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三章 天域崩裂（七）
森然幽深的月光劃破烏雲，照耀在冷楓的身上，本就深邃悠遠的眸子，在這一刻更加的深不可測的，仿佛沒有絲毫波瀾，又深不見底的海水。
蒼月狼在一旁欣喜落淚，他的女性特征完全消失了，而第五肢也如新嫩竹尖，破土而出，一展雄風的日子不遠了。
“多謝天主大人。”他跪在冷楓麵前感激流涕的道。
冷楓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從蒼月狼的身上，他得到了深厚的回報。那一刻，蒼月狼意識爆發，貫穿了精神世界與肉體世界的橋梁，導致虛實顛倒，陰陽逆轉，而冷楓卻懂得了靈識和肉身的玄妙變化，洞悉天人相合的奧秘。
蒼月狼被閹割，看似是灰狼下的手，實則出自殘酷的大自然法則，是自然改變生靈。他陽物再生，表麵上是自己的神識和他的執著所致，本質卻是生靈在抗爭自然。
生靈自然，對立統一，相互交感，天道的本能就是不斷的調節兩者的平衡，從而產生的一種玄妙的規律。
而自己的神識波動能和蒼月狼的精神波動融為了一體，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可以隨時控製他的喜怒哀樂。
“起來吧。”冷楓淡淡的道。
蒼月狼欣喜的站起身，恨不得仰天長嘯來宣泄自己內心的喜悅。
冷楓將目光轉向龍飛宇，他不由的低下頭去不敢和自己的目光交融，笑了笑，冷楓淡淡的道；“龍兄來天域所為何事？”聲音不溫不火，但是卻有著一種威壓的氣息，仿佛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任何人臣服。
“天域發生大事，妖皇……”說到妖皇的時候，龍飛宇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可還是輕咳兩聲接著道；“妖皇讓我前來查看天域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眼神從地上那一灘幽暗的血跡中掃過，露出一絲悲痛。
“原來是這樣呀。”冷楓有些意味深長的道；“不知昔日和龍兄的承諾，現在是否還算數？”
龍飛宇搖頭苦笑；“你何必如此問我呢？我若說不算數，恐怕會立刻被你斃命於此吧。”頓了頓接著道；“況且你本就是我們真正的皇，隻要你夠強，自然一切算數。”
冷楓不由的在心裏冷笑，這話很明顯的告訴自己，雖然兩個人的約定還在，但是隻要自己不殺了妖皇，那麽他就不會臣服自己的了。
不過對此自己也沒有怨言，畢竟當時自己給了他們沒有實現的希望。讓妖皇重回妖軍，並且重新樹立威嚴。
冷楓輕歎一聲；“昔日和龍兄以朋友相稱，如今龍兄已經不拿我當朋友了。”
“物是人非，你的身份我已經高攀不起了。”龍飛宇有些苦澀的道。
“既然龍兄執意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冷楓有些惆悵的道，向著四周巡視了一下。
漫天的玄黃氣不斷的濃烈，天域更是發出異樣的聲響，仿佛空間已經扭曲了。
天域毀滅也不遠了，隨時都會在刹那間崩裂。
龍飛宇猶豫了一下；“幾日前我暗中收到消息，淩霄邀請夢無涯於冥月涯的大海上一試刀鋒。”
“你說什麽？”冷楓大驚的道。心裏泛起不好的預感，現在輪回開始，戰事緊要的時期，淩霄怎麽會突然和夢無涯去決戰呢：“他們什麽時候開始？”
“怕是現在已經開始了。”龍飛宇長歎一聲。
冷楓呆若木雞，腦海中隆然鳴響，一片混亂，身影仿佛從高空跌落致萬丈懸崖。沉默半晌，他一把扯過龍飛宇，聲嘶力竭的吼道；“這不可能，夢大哥怎麽會無緣無故和淩霄決戰呢，這是假的，我不相信。”
“你還不明白嗎？妖皇要主動出手了。”龍飛宇的聲音有些漠然的聲音就好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自己的心髒。
“現在戰事吃緊，輪回到來，妖皇分明是陷你於兩難之境。你明知大哥有難卻不去救援，自會留下心結，還會讓手下之人對你心寒。你若是去救夢無涯，就得拋下天域之人，置他們生死於不顧，同樣也會失去軍心。”
“而且一旦你真的趕去冥月涯，妖皇一定會趁機出手發動戰事，你想想沒有你的天域之人，如何能抵擋我們妖族大軍。”
