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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相小白二

  李百度的心狂跳起來,你就是傳說中的Z州老五?


  陌生人微笑點頭,不錯,就是我。原來你早就知道,可你是怎麽知道的?

  回憶一番之後,李百度說,頭回好像是聽汪樂強說的,他說他去汪氏總部,是為了找你。可你並沒有在汪氏總部呆過,後來,好像還是汪樂強說的,說好像找到你了。


  Z州老五笑著搖頭,他找到的不是我,他也不可能找到我——


  這就又說到後來了,後來我們的租來的大棚拆遷了,生意幹不下去了,就考慮轉行。遠一點再租再幹也不是不行,但我們遇到了一個瓶頸。


  怎麽說呢?舉個例子吧,我種杜鵑花兒,先花五百塊買棵特大的,秋天買來,精心伺候半年,第二年打春再把紙條全都剪掉插地裏,等到秋季插枝才能生好根,這就算得了一千小苗。小苗是沒人要的,這一千小苗再伺候一年半才能開花兒。


  開花兒前得催肥,等到結出骨朵兒才能賣。賣給誰?給花商,兩年的開花兒苗,我賣給花商是五塊錢一棵,刨去損耗,到手隻有四塊五不到一點兒。一千棵裏當季隻能賣出一半兒,也就是兩千塊多一點兒,再刨去攤下來的租金水電肥料,每棵的毛利也就四毛錢。要是把人工也算上,還賠錢呢。


  賣不掉的五百棵再伺候一年才能賣,一棵也賣不到八塊,到頭來一合計,這個活兒,根本就是廉價勞動力。我們能頓頓有肉吃,是因為我們太能吃苦了。


  草本的毛利高點兒,不過成本也高,風險更高。木本的還能當盆景使喚,草本的就看花兒。一天到晚地澆水,到頭來開品要是不好,根本沒人會收。


  你猜花商怎麽賺?兩年的杜鵑花兒,配個好看點兒的盆兒,便宜的二十,膽兒大的四五十。我們辛辛苦苦,養肥的不是自個兒,是那些花商。過去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九十年代中期,一直到兩千年以前,果家還是物質緊缺。隻要你能生產出來的東西,賣是不發愁的。現在的大老板,全都是那時候積累下來的。


  說一千道一萬,是我們眼界開了。想往外走一走,找個真正賺錢的門路。想過開出租,也籌劃過搞商店,算來算去,還是覺得老本行靠譜一點兒,但商場跟大棚裏不一樣,又都一樣。不一樣的地方,是大棚裏隻要琢磨花兒就行了,商場裏,琢磨的是人。一樣的地方,就是凡事都得學,隻要肯學,老天爺虧待不了。


  然後,我們三個都進了汪氏的花店。進去就感覺不一樣,檔次就不一樣。咱們是把花兒連根帶土地往出送,人家隻把花兒切下來,搭配的漂漂亮亮,一把紅月季就賣大幾十。賣完了那邊兒根莖還在地裏呢,長個把月又能切了賣。


  我們三個並不在同一個店裏,各自學各自的,老汪家管吃不管住,我們一塊兒租了個房子,天天兒都能見著。沒事兒時候,我們就商量人家的做法,學習人家的長處。他們這些做法,其實都是跟上海人學的,上海人又是跟外果人學的。他們能學得來,我們也能學得來。時間不長,我們就各自在自己的店裏打上了主力。


  你看我們這長相,都白白淨淨的,不像下苦力的人。以前當不了小工,也跟著有關係。在老汪家店裏賣切花兒,長相很重要。到頭來,我們還是找對出路了。我先當上了店長,想把盆景兒這塊兒也搞起來,就把我內盆兒杜鵑花兒拿出來當擺品,想看看消費者的反應。結果反應還沒試出來,把汪三霍給招來了。


  Z州老五說話的時候,李百度環顧四周,發現武耀文心不在焉地修著指甲,武慶平則聽的很認真,表情隨著話的內容時而讚歎,時而惋惜。他有點兒懷疑Z州老五的說法不太準確,這武慶平並沒有親自經曆過這些事兒,而且,這家夥長得一點兒都不白,更不淨,怎麽看都是天生當小工的料兒。


  Z州老五接著說——


  汪三霍這個人很能說,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要說做商業,絕對是一等一的楚翹。但他頭次來,也沒說什麽有用的東西。他走後,這二位也被立刻提拔了店長。我們四方打聽,都說是汪三霍親手提拔的。我這兒私下裏覺得,汪三霍應該是有求於我,要我替他辦事兒。這事兒我要是能辦得了還好,要是辦不了,估計連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差不多同時,Z州幫的老大千斤頂親自找到我門兒上,要拉我入夥兒。隻請我一個,沒有找他們兩個。Z州幫裏都是Z州人,而且,裏頭能說得上話的,都是從燈塔鄉出去的。這千斤頂是四象村兒的,打小兒就見過,但他出去的早,也就沒什麽交集。


