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親兄弟
有一對鬼兄弟,若算陽壽,兩人都已經跨越100歲了。
僥幸的是,鬼兄弟各自有一個重孫。
每到年尾,這倆重孫都會按習俗祭奠先祖。
祭台上,鄭重地擺上一排先祖的碗筷。
前一天,大鬼的重孫大寶操辦。
第二天,換小表的重孫小寶繁忙。
每年到了這兩天,鬼兄弟都會結伴到兩家輪番大吃一番。
眨眼間,又到了大寶家祭奠的日子。
那天中午,鬼兄弟又迫在眉睫地趕了過來,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剛進門,就見大寶在祭台上擺好了一桌豐厚的酒宴:有白斬雞、紅燒獅子頭、大頭魚湯,豆腐燒筍幹……
這時,大寶擺好了碗筷,斟完了酒,遠遠地退在一旁,恭順地說:“列位先祖,請慢用!”
大鬼饞得直流口水,朝小表招呼了一聲:“兄弟,趕快坐下吃呀,萬萬別客套!”
說罷,端起酒杯就要喝。
誰知,小表站在邊上一動也不動,神情好像另有些難堪。
大鬼詫異地問:“兄弟,你怎麽了?”
小表指了指祭台,歎了口吻說:“大哥,你沒瞧見麽?這上麵沒準備我的碗筷啊!”
大鬼愣住了,朝祭台上數了數,果真,唯獨少了小表的碗筷。
大鬼困惑地說:“這是怎麽回事?大寶這麽細心,不大概弄錯呀?
更況且,咱倆都一起吃了十幾年了,大寶從沒犯過這樣的錯誤。”
兩人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旁邊的大寶媳婦憤憤不平地說話了:“當家的,今年咱偏不請小祖爺爺喝酒。
不光是今年,今後也不請了。哼!門前那塊地,分明是當年祖爺爺留給咱的,小寶憑啥說是他的?
既然他把咱們當外人,咱何須要多擺一雙碗筷,請他的祖爺爺喝酒呢?”
大寶也氣呼呼地說:“就是!說起來,咱們和小寶都是遠親了,今後,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
鬼兄弟一聽,終於明白了。
本來,是為了門口一小塊地。
那塊地他們知道,不過才一張八仙桌麵巨細,種一年的莊稼,又能有幾許收成呢?不管如何,都不能怠慢了呀!
大鬼立馬放下酒杯,氣急敗壞地說:“好小子!為這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竟然學會六親不認了?今天看我不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孽障!”
說罷,“騰”的一聲站起了身。
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大寶媳婦說:“當家的,預計先祖們吃完了,咱收拾碗筷吧?”大寶點了點頭。
於是,大寶媳婦開始將碗裏的酒逐個倒回酒壇裏。
誰知,她怎麽也端不起其中的一個碗。
馬上,大寶媳婦嚇壞了,嚷道:“當……當家的,快來!”
大寶詫異地問:“咋回事呀?這碗又不沉,是不是手抽筋了?”
大寶媳婦搖了搖頭:“不是的,這……這碗就像吸在八仙桌上了,仿佛有千斤重。”
大寶趕快也上前試了試:“咦,這咋回事?”
忽然,大寶媳婦表情大變:“當……當家的,這個碗是左手使筷,是祖爺爺的。不……不會是祖爺爺顯靈了吧?他大概還沒吃完呢?”
大寶聞訊,也嚇得一哆嗦。
兩人趕快放下碗筷,退到了一旁。
大寶媳婦雙手合十,連著拜了三拜,嘴裏念道:“祖爺爺,萬萬別氣憤呀!是重孫媳婦不好,驚擾了您。沒事,您慢慢吃!”
兩人又等了好一會兒,大寶媳婦才試探著問:“祖爺爺,您吃好了吧?那重孫媳婦要收拾碗筷了?”
說完,又恭順地拜了三拜,這才上前端碗。
果真,這次很輕鬆地將碗端了起來,兩人長舒了一口吻。
接著,大寶準備撤掉凳子,八仙桌換個方向。
誰知,他使盡了吃奶的氣力,祖爺爺坐的那條長凳依然紋絲不動,好像長在了地上。
馬上兩人癱軟在地,大寶媳婦結結巴巴地問:“當……當家的,今天真是邪乎了,究竟咋回事啊?”
大寶晃了晃腦殼:“誰知道啊?適才,祖爺爺不讓碰酒碗,這會又不讓搬走長凳,是……是不是他不想脫離呀?”
仍是大寶媳婦反映快,拍了拍腦殼,悄聲地說:“別不是咱沒擺小祖爺爺的碗筷,祖爺爺氣憤了?”
大寶點了點頭:“一定是這樣!據說,他們兄弟生前特別親,老喜歡湊在一起喝酒!”
大寶說罷,趕快跪在地上祭拜,嘴裏念念有詞:“祖爺爺,重孫兒錯了。您大人有大量,請先離席吧!”
話音未落,大寶媳婦就感受手裏的長凳忽然輕了,不禁嚇出了一身盜汗。
話說那對鬼兄弟,那天沒能喝一滴酒,也沒吃上一口菜。
大鬼懲辦了大寶後,一起悻悻而回。
第二天中午,鬼兄弟又興致勃勃地趕往小寶家,準備好好補上這一頓。
誰知,情形千篇一律,小寶家的祭台上,也沒擺上大鬼的碗筷。
看來,這兄弟倆結下的梁子夠深。
大鬼搖了搖腦殼,難堪地說:“算了,看來今年咱老哥倆沒法一起喝酒了!”說罷,抬腳想走。
小表趕忙將他攔下,狠狠地說:“大哥,今天看我來教訓這個孽障!”
