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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酒中乾坤

  姜山在工作、生活中無奈地拆解著自己的靈魂。無論從哪個角度說,他都在無時無刻不忍受著這種分解的痛苦。 

  他不想同流合污,卻又不能說出來。他不想去做,卻又無可奈何。人在做,天在看。他相信一些事情的因果延續,報應是佛教的說辭,但他真實地見到一些同事在隨波逐流中,墮落到谷底而不自知。有的憑著僥倖過日子,有的完全麻木了。 

  姜山還是會回到現實當中來。他陪著諸位領導,還找上幾個在小城有些名氣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當然他們是局外人,有錢願意與這些人交往。 

  一桌子人喝的興高彩烈的,姜山不敢怠慢,先向劉書記敬了酒,再依次向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敬酒。 

  萬局長在一旁向各位介紹並表揚著姜山,還表示這酒敬了,在座的各位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對刑警大隊有什麼意見建議也順便提出來,按上級要求的開門評警、徵求意見就不上門了,請出來出也很好嘛。 

  最後了,大隊長敬酒時就酒意濃濃了,他一杯乾掉后,舉著空杯,向劉書記和幾位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表態,在今後的工作如何貫徹落實好上級及各位代表、委員的要求,保好駕護好航什麼的。 

  最後還是來了一句實話:我們也需要各位領導的支持與幫助,無論是在政治上、經濟上都要給予力所能及的支持。 

  劉書記馬上帶著那幾位代表、委員站了起來,嚷嚷著:你再倒上半杯,我們一起幹了,有人場的幫人場,有錢糧的幫錢糧。 

  那幾位被大隊長稱為領導的代表、委員也應和著,好,好。一氣去都幹了一杯酒,把酒局推上了高潮。每個人自由配對喝起了感情酒。 

  一時間,姜山沒處下手,他出來透了透氣。他知道,臨結束前,他還要逐一敬一圈,叫做『打通關」。 

  姜山還是到了洗衣手間,他估算了一下喝下去的酒,試了試頭腦的清醒度和胃腸里的感受。他還是小心地用手指伸了喉嚨處撓了撓,馬上腸胃就有感覺,他藉機吐出一些喝下去的酒和吃下去的菜。 

  這些年,姜山從擔任副大隊長與社會上的方方面面人物打交道多了,練就的一項應急招數。 

  在小城裡無非是酒桌上加深著誰也說不清的感情,地方小了,東扯西拉的,一般七大姑八大姨的,就會扯上些關係。在小城裡,能夠管點事、上得了檯面的也不過就那麼幾百個人。 

  早年據說一家人管理一個單位的、親家共同管理一個單位的事都有呢。那時沒考試一說,用人不避親成了大部分人的選擇。 

  任人唯親是中國人骨子裡固有的根脈。酒風盛行之時,一大幫子人喝了東家喝西家,特別是春節期放假後上班,那可單位自己舉行團拜會,單位互相請客,同事輪著請,挨家挨戶地喝酒,整座城就沉泡在酒香里一段時間。人們臉上整日都是酒足飯飽后的紅光滿面。 

  姜山深知中國人的酒場學問深著呢,他不想研究也不願研究,他對自己的酒量還是蠻自信的,加上用這麼一招,一般情況下就應付的遊刃有餘。這次也不會例外。 

  可不巧的是,姜山對劉書記還不了解。他喝多了酒,在鄉鎮黨委里養成的壞習慣,往往盯住一個,早晚把他喝趴下,這樣才過癮。 

  姜山重新上了桌,劉書記行使起他的權威來了,以命令的口吻讓姜山逐個敬酒。姜山當然也表示了誠意,站起身來,口裡說著「領導隨意,我幹了。」然後,把杯子朝領導倒著,讓領導驗證似的。 

  這樣的酒局過程很快,因為存在上下級關係。在中國只要有上下級關係就好辦,命令式也好,家長制也好,都會行之有效地把所有事情順利地進行下去。 

  姜山考慮中國人幾千年的歷史文化孕育出了孔孟之道,正如姜山聽一位教授講課時提煉的世界四大古文明發源一樣「孔子坐在黃河邊上,研究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釋迦牟尼坐在恆河邊上,思考人與佛之間的關係;牛頓站在萊因河畔,研究人與自然的關係;耶穌躺在約旦河裡發現人與神的關係」。 