  Z州幫是Z州人的靠山,但不是說你是一Z州人,人家就讓你靠。混社會靠的是能力,你能力強,人家才會幫襯你,因為人家知道不會白幫襯。能力差了,自己都活不了,一個村兒的人家都不理你。我當然不能跟千斤頂說不,人親自來,那是麵子,也是實惠。入了夥兒,別的不說,咱就能堂堂正正坐飯店裏吃麵了。敬畏敬畏,有時候是因敬而畏,有時候是因畏而敬。那些X州人就是想叫我滾,也不敢喊出口。更不用說有了Z州幫做靠山,汪三霍那兒也不敢輕舉妄動。


  汪三霍第二次來時候,我正好想從老汪家的花店裏辭職走人。經過一小段兒時間琢磨,我知道盆景應該不難做。我想做個切花跟盆景都做的店,緊俏的盆栽也可以搞一點,但老汪家不同意這麽搞,試都不讓試。這回汪三霍說話比較直接,問我那杜鵑哪兒來的,我以為他借口寒暄,就老實說山上挖的,沒想到他一腳把牆踹一個窟窿,憤憤然不顧而去。


  早就聽說這汪三霍多厲害多厲害,以前以為就是個混混,打架不要命。說是一個能打一百個,其中九十個是嚇懵的,剩下十個是光吆喝不上陣,機靈到家的主兒。沒想到這人居然能把那麽厚的牆一腳踹塌,這不是一個打多少個的問題,這簡直就不是人!

  人根本就不怕Z州幫,更不會給Z州幫麵子,我入了幫一點兒用沒有。經過這個事兒,我不敢辭工了。可我也知道,我就算自己不辭,也離走人不遠了,便請了病假不上工。為了將來有口飯吃,就趕緊叫這兩位先辭了,跳出這個是非之外,然後按我的想法兒開店,他們在前台做,我在後麵掌控。


  光他們兩個也撐不起一個店來,我們雇的第一個人是個X州人,就是百度說的汪樂強。


  等會兒,李百度趕忙插進來,汪樂強是X州人?不是你們Z州幫的嗎?


  按我們Z州人的說法,他是一X州人,武耀文磨著指甲說,可要按X州人的看法,就是Z州人。


  對,Z州老五補充道,耀文的意思,是說Z州這邊農村,我們是全果聞名的重男輕女。男人膝下無子,是要被人看不起的。這兒有句俗話,叫三間房子隨便扒,生不出蛋子不回家。女人在我們這兒地位很低,為人妻說話不算話,為人女沒有繼承權。你看我們三個人裏,就耀文有兒子,他便回來了,現在住在Z州市裏。慶平好歹有個女兒,我什麽都沒有,我們倆隻好住在X州。在X州就不一樣,那些人讓多生都不生,生個閨女比生兒子還高興。


  李百度說我懂了,原來保鏢是個混血兒,爹是Z州人,媽是X州人。


  就是這個意思,Z州老五說,而且他姓的還是他媽的姓。我們的店後麵有個小間,我就蹲那小間裏。一到閑時汪樂強就找我去嘮,他能說一口Z州話,連我都聽不出毛病,人又機靈好學。最後把店賣給千斤頂到時候,我便把汪樂強也推薦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李百度三觀快被顛覆了,怪不得你排老五,汪樂強排老六。


  你的三觀趕快顛覆吧,給大家排數目字兒是汪樂強的主意,那是第二年的事兒了。第二年入夥兒的人就多了,標準放寬了,這兩位在裏麵就算經濟不錯的了,一二三這樣一直到一百多。編號就是怕人太多記不住,直接用數字表示,起碼格式統一好處理。我剛進Z州幫的時候,隻有七八個人,連一桌兒都坐不滿。


  我擦,李百度覺得每件事兒都出乎意料,那後來為什麽汪樂強要去找你呢?是因為感激你,還是要找你滅口?

  滅口?


  對呀,你們覺得他是X州人,但你們是Z州幫。


  你想多了百度,Z州老五苦笑搖頭,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這人人品還是靠得住的。Z州人也不是容不下X州人,所謂近中果者中國之,近蠻夷者蠻夷之。隻要能承認自己是Z州人,感覺做Z州人不錯,Z州幫就可能接納你。小強的家裏情況,幫裏的人都知道。他找我,是因為他跟我很熟,比這二位還要熟。不是他要找我,而是Z州幫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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