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淵源
帝妃隻是微微睜眼,又睡過去了,皇帝低下眼簾,歎氣著起身,一個踉蹌,險些沒摔倒,還是一邊的太監張茂則及時扶住了他。
“官家!”張茂則轉身要叫那些跪著的太醫,被皇帝擺擺手攔下,不過是坐了太久,一起身,頭暈目眩。
殿長欽也看著他,微微躬身說道:“陛下守了貴妃娘娘太久了,不如先去歇歇?”
皇帝一下朝便在寧華閣,殿閣中琳琅奢侈,多少都是皇帝默許的,帝妃隻是清河郡君時,用度便逾越中宮,如今成了貴妃,更是華貴無比,帝妃又愛彩色,便是皇帝、皇後平日用度都什麽簡樸,後宮之中,似是所有的華貴都留在了寧華閣,就是皇帝也是日隔日便來見她。
帝妃的昏睡,隻是因為皇帝累生三女,又遭三位公主連薨,心病成疾,太醫們個個束手無策,倒是皇帝張貼皇榜,求天下名醫,隻是那些個名醫雖然人間確實名聲遠揚,隻是心病還須心藥醫,帝妃累成如今的模樣,年年病,日日困,再如何神藥,恐怕也救不了帝妃。
皇帝看著帝妃的昏睡,他皺著眉,還是走了,殿長欽守著門口,皇帝也不說什麽,走遠了,過了幾處殿門,才回頭在跟隨的張茂則耳邊小聲的說兩句話,張茂則點點頭,匆匆退下去。
這些日子,國朝中的大事還是關於西邊大亂,如今的亂局,沒藏訛龐主持著西邊的大權,尊李元昊幼子李諒祚為大夏國新帝,如今更是又朝著遼帝討要冊封。
三年前,遼帝被那李元昊一路追殺到了雲州城,十萬遼騎精銳喪失殆盡,如今乘著李元昊亡故,遼帝想來並非不知道此刻西邊的局勢,不禁斥責了西邊的使者,而且扣留了使臣,消息三國間都有暗探,遼夏之間,暗流湧動,連一向沉穩內斂的宋帝趙禎也拿不定主意,倒是儒家那裏出了狀況,消息傳到他耳邊時候,趙禎癱坐在自己的寶座上,一直當做依靠的儒門孔道輔,病逝了。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就是皇帝也未料到,三年前,陸未生下山來帝都汴梁,討要說法,還是孔道輔及時趕到,不單單保下了殿長欽與李純,還退走了陸未生。
“道輔。”皇帝又想起了孔道輔,當初聽聞的噩耗,如今也唯有歎息,儒門之長已死,後輩並非良才。
當初遼夏大戰,自己終究是高估了遼兵的實力,未曾想,曾經叱吒風雲,威震天下的遼軍,如今竟然也慘遭大敗。
即便是大宋敗給了大夏也無什麽想不通的,可是遼人威壓一世,宋遼大戰,敗多勝少,一敗便折損許多,遼人又凶悍,鐵騎來去如風,城池固守尚可,要抵擋遼兵的縱橫又不如長城。
遼夏又可能要起大戰,大宋或許可以站定一邊,坐收漁利,隻是孔道輔病故,如今皇帝心中也變得猶豫不決了。
要坐穩江山,自然要憑借仁德,可更要有高人扶持,孔道輔便是其一。
遼夏宋,遼人有北禁崖山的無名高人;夏有立國時的定仙山老道路修篁;而大宋,則有儒門的諸多高手坐鎮,這些超凡絕塵的人物,死一個少一個,如今儒門的孔道輔死了,那些個弟子,趙禎可不敢指望。
他揉著額頭,喝了杯茶,起身,身後的太監張茂則便急忙跟上去,皇帝要散心,他伴著皇帝身後,隨時照應。
積勞成疾,皇帝的身子並沒得儒門習武的好處,也沒得那承地龍脈的寶貝玉璽的照應,反而心疾愈發重了,張茂則如今寸步不敢離開皇帝,怕皇帝什麽時候身邊無人時,心疾發作,疼痛難忍。
皇後那,皇帝遠遠地繞過來,趙禎一直想廢曹皇後,曾用皇後入宮後未能誕下皇嗣為由,數次在群臣麵前提及,可是大臣們在這皇後之位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每次君臣都鬧得不歡而散,反倒成全了皇後於後宮之中,安分守己,規矩宮人的好名聲。那些群臣百官就喜歡這樣的皇後,也需要這樣一個皇後來管束後宮,像張貴妃這樣的,往往被他們說成是,嫵媚惑主,絕色妖孽之類的人物,雖然有時見到殿長欽,往往不會當著他的麵說,可是當著皇帝的麵,那些老東西的嘴巴可見麻利的很。
皇帝不喜歡奢侈,卻唯獨對帝妃例外,宮中,也就靠近帝妃的帝妃,種了不少西域的花,花色豔美,宮人們養的極好,隻是如今冬天了,雪都將一切掩蓋,叫花都枯死。
有走動的宮人見到皇帝,連忙躬著腰走到邊上跪下垂頭,等到皇帝走遠了才會起身,接著忙碌。
“茂則?”
