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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第394章 警魂

  「梁隊,你的腿傷。」夏妮此刻的心情,幾乎可以用悲痛欲絕來形容,工作三年,她看到過有的隊友倒下去,便再也沒有站起來,只是封存的個人檔案上,印上了刺眼的烈士二字。他也不會不知道,雙腿之於刑警,就好比駿馬之於騎士,沖在公安戰線最前端的,沒有腿腳不利索的。 

  「不要緊的,一條腿罷了,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壞了一條腿,不是還有另一條嗎?」梁天拍著自己那條好腿,嘿嘿笑著:「倒霉吶,想我從警半生,大仗小仗打過上百場,老了老了,竟然在陰溝里翻了次船,好在老天爺照顧我,傷的不是腦袋而是腿,叫我還能享幾天清福。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躲不過去的禍,那還能叫禍嗎?應該叫命才對,人活著,應該認命,你說呢?」 

  「梁隊,你都這樣了,咋還能笑得出來?」 

  「不笑?不笑怎麼辦,難道痛哭一場嗎?告訴你吧,從小到大,你梁叔我就沒哭過,書本上說眼淚是鹹的,可我總覺得是甜的,可笑吧?」 

  「是……是挺可笑的,梁隊,眼淚確實是鹹的,我嘗過。」夏妮仰著臉,縴手輕輕撫摸過那條被宣判死刑的傷腿,喃喃道:「隊長,你什麼時候出院,家裡托我給你捎句話,大夥都很想念你。」 

  「拉倒吧。」梁天苦苦一笑:「別拿這種話騙我,我平日里對你們什麼態度你也清楚,那一向是有錯必糾有責必罰,不像別的隊長喜歡護犢子,你們寧肯想職工餐廳里的打滷麵,也不會想我這個不苟言笑的破隊長。」 

  「嚴兵嚴將,你對我們嚴一點是應該的,我們這支隊伍的戰鬥力,不就是這樣被您給管出來的嗎?」 

  「可以後管不了啦,我現在自身難保,作為一名遭人恨的隊長,不,確切的說,應該是作為一個遭人鄙夷的瘸子,我要是再不讓位,別人該不答應了。」梁天說到這裡,語氣一改,嚴肅道:「秦嶺市市局刑警隊的代理隊長,表個態吧。」 

  「不,我不要當什麼代理隊長,我要你回去,我去求周局長說,總不能因為你因公負傷,他們就撤你的職吧?這也太令人心寒了。」 

  「傻丫頭,沒有人要撤你梁叔的職,是我自己主動離開的,受傷只是偶然因素,哪怕這條腿沒瘸,這個案子結束以前,我也已經想好要走了,平心而論,你比我更適合當這個隊長,這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我賴著不走,對我沒什麼好處,無非就是多拿幾年政府的工資,而對於你來說,卻是莫大的阻礙,你還準備在副隊長這個職位上干幾年?三年,還是五年?還是乾脆干到我這把年紀?孫處說得沒錯,你的才華,不應該局限在一個小小的地級市裡,這對你個人來說是一種浪費,對國家和人民來說,亦是一種浪費。」等梁天平心靜氣的講完,夏妮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她在思考,自己所謂的理想主義,究竟適不適用於這個社會,她找不到答案,找不到答案的人,就像是一棵無根的草,只會被命運的狂風吹來捲去。 

  不過有一點她聽明白了,隊長其實是被她給擠走的,正是由於她的這種優秀,才把梁天擠到了無處可去的地步。 

  「是局長的命令嗎?」夏妮壯著膽子問道。 

  梁天先是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嘆了口氣:「小夏啊,我一直告訴你,人活著,要學會察言觀色,有些話別人不說,但你不能不往心裡去,主動退休,再怎麼著也比一刀切好聽吧?」 

  「我去找他!」夏妮一起身,牛脾氣上來了。 

  「站住!」梁天嚷了聲:「你去了,除了挨一頓臭罵,什麼結果也不會改變。」 

  「那怎麼著?看著你被趕走?」夏妮氣著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領兵打仗她是帥才,可一旦牽扯到官場上的利益紛爭,她就是張剛造出來的白紙。 