  「中國的關係」錯綜複雜,處理不好,一個關係就可能讓事情全盤皆輸。 

  更有甚者,一位領導曾經用講政治的高度來驗證喝酒者忠誠度和執行力,他只管斟酒,倒也體恤下屬,量人看酒量。 

  一般情況下,他能讓每個到場的幹部喝酒到九成醉,足見他見人識人的水平。從酒品看人品,從酒量看工作水平,從酒局看人識人由來已久。 

  有的人還總結出一整套理論:每次喝酒都不醉的人不是酒仙就是狡猾之徒,不可交;每次喝酒都喝醉的人不是酒鬼就是無癩之徒,也不可交。可交之人是喝酒有度,有時醉有時醒。 

  細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姜山感到中國人的中庸之道所用無處不在。他越來越信奉中庸之道,想問題辦事情,為人處事,竟然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奇效,總之出不了大格。 

  特別在虛與應付的事情上,姜山屢試不爽。但在偵辦案件中,姜山從來不這樣去應付,他也發現有些老偵察員也會用這一套應付差事,明明沒去做,也會有三四點,大差不離譜的,還真不好給他點破。 

  姜山所在隊里原來有個技術員,那個時候技術員就他一個人,有些案件現場在山裡不好走的地,他有時就會偷工減料,一般趕到現場就會到吃飯的點了,到了附近一觀察他就形成了一份一張紙的現場勘察報告。然後催著喝酒吃飯。 

  他姓李,年輕時長過天花,臉上有麻子,就成麻子李。時間長,麻子李就有了歇後語:「經過現場認真反覆地勘驗,認定是老流作案,正在全力組織偵破。」回過身去對村幹部就說:「簡單的,殺個小雞,包個水餃,喝上二兩快吃飯,還要破案呢。」 

  這是麻子李的口頭語,到哪裡也是這一套。這麼個人臨退休時還混上了科級待遇。 

  人這輩子真的沒法預計。姜山在看《我這一輩子》的電視劇時,對張國立的演技佩服的同時,他也深深被劇情所折服,他是流著淚看完全集的。 

  姜山內心深處儘管不服命運的一些安全排,但是命運有時在每個人的身上就是不公平地表現著,同樣機遇的人面對不同的機緣、個人性格,會有不同的命運。就是出生同一個家庭里的,出生在同一個時辰的,再怎麼想同的機會,也會造就不同的人生境遇。 

  姜山想到剛才酒局上的一幕一幕,他就會忍不住暗笑起來。這時候姜山躲在自己的宿舍里躺著醒酒。 

  酒亂性,酒也催生許多美好的想象,比如李白的斗酒詩百篇。姜山酒後思維特別活躍,也是很多人的共性。 

  姜山在辦公室里工作那陣,遇上寫材料時,他會在動手時找個好友喝上七八成熟的酒,然後到辦公室,一杯茶水,一盒香煙,雲霧繚繞之中,他就一鼓作氣把材料寫完,保證材料的連貫性能夠一氣呵成。第二天再修改幾次就成了。因此,寫材料根本就沒累著姜山,眼沒近視,背沒駝,頸椎也沒有問題。這是姜山最慶幸的。 

  回憶讓人增加更加深刻的印象,讓在場的每個人個性更加鮮明,能夠找到每個人的喜好特點。 

  這是姜山研究了多年的一項實用偵察技謀,犯罪嫌疑人在交待問題時往會避重就輕。就是因為他沒有認真回憶,在涼他們一段時間,也就是讓他回憶一段時間后,再審問,那他們的回憶就會有些意思了。他避開的正是重點所在,審訊所關注。這樣去審訊就有了針對性和方向性。 

  姜山在酒局印象最深的就是這位劉玉先書記了。一個最突出的印象就是裝腔作勢,玩的全是權謀。他已經跟著那幾位做生意的代表委員去泡泡去了。 

  姜山回憶著他的一舉一動,就想起卓別林的那些誇張的喜劇動作。他還細數出他是劉邦的第一百幾十代孫,反正名門望族的後人,家族出的幾位大人物都如數家珍,講得眉飛色舞。他在施壓時流露出的那份神情讓人真有些忍俊不禁,姜山馬上能想象出「點頭不算,搖頭算」的痞子樣。 

