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滄海龍遊 第七十七章 終天長恨
短短半日之間，廣袤的玉霜草原之上，已是一片人間煉獄。
克烈等三部的私兵們手持勁弩長刀，他們縱馬突馳，見到紮蘭部的男人便發箭射殺。
政變之前，阿魯台等人便私下裏發布了命令，所有身高超過了馬車車輪的紮蘭部的男子都將被殺死，而老弱婦孺則會被賣為奴隸。
在他的計劃裏，整個紮蘭部將被連根拔起，從此徹底消失在玉霜草原上。
飛狼騎的大部分兵力此刻都還在南部邊境和白河對峙，此時大汗牙帳周圍隻有區區一千人的守衛力量。
雖然這些人都是驍勇精銳的武士，甚至其中還有八十幾名契獸武士。可是麵對如狼似虎、又武裝到了牙齒的三部私兵，數量便成了這些飛狼騎的絕對劣勢。
為了保證必勝，阿魯台和布赫早就暗地裏調集了全部的私兵，即使沒有弘吉剌部臨陣反水，兩萬“龍牙”加上一萬“狻猊”，也足可以消滅區區一千人的飛狼騎。
飛狼騎絕望的反抗就像大海之上騰起的一朵小小浪花，很快便被撲滅了。
“阿魯台族長，是否有些過了？”看著草原上燃燒著的道道烽煙，阿魯台身邊一個穿著兜帽的人問道，兜帽遮掩之下，看不清他的麵容。
此時阿魯台一行人已經離開了一片狼藉的大汗金帳，來到了草原上一處開闊的地方，克烈和兀良哈部的戰士們將阿魯台圍在垓心，裏三層外三層的保衛著他的安全。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現在多流些血，之後大秦在這片草原上的統治，才會更加的穩固，想來太子殿下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阿魯台平靜的回答。
原來那名帶著兜帽的男子，便是大秦太子贏殊文。
“但願如此。”雖然這麽回答著，贏殊文卻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下一步我們的計劃，不會有問題吧？”
“族長大可放心，現下我們的信使已經出發，此間事了，便請族長大軍即刻南下，白河將軍麾下的十五萬羽林軍將奉命北渡，與族長南北夾擊，一戰擊破四萬飛狼騎。”
“東麵呢？那邊可還有九千飛狼騎。”
“這個族長更不用多慮，我已傳信給鎮北王申雲澤，讓他見信即刻發兵，區區九千飛狼騎，此刻更失去了補給後援，相信不會是烈焰天龍騎的對手。”
"如此甚好，我還有一個疑問，希望太子殿下能為我解答。”
“您請說。”
“最後突然出現救走薩日公主的那名少年武士，太子殿下可知道他的底細？我曾聽他把帖木兒喚作外公，難道是薩日公主的兒子。”
聽到阿魯台的問話，贏殊文心中一凜，此刻他不由得回憶起了七年以前熏風殿前廣場之上那個宛若殺神的少年。
後來申顏跟著天武者離開，贏殊文是為數不多的知曉內情的人，此刻的他幾乎可以斷定，那個忽然出現的少年武士，就是申顏本人！
“當時我不在帳中，沒有看見族長說的那名武士，不過他應該不是薩日公主的兒子，申雲澤和薩日公主的確育有一子，不過那個孩子七年之前便已去世，應該不會是他。”
斟酌了片刻，贏殊文並沒有選擇將一切和盤托出，畢竟這背後牽涉到天武者伐樓那，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便奇怪了，此人會是誰呢？”聽到贏殊文的回答，阿魯台不禁陷入了深思。
……
申顏半跪在在地上，努力催動源氣輸入阿媽的身體之中。
雖然他已經用布條堵住了薩日公主胸前的傷口，可是鮮血還是不停地從薩日公主胸前湧出，那根潔白的布條，此刻已經被徹底染紅。
雖然帶著一息尚存的阿媽逃離了大汗牙帳，可是茫茫草原，沒有誰能幫助申顏，少年也不會醫術，他隻能用輸入源氣的方式，努力的延緩薩日公主生命的流逝。
“顏兒……”薩日忽然公主一聲咳嗽，居然清醒了過來。
“阿媽，阿媽，你怎麽樣？”申顏慌亂的回答。