  「就算沒人趕,我一樣要走,只不過我的想法在前,他們的命令在後,湊巧碰上了而已。」 

  「你什麼時候生的退意?」 

  「你跟林奇跨省追兇的時候,離休申請書我都寫好了,一直鎖在辦公室里的抽屜里,不信我給你鑰匙,你現在就可以去驗證。」 

  話說到這個份上,夏妮就算不信也得信了,既定的事實擺在眼前,她這個代理隊長,想不當都難。 

  「你走了,我怎麼辦?我還有很多東西沒跟你學完,我當不好這個隊長的。」夏妮知道,如果不是林奇的推波助瀾,她走不到這一步,如果不是梁天的悉心教導,她連最基本的刑偵手段都難以掌握。 

  「沒有人生下來就能把隊長當好,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是警察吧?我現在跟你說的話是命令,既然是命令,那就應該無條件接受,你的晉陞報告我已經幫你提交到上面了,通知很快就會下達到隊里,連帶著升級警銜。乖乖,24歲的二級警督,放眼全國也找不到幾個,我真不敢想象,等你站在表彰大會的演講台上,台下那些同僚會用怎樣的眼神去看你,只可惜我看不到了,到時候送兩張照片給我吧。」梁天說完,又下意識地摸煙,剛打開抽屜,突然意識到不妥,只得尷尬一笑,又放了回去。 

  哪知夏妮主動又把煙拿出來,取出一支叼在他嘴上,鬼笑道:「抽吧,有人替咱放哨。」 

  梁天看了眼倚門靜站的林奇,唏噓著:「你這丫頭,平時不是最反感我抽煙嗎。」 

  「以前是,可現在不一樣了,你知道嗎梁隊,女孩子不喜歡男人抽煙的原因有很多種,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她不喜歡抽煙這個人,而不是討厭抽煙這種行為。我以前總愛跟林奇對著干,他只要敢當著我的面點火,我就敢把他的煙扔在地上當炮踩,可後來我慢慢習慣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我看到他一個人抽煙的背影,我就會想,這傢伙,也沒個女人來管管,大概是他那兩個老婆,都順著他的原因吧。」夏妮說這話的時候,故意降低了音量,生怕傳到林奇的賊耳朵里去,當著林奇的面,她從來不敢用這種溫柔的口吻說話。 

  「那你呢?老大不小了,又是本命年,像你這種年齡,要是擱我鄉下老家,娃都滿村子跑著打醬油了。」對於夏妮的個人問題,梁天一直都很關注,他知道一個人獨自在外打拚有多不容易,他也知道這丫頭,每次回了家,面對的都是冰涼的床鋪和空蕩蕩的房間,所以她才喜歡加班,那讓她能儘可能的隔離寂寞,用繁重的工作把有限的時間全部擠滿。 

  夏妮靦腆一笑,小聲道著:「再等等吧,姻緣這種事誰也說不好,遇不到合適的人,總不能隨便湊合吧?」 

  「呵,我看那邊那位就挺合適的。」梁天一努嘴,等夏妮臉色即將發生變化時,又大喘氣道:「當然,是在單身的情況下。」 

  「他一個不學無術的臭流氓,怎麼可能會單身,沒聽過那句老話嘛,好漢無好妻,賴漢娶個嬌滴滴。」夏妮一想到林奇有倆老婆這事兒,心裡便會升起無限的怨念,怨婦本色彰顯無疑。 

  「你不是挺欣賞他的嗎,咋又改臭流氓了,小夏,我看你關於男女關係這方面的情緒,有點失調吶。」 

  「哎呀,不說啦不說啦,說您呢,怎麼又扯到我的個人問題上了,想好沒,退休了以後去幹啥?脫了警裝,總得接著生活吧?我沒記錯的話,明明今年該上高三了,等考上大學,又是一大筆開銷,你這些年攢的積蓄夠嗎?我看你每月領了工資,總愛偷著往貧困山區寄錢。」 

