只要說一句話,絕對的一呼百應。
「就是你們給慣的!」
面對林奇的倒打一耙,梁天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幸災樂禍著:「反正禍是你闖的,解鈴還需系鈴人嘛,而且大老爺們兒,也沒啥不好意思的。」
「那她要是打我呢?」林奇開始裝孫子。
「打你你就接著,反正也打不壞,再說了,打是親罵是愛……」梁天話說到一半,這才頓覺不妥,心說自己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跟人小年輕瞎傳授啥經驗啊,小年輕的事兒,還是讓他們內部解決比較好。
等梁天走遠去研究屍檢報告,林奇也坐不住了,一手摸著後腦勺,順著河沿散步似的靠了過去。
沒等近身,夏妮就甩給他一個厭惡的白眼,緊接著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抬腿便走。
她一走,林奇也沒閑著,在後面緊跟,始終保持一段安全距離。
「你還有完沒完?跟屁蟲啊你?」對於正處在氣頭上的虎妞來說,林奇的這種尾行模式,簡直比讓她吃了蒼蠅還噁心。
「別鬧了……」
「誰跟你鬧?我告訴你,你要再跟著我,我就對你不客氣。」夏妮說著,已經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塊。
「你還準備砸我呀?」林奇話音剛落,那石塊已經徑直飛了過來,嚇得他趕緊一個錯位,躲過了一次攻擊,瞪眼道:「不就說了你兩句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剛才心情不好。」
「呸,你心情不好,怎麼不拿腦袋撞牆呢,你怕疼啊?」夏妮鄙視了某人一眼,然後又撿起一塊石頭。
這才林奇學聰明了,一個巧妙的假動作,把夏妮給氣得夠嗆,還要再撿時,前者已經一個箭步衝到了跟前。
夏妮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林奇一個熊抱摟進懷裡。
溫香軟玉在懷,林奇這才說道:「聽著虎妞,我沒功夫跟你開玩笑,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案情對我很不利。」
「放開我!」夏妮萬萬沒想到,林奇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抱她,而且還抱的如此之緊,她能夠很清晰地聞到林奇身上男性荷爾蒙分泌的味道,這種特殊的味道,使得她立刻惶恐不安起來,就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鹿。
「害羞了?」林奇笑著,笑得很輕佻。
當他近距離觀察大警花這張俏臉時,那紅艷如桃花的面頰,那波光淋艷的媚眼,不由得叫人心生遐想。
「害羞你妹!快點放開我!」夏妮說完,張嘴便咬,直接啃在林奇肩膀上,留下一排清晰可見的齒痕,疼得林奇趕緊鬆手,呲牙咧嘴:「你丫屬小狗的吧?」
「哼,我就是屬小狗的,專門咬你這種大色狼。」虎妞說著,還故意呲了呲她的小尖牙,打是打不過的,但是絕對能咬過!
「好吧好吧,我投降。」欲哭無淚的林奇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說:「你趕緊幫我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林大高手都不明白的事情,我一個小女子就更想不明白了。」夏妮頗有自知之明的說道,連帶著有點氣人的成分。
「照你這麼說,這個啞巴虧,我算是吃定了?」林奇表示懊惱無比。
「那倒不見得,得了,看在你虛心求教的態度上,我可以跟你過去看看,但是會不會出現轉機,我也不敢打保票。」
等兩人趕回現場的時候,孫健龍的屍體正被兩名警察抬著往屍袋裡塞,現場的警戒線也被撤了。
「梁隊,案情已經很明顯了,畏罪自殺,這還有什麼可質疑的,你是行家,總不至於連這個都不承認吧?」先前那法醫,對梁天一臉不耐煩的說道。
「就憑一具屍體就匆匆結案,這也太草率了吧?」梁天難為著,儘管結不結案,最終還是他這個專案組組長說了算,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就算想查,也已經查不下去了,根本不知道該從哪兒入手。
「那你看,你們刑警隊是唱正戲的,我們這幾把老骨頭,也就是敲敲邊鼓。」任誰也聽得出來,這位法醫根本不想在繼續折騰了。
「我能不能看一眼屍體?」林奇這次沒在跟人吵起來,既然別人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林奇,你也懂驗屍?」夏妮愕然道。
「不懂。」林奇搖了搖頭:「我對活人的興趣還不大呢,怎麼可能會對死人感興趣。」
「那你瞎湊什麼熱鬧,孫健龍的屍體已經裝起來了,馬上要運回去冷藏。」法醫不屑的看了林奇一眼,態度昭然若揭。
