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是在現代,幾乎沒有人會這麽和薑蕪說話——她常年蟬聯公安大學各類競賽第一,畢業後直接進入市級公安局,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要在派出所摸爬滾打個好幾年。


  薑蕪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上,說一句天才也不為過。


  正如她所言,東市肉鋪發現了一截疑似人腿的肉,攤主已經被帶到了衙門,一臉茫然的跪在地上。


  小攤主這輩子沒經曆過這陣仗,從衙役把他押走的時候就開始瑟瑟發抖,等到了公堂上更是涕泗橫流,傅珩還沒發話,他就結結巴巴的開始表忠心,說自己是良民,什麽都沒做雲雲……


  小屋裏,薑蕪經過勘驗,完全確認這就是一截人的小腿,從膝蓋開始,到腳腕結束,刀法非常利落,並且這把刀也明顯是一把殺豬用的刀,能直接將人腿切斷的,起碼寬2-3公分,長60-80公分,一般的刀砍下去一刀就會鈍了,這樣看來,攤主的確有很大的嫌疑。


  按照現在的技術,做不了dna對比,所以,要想知道這一截小腿是不是李嬌嬌的,還需再細細查驗比對,她想了想然後出了小屋,直接去了大堂。


  攤主還在哭,說自己完全不知道那一截人腿是哪來的,薑蕪不是公門中人,所以隻得端坐在簾子後麵聽著。


  他也承認了自己貪心,今天大清早出攤的時候,天還蒙蒙亮,瞧見那邊擺著好大一塊肉,便直接自己撿了回來,並且直接扔到了自己的推車上,後來到了要出攤的時候,一忙起來就忘了,並且完全不知道這一截人腿是哪來的。


  傅珩坐在正堂前,表情淡淡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信了,攤主瞧著是個老實巴交的男人,長了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他自述家裏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夫人常年臥病在床,全家也就靠著他的肉鋪這點營生了,求官府饒他一命。


  雖然隔著簾子,薑蕪卻能瞧見,這人穿的的確是普通的棉麻衣衫和布鞋,說話時雙眼蓄滿淚水,看著倒是委屈巴巴的——若是換個人來審,說不定還真會有幾分惻隱之心。


  可惜他運氣不太好,碰見的是能止小兒夜啼的錦衣衛指揮使,錦衣衛在京城是個什麽名聲?仗著聖上親寵,囂張跋扈睚眥必報,且處處帶著獨屬於權貴之級的囂張,攤主莫說是在他跟前哭了,就算是把一家老小的慘狀擺到公堂上,他怕是也不會挑一下眉頭。


  況且……薑蕪覺得這人很有些問題。


  普通人瞧著殘肢,隻會覺得害怕恐懼,就算是個賣肉的攤主,見慣了動物死相的血腥,也不該如此淡然,方才傅珩告訴他,你的攤子上擺的是人腿,他的慟哭也不過是怕官府問責,而不是覺得恐懼。


  傅珩挑了挑眉,語氣平靜而淡漠“你一家日子清苦……”


  攤主似乎嗅到了一絲同情的味道,希冀的抬起了頭。


  “和本官、和本案有什麽關係?”傅珩嗤笑出聲,“本官隻問你,肉從哪裏得來,為何得來,你也隻需回答這兩個問題。”


  那時候,薑蕪隔著簾子看他,隻能看見他線條漂亮的側臉。


  攤主不再多言,老老實實道“肉是我今日卯時出攤的時候,途徑樹林,在樹根底下撿的,就隻看見一團肉,我尋思著近日生意不太好,想著撿塊肉回去以次充好,天亮之後,我擺好攤,那一截肉被我扔到最裏麵了,所以當時也沒看見……直到,直到各位大人搜查,說這是人腿。”


  薑蕪柳眉輕蹙。


  傅珩似乎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耐心,卻還是問道“你說的,可屬實?”


  攤主心頭一跳,傾身一拜“大人,我說的千真萬確,無半點虛言!”


  誰知,下一秒傅珩就騰的站起來,冷冰冰下令“傳令下去,即刻收押!”


  “是!”在攤主茫然的哭嚎之中,一幫衙役立刻上前帶著人就要走——這時,隻聽一道女聲,“且慢!”


  眾人隻看見一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小丫頭拉開簾子,露出一張清秀的小臉,薑蕪目光環視一周,卻不是為攤主辯解,而是徑直走到攤主麵前問他“可否把你的右手給我看看?”


  右手?眾人略帶茫然,攤主卻是臉色一白,下意識就要把右手往身後藏!

  肯定有問題!說時遲那時快,攤主剛剛將右手往身後一藏,隻聽一道破空之聲,薑蕪隻看見空中好像有什麽東西的殘影飛了過去,接著攤主一聲痛呼,下意識將手伸了出來!

  竟是被傅珩隨意扔的小石子擊中了。


  也不知道公堂上哪來的小石子,攤主哭嚎著被薑蕪拽著手,薑蕪仔細一看,這人的大拇指上果然有傷口,且傷口頗深,是新傷。


  薑蕪道“你為何要分屍?”


  是分屍,而不是殺人。


  攤主呆住,接著破口大罵道“你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你瞎說什麽!大人,大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怎能讓一個婦道人家在公堂上信口雌黃隨意汙蔑!”


  這樣的質疑,薑蕪曾經也聽過無數遍,曾經也有人指著她的額頭說,“你一個女人學什麽法醫,你憑什麽?”


  憑什麽?薑蕪勾唇一笑“你從頭到尾都有問題,因為……”


  然後薑嫵的話才堪堪開了個頭就被打斷,因為一名衙役急匆匆闖入了大堂。


  “——報!大人,府外李家人來報,說是他們抓到了凶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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