  「這事兒誰告訴你的?女間諜啊你?」梁天有點驚呆了,他自詡保密工作一級好,沒承想這個秘密,還是被內部發現了。 

  「什麼女間諜,光我在你辦公室里,就接到過好幾次外地打來的電話,張嘴就說梁叔叔好,您寄來的錢我們已經收到了,有拿這事兒開玩笑的嗎?」 

  梁天聽到這裡,嘆了口氣,唏噓道:「97年,山西省臨汾市特大拐賣兒童案,我帶人追了六天七夜,吃的是乾麵包,喝的是自來水,最終在一個叫榆樹嶺的地方交上了火,兇犯全部落網。結案遣返的時候,我護送一對雙胞胎姊妹,等送到了定城老家,才得知她們的父母,因為悲痛欲絕雙雙喝了農藥,無奈之下,我只好把那對姊妹寄養在她們姥姥家,並承諾按月寄給她們生活費,誰知道這一寄,就是18年,18年前兩個喪失雙親的小姑娘,就這樣靠著我的工資順利考入了清華大學,今年她們就該畢業了,她們跟我說,等畢業了以後,就要來秦嶺看望我這個老傢伙。」 

  「你們這18年來,從未見過面?」 

  「沒有。」梁天搖搖頭:「那地方窮的,你根本想象不到,我送她們回去的時候,連電還沒有通上,住的是窯洞,吃的是黑饃,年輕人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一村子老弱病殘和老實巴交睜眼瞎的農民,她們上小學和初中,半夜裡三四點鐘就得起床,幫著姥姥劈柴燒飯,然後翻過兩座山頭,再走十多公里的山路,才能到達鎮上唯一的公立學校,直到03年政府給村裡修了路,情況才算有所好轉。」 

  「我說你抽煙,怎麼總是抽最便宜的軟包裝,衣服一年四季都是警服,從來沒見你換過,原來你省吃儉用,全都支援失學兒童了。」夏妮呢喃著,有點怔怔出神,她刻意打量了一番自己這位老隊長,布滿滄桑的五官,稜角分明的眉宇,這是常年跟不法分子作鬥爭修鍊出來的氣質,只是兩鬢上的斑斑白髮,預示著他生命中的衰落,他再也不能像年輕人一樣,跑的那麼快,沖的那麼猛,為了所謂的理想跟信念,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攤上了,你能怎麼辦,我要是一走了之,那兩個孩子就會跟他們的父母一樣,當一輩子的文盲,直到死,連自己的名字還不會寫,直到死,也走不出那個封閉阻塞的窮山溝。」梁天唏噓著,內心深處喚起了無盡的思潮,他還能回憶起來,十八年前,那兩個小孩趴在父母已經咽了氣的屍體上,嗓子哭到沙啞,也沒能喚醒雙親的醒來。 

  「家裡人知道這事兒嗎?」 

  「起初不知道,我老婆又吵又罵,還要跟我鬧離婚,後來是我當時的一個戰友私下裡偷偷告訴了她,從那以後,我老婆再也沒伸手管我要過錢,家裡的開銷,明明的學費,都是她一個人承擔,她能幹的很,是我們村裡第一個開小超市的,現在還跟朋友合夥,承包了幾個魚塘,每年的純利潤都有好幾萬。所以生活上的事我不愁,一個瘸子,吃自己老婆的軟飯咋了,再說了,我這次負傷,局裡還特批了一筆撫恤金,錢不多,三萬五千多,存起來給明明上大學用,夠了。」梁天說到這裡,臉上逐漸洋溢出對未來美好幸福生活的展望,他知道這是天命所歸,也是上天給予他的恩賜。 

  「行啊你老梁,不顯山不露水的,偷偷供養出來兩個大學生,有你的。」夏妮也笑著,她只是突然發現,原來生活,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糟糕,只要人性的光輝不死不滅,每個人就都有機會跟命運作鬥爭。 

  無論結果是好還是壞,經歷這個過程,總比坐以待斃要強上一千一萬倍。 

  「回頭我見到那兩個大學生,可得把你這些年的付出跟她們好好講講。」 

  「別,我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欠別人的情,我這輩子更怕的,是別人欠我的情。」梁天回應著,他從來不認為善良是一種交易,善良就是一個人下意識的反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也不想往自己的身上貼任何關於慈善的標籤,因為那是商人和資本家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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