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舌戰（1）
雖說是時值中秋，天氣轉涼，但因有漓國最出色的花匠打理，御花園裡的花還是開得奼紫嫣紅、爭奇鬥豔。
天氣晴好，順衍帝想著兒女都回到了自己身邊，心情也是無比的舒暢，高興的御口一開，便要把宴席開在御花園裡。
皇帝的金口玉言，又有誰敢反對。眾宮人只得把席位搬到了御花園裡。
皇帝居中上座，皇后和齊王母妃俞妃娘娘分坐他的左右。兩位娘娘雖然都早已過了不惑之年，但因保養得當，穿得又雍容華貴，自有一番成熟女子的風韻，生生地把那些年幼位份低的嬪妃給壓了下去。
而順衍帝蒼顏白髮地坐在中間，也顯得更加蒼老憔悴。
不過，幾十年的帝王生活讓他即便看起來很蒼老，那威嚴氣勢卻還是絲毫沒有減弱。
他端坐上位，拿雙目逡巡了下面宴席一周。原本還熱絡交談的皇子臣工們便迅速安靜下來，都放下酒杯，看著他。
順衍帝指著長空下首兩個空位問他：「長安和長風為什麼還沒有到？」
昨日下午他便收到消息說，長安和長風已經進了上京城，等了一晚上也沒有等到兩個兒子來給他請安。他憐惜他們一路風塵，便也沒有宣旨讓他們進見。
原先著今日他們應該會一早進宮請安，可是左等右等也未見他們的身影。說順衍帝不生氣，那肯定是假的。但是，生氣歸生氣。無奈兩個兒子都脾性大，對他又無所求。他雖然身為父親，又是帝王，對他們也還是無可奈何。
可這會兒都已經到了正午，席位已開，他們卻還如此姍姍來遲，順衍帝不得不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給他這個皇帝老爹難堪了。
「回父皇，兒臣已經派人去接長安了。至於長風為什麼還未到，兒臣也不得而知。」長空從席上站起，朝順衍帝一揖，恭敬地回答道。
順衍帝臉色不大好看，正要呵斥長空辦事不力，督促他派人去催的時候，宮門外的執禮太監高亢尖細的嗓音便傳了進來。
「安王、信王進見……」
唱諾聲一層層傳進來，等眾人聽到轉頭去看時，便見兩個挺拔的身影向他們逶迤而來。
一白一灰，同樣的素潔隨性裝扮，一邪魅洒脫，一儒雅淡然，並肩而立，風采卓然。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忽然便明白古人盛讚的「溫潤如玉」，是誠不欺我。這世間果然有如玉石一般如琢如磨的男子。
「兒臣長安（長風），見過父皇，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兩人齊齊跪下，行了跪拜大禮。
順衍帝看著兩個已經八年未見的兒子，想著他們離開時還是青澀稚嫩的少年模樣，而今卻長成玉質君子，成熟穩重，老懷甚慰，滿是皺紋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快快平身落座，眾人都到齊了，便開宴吧！」
「是」兩人躬身又行了一揖，這才坐下。
齊王長清看到長空和長風一出現，但搶盡了風頭，心情很是鬱悶。忖度著長風自小就不是善茬，不容易對付，便把矛頭指向長安。
「聽說五哥昨晚是去了清心居過夜，莫非軟玉溫香在懷，所以今天才誤了時辰？」
長清這話帶著揶揄調笑，似乎只是想跟長安說個玩笑話。
可一個皇子一回京連宮都沒有進，便去尋花問柳，這實在有損皇家顏面，大大地不妥。
眾臣工便都拿了一雙眼睛去打量長安，想看看昔日皇帝這個最儒雅俊秀的皇子有什麼話可以說。
有幾個老古板重臣，甚至都作好了一旦長安承認夜宿妓館的事，便擬本參他的打算。
只有長空和長風淡定如常。
長空是端正地坐著，腰板挺得筆直，雙目直視自己的桌面，一幅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樣子。
長風則懶洋洋地一手支頤，一手拈杯，不停地用一雙狹長的風流鳳目示意侍候的宮女給他斟酒。
那宮女被俊美無儔的皇子盯得雙頰霞飛滿天，眼睛都不敢睜了，只盯著出現在眼前的酒杯，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倒。
長風的嘴角微鉤，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邪魅表情，也不看眾人，只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酒。一壺酒很快便被他喝的精光，那倒酒的宮女不得不給他又換了一壺。
面對眾人灼灼的目光，和長清不懷好意的提問，長安卻毫無反應，恍若不覺。他只輕聲吩咐在他身邊侍候的宮女，把酒換成清茶，把葷菜撤掉換上素菜。
長清見自己在眾人面前被長安如此無視，怒氣大熾，臉上露出鄙夷輕視的譏笑。
「五哥，你既然妓院都進了，又何必惺惺作態的不喝酒吃肉呢？人不都說了嗎，『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雖然你修的是道，不是參佛之人，我看這句話也挺適合你的。」
「呵呵呵，六殿下，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這道家是有專門一門雙修之術的。也許，昨晚五殿下就是去清心居與人雙修了呢？」與長清一唱一和搭腔的是長清的舅舅禮部侍郎俞宏廉。
他見自己的外甥落了下風，便忍不住出言相幫。
長空端坐一旁，聽了這越說越不堪入耳的話，眉心便不由得蹙緊，想要開口訓斥，抬頭卻看見對面的顏山對他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他只得強忍了下來，抿了抿唇，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長安面對長清甥舅倆的挑釁還是無動於衷，只看著宮女太監按他的吩咐重新給他布菜。
順衍帝也不出聲，他也想看看這個昔日溫和恭順的兒子，會如何反駁咄咄逼人的長清。他認定，長安已經不是八年前離開時的長安，但到底哪裡不同，他還需要多多觀察。
眾人看皇帝和太子都不開口，原本還想要幫襯長安幾句的幾個臣子便也不敢開口了。
一時，熱鬧的御花園變得鴉雀無聲。
長安端起茶杯清啜了一口清茶，才淡淡地說道：「我昨晚確實是在清心居過得夜。」
眾人都深吸一口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溫雅清俊，穿著道袍出塵如仙的長安。這還是原先那個最為乖順，端方溫和的五皇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