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眼睛

  該怎麽去形容呢?就好像是人世間所有,想得到想不到的,都能在這裏一一呈現,最慘烈的車禍恐怕都不比現在。


  這裏全都是人,一眼看過去,有大有小,大部分是孩子,有的一間牢房能關四五個小孩,小孩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殘疾,有的是麵部毀容,有的是四肢折損,還有一個孩子,他應該是臉上被潑了強酸物質,導致他整個麵部皮膚甚至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溶解,整個麵部乍一看像息肉一樣,一坨一坨的皺在一起,隻能勉強看見眼睛。饒是見識過無數慘烈屍體的薑蕪,都不免被嚇得後退了幾步。


  她後退的時候,恰好後背抵在了身後牢房的門口,薑蕪回頭一看,那裏坐著一個四肢還算完好的成人,他披頭散發,看起來年紀不小了。


  那人抬眼看向薑蕪,薑蕪從他的亂發中,看見了一雙明亮的雙眼。


  那老人終於開了口,“怎麽進來的?”


  薑蕪有些怯怯:“我……我不知道。”


  老人便笑了,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麽,隻見他緩緩向前爬動了幾下,然後他盯著薑蕪看,忽然說:“他很喜歡你。”


  什麽東西?誰喜歡我?光是這一句話,便讓薑蕪汗毛豎立,她立馬蹲下來道:“老伯,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你們為什麽被關在這裏?”


  老伯卻隻是笑,並不答話。


  這時候,被關在薑蕪那間牢房的瘸子終於爬起來,他幾步疾衝過來,薑蕪想跑,結果沒想到一個瘸子居然能跑的這麽快,薑蕪被他拽住了頭發,重心不穩,一下摔到了地上。


  那瘸子很快欺身上來,然後一巴掌甩在了薑蕪臉上。


  薑蕪兩輩子都沒受過這委屈啊!她眼眶裏滿是生理淚花,那瘸子還想再打,薑蕪一個閃身避過了,“你們是誰?”


  瘸子嘿嘿一笑,突然抓住她的下巴:“若不是我家主子喜歡你,你以為你能毫發無損地活到現在?”


  我家主子?誰?


  薑蕪雖然不知道瘸子口中指的主子是誰,但是她卻得知了另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這個人其實是知道她的身份的,知道她是平宣侯的女兒,但是他們還是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她擄來,這要麽證明背後的人是不畏懼平宣侯勢力的,要麽就是這夥人非常自信這個地方不會被別人發現。


  薑青山掌管整個吏部,可以說朝中大部分人的升遷都要經過他的手,更何況平宣侯這個爵位是一品爵位,就算是皇子王爺恐怕也不敢在京城裏這樣對侯爵之女。


  那麽久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了,他們很自信這個地方不會被別人發現。


  京城裏,不被人發現,又能造成如此大規模的,一定不會是在地麵上,那麽就是地牢了,那應當是個當官的。


  薑蕪心思一轉:“你的主子是誰?我可以和他談談,隻要你們把我放了,我也可以不告發你們。”


  當務之急是先從這裏逃出去,至於其他的事情,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瘸子當即便笑道:“你以為我主子為什麽抓你?你若不是平宣侯之女,我們主子還未必抓你呢,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喜歡你。”


  這叫什麽喜歡,這所謂的喜歡令人作嘔!


  這個時候,那瘸子忽然又從身後掏出一把短刀,就懸在她的臉前,薑蕪驚恐道:“你要做什麽?”


  那瘸子便笑,“你初來乍到,總要給我主子送件禮物吧。我看你的眼睛就不錯。”


  我……我的眼睛?那一刻,薑蕪的感覺就是大腦瞬間充血,然後額頭上的冷汗就跟下雨一樣劈裏啪啦往下掉。


  瘸子哈哈大笑,眼看著刀尖離薑蕪的眼球越來越近,甚至刀尖都碰到了睫毛,薑蕪玩命掙紮,可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淚水淌了滿臉也無濟於事。


  然而就在這時,腳步聲驟然響起——


  “我要的東西,當然得我自己親自來取才是。”這男聲有些沙啞,並不如何悅耳,薑蕪卻很快聽出來這個人是誰,應該說這個聲音她剛剛才聽到過!


  向馳!居然是向馳!


  ……


  這廂,薑橪率兵匆匆歸家,府裏從上到下安安靜靜,書房的燈還亮著,薑橪走進書房,抱拳行禮:“父親。”


  薑青山淡淡頷首:“還是沒有蹤跡?”


  薑橪點點頭,明明是冬日裏,偏生急出了一身冷汗,“現在已經是晚上了,還是沒有任何蹤跡,父親,依我之見,不如我們還是報官吧,就算是大張旗鼓一些,也比我們現在這像無頭蒼蠅一樣來的好。”


  “報官?”薑青山眉目冷硬,“若報了官,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她這段時間裏接觸過的所有人,你都問過了?”


  薑橪點點頭頭:“不是隻有我們在找,北鎮撫司也出了力,現在錦衣衛也在找她,但因為薑蕪畢竟是我們府上的姑娘,錦衣衛不好大動幹戈的找人,薑蕪平日裏沒幾個朋友,也就是宋大人的千金平日裏和她走的近些,尚書府我已經問過,還有這幾天和她關係不錯的國公府傅小姐,我也派人打探過,都沒有任何消息。”


  薑青山似乎還是有些猶豫。


  那邊薑橪已經跪下了他,他急道:“父親,流民的問題從年後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得到解決,她一個姑娘孤身一人,實在是不全,若是過了今晚還不見回來,明日可就麻煩了。”


  ……


  “向馳,你好大的膽子!你為什麽要抓我?你怎麽敢?”薑蕪一直在往後退,哪怕粗糲的砂石磨得她後背生疼,昨晚才見過一麵的向家公子向馳,現在臉上全無溫柔謙遜,取而代之的,是扭曲到令人感到害怕的猙獰模樣。


  向馳握著刀,刀尖就懸在她眼球上方,看著看著,他忽然說:“你還是那麽漂亮,你知道嗎?昨晚在船舫上,我看見你的眼睛,我就在想,我一定要這雙眼睛。”


  他緩緩撫摸著薑蕪的臉,就好像是在對待著什麽令人珍視的寶貝。


  薑蕪的眼淚掉的凶猛,卻在此時突然大吼道:“殺了我她就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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