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大陣若無缺（下）
前方，一草、一木、一花伴生著混沌氣，搖曳生姿，葉子輕輕一顫，古樸樹幹雲霞繚繞，明明沒有一絲土壤，卻能矗立挺拔，花瓣晶瑩，無風自動，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三者呈著犄角之勢排列著，平平常常，但是卻有種莫名的道韻在其中突顯，這種道韻，需要靜下心來細細感悟，才可體會。
整座殺陣，因這三樣平凡的事物而平息了，猶如實質的殺機不再顯化，銷聲匿跡了。
現在，南宮宇身處於一片寂靜的虛空之中，這裏，沒有其他東西，隻有這一草、一木、一花。
瞧得眼前出現的景象，南宮宇嘴角挑起一抹滿足的微笑，大陣有靈，終究是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那麽，這場考驗，應該也算通過了吧……
這一花、一木、一草，就是陣字秘的本來麵目了，南宮宇很驚訝，凝神而視，沒想到陣字真言居然是這樣一種景象，眸光燦燦，臉色陰晴不定，盯著這景象。
他使用了天地玄術，形成了玄天眼，可以看穿世間萬物。目光深邃，當中有萬千景象在沉浮、幻滅。
即便是這樣，南宮宇依然看不透這三種景物，太深奧了，天地間有莫名的大道和規則在流轉，形成了特有的軌跡，衍生出繁奧的紋路。
這就是花、草、木的呼吸，同時也是脈絡的跳動、血液的流動。
大繁至簡、大巧若衝，這一花、一草一木，竟然有種三生萬物的跡象和氣息，這本身就是一種若虛若無的道韻，從陣字秘中演化出來。
“大繁至簡易，大巧若衝盈，大陣若無缺！”
凝視了良久，南宮宇的嘴中吐出了這三句，玄天眼，看穿世間萬物，終於看穿了這種景象的一角。
這一草、一木、一花到底是什麽？一百人凝視，就會有一百種不同的看法，而南宮宇也為萬千眾生中的一個，不能完全看透，隻能滲透一小半，但這一小半，就足夠他在修行路上走的很遠了。
這是陣法，實實在在的大陣，俗話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座大陣，絕對是千古紀元最玄妙的陣——萬物眾生，眾妙之門！
南宮宇仿佛看見了三種景物那裏，生機勃勃，萬物衍生，周而複始，亙古不滅。
仿佛經曆了一個輪回，起初，花團錦簇，落英繽紛，美豔不可方物，最後，卻是一副凋零枯敗的景象，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又回到了它們最初的起點了。
生命的終點和起點，輪回的往生和新生，此刻被演繹到了極致，這就是一副連環畫，它們凋零、枯敗，亦是在新生。
南宮宇看的癡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雙玄天眼之中，世間萬象在被演變，由璀璨至黑暗，短短的一瞬間，這一雙眼睛，好似一雙千年之眸，看遍了塵世的萬古沉浮，望穿了人性的悲歡離合，恍若隔世，跟著經曆了一場輪回。
“正是因為最簡單的陣，才能勾勒最玄妙的法，最終登臨大道之上！九秘之陣字秘，以陣入道，以陣演諸天萬靈，我……自以為破陣了，可還是身處於陣中，沒有超脫！”
南宮宇深深長歎一聲，以力破陣，之前一直是他推崇，因為力破萬法，再厲害的大陣都可破之，但是當看見了眼前的景象的時候，他知道，這條路走偏了。
道家九秘，每一種秘術都是世間功參造化的秘術，絕對可以和萬古皇者傳下的無上經文相媲美，九秘，更疑似道家九位太古強者開辟的，而陣字真言，更是由一位在陣法修到極致的強者開創的，南宮宇做不到那種境界，站在，隻能在此聆聽、感悟。
“陣為大法，不弱於開天劈地，陣為體，列為心，列陣，為陣字秘法……”
忽然，莫名的聲音在回蕩，南宮宇又看見了草木花之間，突兀的多了一位虛幻的身影，此刻，他在誦經。
經文顯化，仿佛皇道仙音，在此刻出現，悠悠揚揚，沒入南宮宇的耳朵中。
“這是陣字秘的開創者再講道嗎？”聆聽著妙音，南宮宇仿佛漫步雲端，最後，他幹脆在這裏盤坐起來，雙眸緊閉，靜如磐石。
道家九字真言再現，大道傳承，仙音浮現，更有九秘的開創者在此講道，妙法蓮華在這裏噴湧，虛空中湧現甘泉，全部都是由經文凝化而成，將這一草、一木、一花全部灌溉，更加鮮豔了。
莫名的大道氣在流轉，整個殺陣不再出現之前的殺伐之氣，相反，現在成了一個成仙悟道的好道場，隻因九秘之一的陣字秘現世。