「算了林奇,我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夏妮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角,生怕他又要炸鍋。
等收了隊,坐在警車上往回趕,林奇一言不發,就那樣傻坐著,窗外的風景,車內的對話,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忙了整整一天,不光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甚至還有點陷入逆境的意思。這對於林奇來說,雖然算不上特別嚴重的打擊,但確實能影響到翻盤的心態。
臨走的時候,他甚至連聲招呼都沒打,跌跌撞撞的下了車,回到靜安小區。
叮咚……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沙發上抱著毛絨玩具看電視的小白鴿,直接把粉紅頑皮豹一丟,跑過來開門。
「是爸爸回來啦。」看到林奇的小蘿莉,高興的直往他身上爬,但林奇今天的情緒看起來相當差,根本就沒有搭理寶貝女兒,只是象徵性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然後就走進卧室,鞋也沒脫,撲通一聲趴在了床上。
聽到動靜的郭可馨,趕緊丟掉手裡的馬桶刷,摘了膠皮手套,從洗手間里走出來,焦急的問道:「情況怎麼樣,有沒有轉機?」
林奇一個翻身,正面向上,懊惱的搖著頭,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相當疲累。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脫了鞋襪跳到床上,抱住林奇的腦袋往大腿上一枕,一邊輕輕按摩一邊柔聲道:「你也別太心急了老公,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就順其自然吧,別到最後事情沒辦好,再把身子骨給賠進去。」
「哎……」林奇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伸手攥住老婆細溜的小手,唏噓道:「你說,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瞎說,在我跟鴿子的心目中,你可是咱家的頂樑柱呢。」
「爸爸,我來幫你捶腿好不好?」懂事的小白鴿,從來都沒有跟林奇哭過鬧過,而且她看得出來,爸爸今天真的很不開心。
她說著,已經揚起小拳頭,有模有樣的伺候了起來。
看到女兒小小年紀就如此善解人意,林奇原本失落的心情,也漸漸地好轉了起來。他突然想起了梁天跟他說過的那句話,生氣是沒有用的,憤怒更加沒有用,一切的負面情緒,都會使一個人的智商驟降為零。
所以他閉上眼睛,他在享受這種天倫之樂的同時,又一次陷入了抽絲剝繭的思考中。
他感覺冥冥中,好像有哪個環節出現了紕漏,而這個紕漏就是整個案情的關鍵點,只要把這個紕漏找到,就可以帶活全局。
可他一時半會兒又確實想不到,想不到這個關鍵點到底在哪裡。
自殺,為什麼要自殺?難道這起事故,真的只是一次常規意義上的失誤?而不是自己設想的另有內幕?
最難對付的敵人,就是躲藏在暗中操縱全局的那個人,這是林奇多年以來得到的經驗。這個論點在歷史上已經有了諸多的論證,遠的不說,就比如曹操手下最陰險的謀士司馬懿,不就是因為一直隱藏實力,最終才成就王圖霸業的嗎?
而對於林奇來說,想要揪出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司馬懿,又談何容易?
想著想著,鼾聲響起。
「媽媽,爸爸好像睡著了。」小白鴿笑嘻嘻的說道。
「噓,小聲點。」郭可馨趕緊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示意道:「去幫你爸爸把鞋子脫掉。」
小蘿莉得到命令,很快就幫林奇脫掉了鞋襪,拎著一雙大鞋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直呼好臭臭。
看著男人酣睡的樣子,郭可馨的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很不好受的滋味,她以前總以為,如果一個男人有兩個老婆的話,說明這個男人肯定是個大壞蛋,那兩個女人也不會是什麼好鳥。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最委屈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自己所受的委屈跟老公起來,簡直太小巫見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