說到這裏，龍飛宇輕歎一聲，望著冷楓，有些譏諷的道；“夢無涯雖然不是淩霄的對手，但以他剛硬孤傲的性子，怎麽避而不戰呢？況且你當初用拙劣的手段將夢無涯逼走，你以為他會不明白嗎？愛妻傷逝，兄弟背義，你覺得他還有活下去的理由嗎？早在孤身離去的那一天，他就已經心如死灰，生無可戀了。”
冷楓神色茫然，僵立片刻，陡然噴出一口鮮血。
刹那間，無數哭喊狂喜，怨恨，絕望同時湧上心頭，一張張帶著豐富表情的臉爭先恐後的浮現了出來，不斷的扭曲，掙紮。
神識中充滿了千奇百怪的聲音：“爹娘，我來救你們了。”
“殺，殺，殺光他們。”
“若是還能再活一天就好了，我不該對阿敏發脾氣。”
“娘子，我……不能回家了。”
每一個聲音仿佛都是從冷楓嘴裏喊出的，時而平靜，時而悔恨，時而充滿了絕望的戾氣。
冷楓心中驀然一寒，幡然驚醒，這是道心失守的征兆，這幾日吸收了太多負麵的情緒，一旦自身情緒心緒不穩，立即遭受反噬。
麵前平複自己的心境，將所有的複雜情緒壓了下來，不再去想夢無涯，隻當他是一個普通人。
冷心兒剛要上前扶住他，就被冷楓伸手製止住了：“我沒事。”道心的複雜情緒緩緩隱沒，整個人在無絲毫感覺了，仿佛是一塊無悲無喜的石頭一樣。
“你打算去救夢無涯？”龍飛宇有些嘲弄的道：“妖皇自從天域一戰，一直處於被動，一旦出手就絕對不會給你翻身的機會，接下來必定是連續後手，令你涉足泥潭，道心重創。”
頓了頓，他接著道；“你就算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夢無涯死定了，淩霄和妖皇合作無非是打開另一個空間通道的大門，一旦被他們得手，你替天行道，挾眾生意誌吞噬天道的願望便會落空。”
“所以你現在想做的，不是去看他們兩個人的決鬥，而是放下一切全力衝破破道，務必搶在妖皇之前，成就大道。”
龍飛宇的話聽起來言之鑿鑿，但是卻暗藏禍心，若是自己不去，那麽道心上必定留下難以抹去的痕跡，甚至會影響自己的道境。而他對自己這樣的提醒，也是為他留下的一條後路。
“我要去救夢大哥。”冷楓堅定的道，聲音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我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四周的玄黃氣不斷的漂浮，已經遮擋住了視線，難以看清前方，模模糊糊，仿佛人生的迷霧一樣，辨清不了方向。
轟隆隆，天地響徹的聲音更加的劇烈了，四周的法則不斷的變異，產生的一種玄妙而新奇的力量。
天域隨時要崩塌了。
紫色的藤蘿不停的搖曳仿佛發出欣喜的聲音，在藤蘿的背後是一個絢麗多彩的空間。
也許那裏就是眾生的天堂。
龍飛宇從懷中拿出一紙信箋；“這是兩天前，夢無涯派人送來，讓我交給你的。”
冷楓一把扯過信箋，信箋上‘楓弟親啟’四個大字，仿佛是燒紅的烙鐵一樣，將自己的心髒焚燒的肝膽俱裂，心神動蕩。
他猶豫了一下，對著冷心兒道；“你們先趕去前線，告訴楊老讓他立即撤軍，看到妖軍不可硬抗，一切堅持到我回來再說。”
“我知道了，你去吧。”冷心兒柔聲道。
將冷心兒留在前線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是自己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而且這一次自己趕去救夢無涯，一路之上也不會太平的，妖皇是不會讓自己輕而易舉的趕去的。
“你們開離開這裏，天域應該馬上就要崩裂了。”冷楓沉聲道。
“你小心。”冷心兒幽幽的道；“我等你回來。”說罷，白色的身影仿佛是一隻展翅高飛的蝶，冉冉升起，在眼前越走越遠。
這一抹白，宛如往日一樣，高不可攀。
龍飛宇不知何時也走了。
整個空蕩蕩的天域，就剩下冷楓孤身一人了。他望著手中的信箋，顫抖著打開
“楓弟，近來可好？昨日子夜難眠，信步冥月涯，四顧茫然，大哥自由孤傲，以刀縱橫一生，不想如今卻覺得孤不勝寒了。”
“楓弟雄心壯誌，風華正茂，非大哥可比，大哥也不願成為你的阻礙。但為兄長者，隻求弟能平安，餘下皆是浮雲。望楓弟懂得大哥之心。”
“當年你被囚禁後山，至今耿耿於懷，午夜夢回之時總感愧疚於心，請你不要記恨大哥。”
“這些天冥月涯異變，桃花片片凋零，再不複往日的豔麗了。獨立崖頂之上，一時感懷天地之大，卻無我容身之處了。”
“也不知我的愛情在凋零的桃樹下，是否會偶感孤寂，也不該讓她等的太久……”
信箋在手中捏成粉碎的紅蝶，冷楓淚流滿麵，向著冥月涯急速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