“官家。”張茂則額首,他一直等候著皇帝吩咐,皇帝隻是問道:“暗衛呢?”
他察覺四周,並未有哪些隱藏的暗衛,皇帝曾讓張茂則提拔了不少皇城司的精銳,編練進暗衛中,暗衛隻有一個任務,完成至死方休,那就是保護皇帝安危,就是皇帝死了,葬了,他們都會去守護皇陵,一代又一代。
今日趙禎卻沒有探查到暗衛的氣息,周圍也太安靜了,連人的氣息都沒有了。
“官家。”張茂則恍然大悟後說道:“所有的暗衛都在。”
果然,張茂則說話,周圍就冒出了許多聲響,沒有多久,又沉寂了下去。
皇帝點頭,看得出張茂則打理暗衛以來,很用心,這些暗衛不再發出丁點聲響,就是呼吸也放的極緩,就是他,也聽不出周圍有人,隻有這些人自己站出來,發出動靜,他才能知道,原來周圍一直有人跟著他們,甚至一路移動了位置。
這些高手,才是皇城司的精銳,一直被何逍藏著,何逍走後,趙禎將皇城司留給了張茂則,張茂則編練入了暗衛中,保護著皇帝安危。
殿前司、皇城司,都控製著皇城和整個汴梁,唯有暗衛,隻保護皇帝一個人。
有他們在,皇帝才敢到處走動,而不怕被人害了。
何逍下山的消息,並未在江湖上傳開,隻有大人物們知道細節,一路有陸未生二弟子寧洛川帶著,還有莫離羽以及何逍,外門弟子二百餘人,這麽多人馬,在江湖上走動,揀著偏僻小路前往汴梁,可是這樣的消息,怎麽會躲過皇帝的眼線,其實一路上,都有皇城司的探子跟隨,反倒是知道了這些弟子們的下山緣由,一個女人,無關緊要的女人。
皇城司過去在江南的布置,確實很得皇帝的意思,江南安定,有江南皇城司在,碧衣石奍功不可沒,就和皇帝重用何逍一樣,何逍用碧衣石奍,不僅僅隻是女人的本事不俗,更是因為碧衣石奍的背後,是曾名動中原西川散人柏邵陽,有碧衣在江南,有柏邵陽的震懾,江南一角武林,確實她辦的順風順水。
皇帝也看中這一層關係,並未覺得將江南皇城司交給一個女人,並非好事,反而是格外支持著碧衣石奍在江南立足,大力扶持,最後由趙禎親手拔掉這顆棋子。
神器留在了青雲山,他不可能去討要,反倒是這個女人,又要引來不加遮掩的何逍,何逍皇帝自然並非過於擔心,主要還是陸未生,那一日陸未生下山,也確實驚住了皇帝,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和武功,過去隻知道儒門孔道輔很超凡,沒想到陸未生更厲害的多。
孤身一個人來到汴京城,攪得汴京天翻地覆,趙禎思緒中又記起了陸未生的駭人,一劍真能毀去他那道皇門。
被他奉做上賓的李純、殿長欽,在陸未生手中猶如娃娃,隨手便可抹去,不但最後並未盡全力,還自顧自地退走,皇帝也被孔道輔救下。
孔道輔是死了,可是陸未生可沒死,安安穩穩的在青雲山上。
如今青雲山的弟子們下山來討人,皇帝雖然覺得沒什麽,可是人在殿長欽手中,還需要問殿長欽的意思。
“……”殿長欽默不作聲,見不到表情,皇帝隻有看著他,等他回話。
何逍下山,殿長欽嗬嗬笑了笑:“何逍下山,這是好事陛下,陛下可知道,碧衣石奍的身份?”
皇帝搖搖頭,趙禎道:“隻是知道她與柏邵陽似乎確實有淵源,西川散人柏邵陽在回西川去時,曾留下了自己一柄劍給她,並有一套劍招,關係的話,似乎就隻有這些了。”
殿長欽搖搖頭,他了解得更加詳細:“柏邵陽是西川奇才,踏足中原後通曉許多門派的招數,許多武功都交融一團,他進中原不過五年,便竟然能在江南,與名劍客魏正絕比肩。”
“陛下,二人的關係非比尋常,並非前輩晚輩的關係,而是愛慕。”
“哦?”皇帝挑眉,殿長欽點點頭,繼續說道。
“柏邵陽早些年便見過了碧衣石奍,一見鍾情,隻不過碧衣石奍心中對下山遊曆,身為青雲山內門弟子的何逍心生愛慕最後,碧衣石奍後來心甘情願為了何逍去江南,才成了江南皇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