  姜山前段偵辦的幾起霸痞勢力案件,有幾個痞子儘管抓了,但他們做的事也比較難這罪量刑。其中,最大的兩件事就是承包村裡的工程,痞子們一出面,其他人沒有願意乾的了,村書記也乾脆讓他們幹了,工程一完事馬上付錢,怕他們找事。 

  還有一件事就是附近左右的河裡的砂子,他們找人出面參加招標買下來,開採時他們靠上分成,都有合同。 

  黨政干擾辦案,正如痞子干擾經濟秩序。他們沒有明說,黨政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明擺著你不清,組織措施會讓聽話的人來辦。 

  痞子們也是如此,平日里他們橫行霸道,留下惡名,到時承包工程、招標什麼的,沒有人願意招惹是非,也沒人敢和他們叫板試試。所有這一切都沒有實際的行為活動,難以成為事實。在心理上的陰影也不可能成為定罪量刑的依據,人們因為怕就放棄了,才會讓那些強勢團體得利,法又能怎麼辦呢?! 

  姜山在辦理霸痞勢力攻堅戰接近尾聲時,又接到新任務。 

  一起滅門血案發生在國道邊上,正趕上麥收時節。這類案件從來是帶著多重疑難問題發生的,一旦時過境遷,人心氣散了,老百姓中就會謠傳盛行,公安機關就要被架在火上烤,再怎麼急也白搭。 

  姜山把手中的一些活計交待給王漸進他們,特別是把劉玉先書記找的那個犯罪嫌疑人情況交接明白,他年齡還在從輕範圍、交待事實積極主動,有立功情節。 

  他要求王漸進認真移交檢察機關。之前,姜山把情況早就彙報了,上面幾個領導也說不出來別的。有這幾個條件,到了法院環節,劉書記的作用還會有餘地的。 

  麥收季節最怕發生血案,姜山多年跟著偵辦過幾起這類案件。可以說困難重重,加上天氣炎炎,人那火氣也異常,老百姓才顧不上你破不破案呢,他們要搶收到手的小麥,那才是他們的命根子。 

  找人找不上,案件一擱淺就麻煩了。上級領導催辦,老百姓聚堆幹活議論,民警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會議一個接一個開,晚上不睡覺進村入戶了解些情況,也是一條線索查好幾天也查不完。 

  案件發生在國道邊上一個緊靠鎮駐地的村裡,那個村裡生意興隆,大部分人家開著油房,富裕著呢。這樣的村子里,往往青壯勞力交通工具方便,來往外地經營的居多。找人了解情況就比較困難。 

  那個發生案件的戶里死亡了三口人,他們家在村的最西邊,院子里被鈍器擊打致死的是戶主,屋裡炕上被捂被子窒息死亡的是戶主老婆,還有他們的兒子屍體是在村外麥地里發現的,從現場看被追趕至此,然後被利刃捅死。 

  現場慘不忍睹。姜山是從錄像里看的現場,也仔細查看了現場勘查報告。現場重建工作,早就進入開展工作的同事也做的差不多了。所有一切都比較沿著順利、正確的方向發展著。 

  偵察方向和偵察範圍確定的也是非常寬泛,這就不會偏離。在不十分確定的情況下,現場指揮員都會這麼做,中庸一點沒壞處。既有利於工作,也有利調整部署,當然也有利於指揮員自我調整,更重要的不出洋相。 

  這「三個有利於」也是他們幾個頭頭總結出來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法則,中國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上難以分出水平高低來,就是這種中庸的做法太多。圓滑之術,明哲保身,信受奉行。 

  偵破工作進著,先期有戲的一些重要環節看樣子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了。否則不會調兵遣將,重新部署新任務。 

  姜山是被局長點的將,國保大隊長也早就被萬局長給調到專案組裡來了,看樣子沒發揮出過人的本領來。姜山知道這也是一種挑戰,他不能無所作為,但有所作為也不能急了,只有把案件整體吃透了才能有所動作。 

  他到專案組后就是看材料、跟著聽彙報,一個假設一個假設地推理,直至那個最接近的假設成立。那樣也就離破案不遠了。 

  姜山進了專案組三天後,吃壞了肚子,就請假回城輸液。他借躺在床上輸液的時機,進行反覆觀想,梳理了所有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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