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少年眼中滑落，連他眼前的母親，看上去都有些模糊。
“顏兒，不……不要哭”薩日公主努力想要抬起手臂，擦去兒子眼角的淚水，可是手臂卻根本不聽她的使喚，抬到一半，又落了下去。
"好，好，阿媽，我不哭，不哭”申顏忙亂的擦去了淚水，可是眼淚卻怎麽都止不住。
“顏兒，阿媽要……要死了。”
“不，不會，阿媽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申顏拚盡了全力，將體內的源氣不停地輸送進薩日公主的身體之中，此刻他隻恨自己體內源氣不夠。
“阿爸，你在哪裏，老師，你在哪裏，你們救救阿媽，救救阿媽呀！”少年絕望的大喊著。
“傻顏兒，聽……聽阿媽的話……好……好的活著，照……照顧好……自己，長大以後，找一個好……好姑娘，別……別像你阿爸……阿爸一樣，三……三十幾歲才遇到阿媽，顏兒，聽……聽話，好……好活著。”
薩日公主說到這裏，再也沒有力氣說下去了，恍惚之中，她的眼前亮起了溫暖的白光，亮光之中她看到一個年輕的武士騎著馬停在她麵前，那個武士衝著同樣年輕的薩日公主伸出了手，笑著對她說。
“我
叫申雲澤，我喜歡你，我想你做我的新娘。”
“雲哥……”薩日公主唇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緊接著她頭顱一歪，就此氣絕。
“啊……”申顏發出一聲野獸一樣的嘶吼，母親的驟然離世對少年的打擊如此巨大，他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
“這回，我也救不過來了啊。”
少年意識的極深處，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一個地方，忽然間有一個聲音響起。
濃黑的場景之中，隨著這聲感慨，一個年輕人緩緩現出了身形，他麵容俊秀，膚色有些病態的蒼白，就像長久沒有見過陽光似的。
這個年輕人之穿著一件華美的紫色絲綢長袍，他赤裸著雙腳，踩在水麵之上，左手上端著一隻碩大的黃金酒杯。
分明身處申顏的意識之中，這個年輕人卻能隨心所欲的創造諸多事物，這樣神異的本領，簡直匪夷所思。
仔細看過去便會發現，年輕人的相貌，和天武者伐樓那隱隱有些相似，但卻少了伐樓那眉宇之間的淡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特殊的輕蔑。
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伐樓那的弟弟蓮生，七年之前他曾在申顏身上以“修羅”的方式蘇醒，不過最終卻被天武者擊破，然而，連天武者本人都沒有察覺，申顏的意識的最深處，還留有蓮生的一絲神魂。
他一直都在，隻不過此刻申顏昏迷了過去，他才完全的在少年腦海之中顯現出來。
“哎呀，有麻煩了。”蓮生忽然眉頭一皺，顯然是發現了異常的情況。
玉霜草原上是有野獸的，豹子便是其中的一種。
豹子的嗅覺靈敏，隔著很遠便能聞到鮮血的味道，薩日公主胸口鮮血的味道此刻便吸引了一隻饑餓的豹子，這隻野獸潛身在申顏身後的草叢之中，觀察了很久的時間。
薩日公主已然身亡，申顏也暈了過去，正伏在薩日公主屍體旁邊一動不動，在這隻豹子看來，母子二人的血肉便是可口的美餐，足夠它享用幾日。
然而這隻野獸卻極有耐心，並不著急著撲上去，它有點懷疑，這是不是人類的陷阱。
“幫還是不幫呢？”申顏的意識裏，蓮生仰頭灌了一口酒，自言自語的說到。
於此同時，一直趴伏著的豹子像是再也抵抗不住新鮮血肉誘惑，它喉中發出一聲低吼，向著申顏的方向撲了過去。
“算了，還是幫幫他吧。”蓮生終於下定的決心。
而此時此刻，豹子已經撲擊到申顏身前，此刻這頭野獸的利齒距離少年的喉嚨，隻剩下區區不到一寸的距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