那道人影立在草木陣當中，為陣眼的位置，他仿佛與世隔絕，獨立於世間一般，旁若無人的在講道，毫無保留，而聽道者，隻有南宮宇一人。
這人，必定是陣字秘開創者無疑，萬古前的強者，現在已經隕落，給南宮宇講道的，隻是他的一縷殘念而已。南宮宇靜靜地聆聽著，一字一句，都深深的烙印在腦海中，生怕忘記了。
這是道家九字真言之一，不比古皇仙經差，稍稍領悟即可遠超同代人，即稱雄，所以不能有絲毫差池。
他心中空靈，仿佛身旁有大道相伴，一絲塵埃、一絲雜念全部被擯棄，或者說被這玄妙的經文給驅逐了，猶如漫步雲端、閑遊野鶴，仔細斟酌，認真聆聽。
而陣字秘開創者也是毫無保留的將他所知曉的全部告之，以經文的形式說出，一邊可以讓其感悟更深，一邊也將他的空靈境界提升了不少。
陣字秘開創者認為，世間萬物皆可為陣，天地為大陣，自然四季為中陣，人體肉身為小陣，這大大小小的“陣”組合在一起，就成了道和法，再往上攀升，就成了“仙”。
每個人、每件事，本質上和“陣”是一樣的，需要“列”來維持，不然陣就會崩，無法運轉。
這種觀點，被開創者闡述了很長時間，南宮宇也認真聽著，全神貫注，直到古經文的字符從開創者口中消失了為止。
忽然，南宮宇提出了一個問題，望向陣字秘開創者。
“如果人死了，那肉身小陣不就也死了？時光在走，世間在變，沒有什麽是亙古不滅的，你我都不可能跨越生死，既無法掙脫，那麽‘陣’依然在道之內，如何能以陣化道？”
南宮宇沒有把自己徹底當成一個聆聽者，而是以學生的姿態來對待，關於“陣”，南宮宇也有自己的見解。
陣字秘開創者渾身虛幻，看不真切，但是卻有一種淡淡的柔和感從他身上體現出來。他很和藹的笑了一下，然後朝著南宮宇擺擺手，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草木陣。
南宮宇立即會意，臉色大喜，他知道，這開創者是要自己去草木陣中會話。
南宮宇起身，很恭敬的走到這一草、一木、一花之中，和陣字秘前賢麵對麵坐在一起。
嗡……
身體剛剛涉足這窄小的草木陣中，南宮宇的心神忽然一震，竟然有種失守的跡象！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時光倒退了五年一般，南宮宇仿佛又回到了嬰兒初生的時代，懵懵懂懂，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著好奇。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又回到了現在的時刻，一瞬間，南宮宇的臉色陰晴不定，而那陣字秘的前賢，卻在慈祥的笑。
“小友，你是個好苗子，能看穿殺陣本質的生靈不多，你是其中一個。”他是一個老人，身著一身傳統的道家衣袍，繪有陰陽太極圖，一黑一白，兩個極端，構成了某種道韻，細細感悟之下，會發現和之前講道的時候大有不同。
“說說，這枯花、敗葉、殘木三樣東西，在你眼中是怎麽樣的。”
他說話甕聲甕氣的，斷斷續續，讓人擔心會不會說到一半就斷氣了，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但是南宮宇知道，這隻是表象，肉身之下的磅礴氣血，才是真正的麵目。
這是一場考驗，徹頭徹尾的考驗！
剛開始初入殺陣觀察陣眼，是考驗他的眼力，列陣法，眼力是必不可少的，得窺探天機。
陣眼被破分為九道光線亂竄的時候，考驗他的運氣，九道光線，隻有一道蘊藏著真正的陣字秘，九分之一的概率，不容出錯。
體種開天陣，考驗的是南宮宇的實力，最後深入殺陣中心，考驗的則是南宮宇的決心，現在，考驗的是對“陣”的感悟！
一重接著一重，環環相扣，陣字秘乃道家九秘之一，又怎麽是破一個殺陣就如此簡單的？
凝視著老者毫無光澤黑幽幽的眸子，南宮宇的玄天眼關閉了，以平常的眼睛去看，沒有一絲法力。
花，依然枯萎。
草，依然殘敗。
木，依然死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呼出，南宮宇的眸子，早已如前方的虛空一般，暗淡，幽寂。最後，他平淡的開口。
“我什麽也沒看到，花瓣枯萎，零落消失，來年再開；敗葉腐朽，化為泥土，長埋於此；而殘木，則生機消失，徒有其表。空無生機的場景，猶如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