說話間,小寶兩口子蹲下了身子,開始在屋裏燒紙錢了。
剛開始,還燒得好好的。
忽然,有一團紙錢繞著八仙桌旋轉起來。
小寶媳婦望了望門外,壓低了聲音問:“當家的,咋回事啊?外麵明明一點風也沒有。”
小寶“噓”了一聲,悄悄放下手中的紙錢,關上了門窗。
誰知,那紙錢好像有人在操縱,仍然轉個不斷。
馬上,房子裏陰風習習,好像一個人在咆哮,嚇得小兩口瞠目結舌。
轉了一會,紙錢忽然飛上祭台,繞著一個酒碗不斷地轉了起來。
小寶媳婦壯著膽量上前一看,驚呼道:“當家的,這……這是咱祖爺爺的酒碗!”
小寶立馬跪下了,祭拜道:“祖爺爺息怒,是不是重孫兒哪裏做得過失?重孫兒知錯了,您多包容,重孫兒給您謝罪!”
話音未落,那紙錢忽然重重地落在了下麵的酒碗裏,發出“嗤”的一聲。
小兩口這才回過神來,趕快又是一陣膜拜。
第二天,小寶忽然犯病了,兩條腿好像灌了鉛,沉得一步也不能走,隻好一上午都躺在床上。
迷含糊糊間,床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小寶抬頭一看,正是牆頭畫像上的祖爺爺。
小寶嚇壞了,喊道:“祖……祖爺爺!”
小表鼻子“哼”了一聲,慢悠悠地說:“孽障!我好不容易每年和大哥回來吃一頓酒,你竟敢不擺我大哥的碗筷,掃我倆的興!
知道為啥你不能走路麽?俗話說,兄弟如手足。
想當年,我和大哥逃難來到這裏,一起墾荒種地,才攢下這個宅地。
而你,竟然為了一塊巴掌大的地斤斤計較,還怠慢了老祖宗,真是罪不可赦!
既然你不顧親情,那還要這雙腿有啥用?”
小寶趕快求饒:“祖爺爺,重孫兒知錯了,還望指點迷津,治好我這兩條病腿。”
小表點了點頭:“好,我再給你一次時機。”
說罷,附上去一陣耳語,眨眼就沒了蹤跡。
小寶猛打了一個激靈,本來適才是南柯一夢,可是老祖宗的話卻記得很明顯。
此時,隻感到兩條腿越來越重,疼得小寶直冒盜汗。
終於,他不由得高聲喊道:“孩兒他娘,快……快扶我去大哥家!”
小寶媳婦愣住了:“不是說好,老死不相往來了麽?”
小寶瞪了她一眼,罵道:“莫非你要廢了我這兩條腿麽?”
接著,將夢中景象說了一遍。媳婦聽得一愣一愣的,立馬不吱聲了。
很快,媳婦扶著小寶,艱難地出了門。
誰知,走到半路,竟然碰到了大寶兩口子。
本來,那天大寶兩口子祭奠完先祖,就早早地關上門睡覺了。
誰知第二天早晨,大寶也犯病。
不知為什麽,兩條胳膊一點氣力也使不上,隻能軟綿綿地耷拉著。
苦熬了一天一夜,沒想到,昨晚大鬼也給大寶托夢了,說的話和小表對小寶說的千篇一律。
原本,大寶也抹不下了體麵,可兩條胳膊越來越不得勁。
沒辦法,他們也隻好硬著頭皮趕去了小寶家。
既然趕上了,兩兄弟便各自說了實話。
本來,這對鬼兄弟給的藥引,竟然是讓他們兄弟的血滴在一起,然後各自服下。
終於,兩兄弟明白了先祖的苦心。
是啊,血濃於水,兄弟如手足,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忽略了親情。
小寶握住了大寶的手,羞愧地說:“大哥,以前是我過失,在這給你賠不是了!”
大寶難堪地說:“兄弟,我也有過失的地方。啥也不說了,咱永遠是好兄弟,今後一定好好相處!”
當下,兄弟倆割破手指,將血滴在一個水碗裏。
隨後,各自喝了半碗水。
眨眼間,大寶的手就有力多了,而小寶的腿也輕了不少。
可希奇的是,兩人仍是不得勁,覺生病謗未除。
小寶急了:“大哥,這……這是咋回事呀?祖爺爺就是這樣交代的呀,莫非他們的怨氣還沒消?”
大寶忽然茅塞頓開:“我明白了!兄弟,咱倆還欠祖爺爺們一頓酒呢……”
薄暮,兄弟倆各自拎了一籃子豐厚的酒菜,來到了祖墓地。
在墳頭,兄弟倆恭順地擺好酒菜,然後,肩並肩跪著,一起朝祖墳叩了三個響頭。
做完這一切,兩人悄悄地走了。
一個時辰後,兄弟倆才回來,準備收拾碗筷。
忽然,小寶動了動腿,驚喜地喊道:“大哥,我的腿好了!”
大寶也伸了伸胳膊,興奮地說:“嘿,我的手也好了!”
兩人大喜,又朝祖墳拜了三拜。
回家後,兄弟倆湊在一起,準備好好喝一頓酒。
於是,妯娌倆將上墳的酒菜端了上來。
兄弟倆各自為對方斟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酒,兩人同時愣住了。
大寶詫異地說:“這……這酒咋淡得像白沸水呀?”
小寶點了點頭:“就是,怎麽一點味道也沒有!”
兄弟倆又將菜逐個嚐了一口,希奇的是,每一道菜都味同嚼蠟,好像被誰吃去了味道。
馬上,兄弟倆呆住了,他們在想,祖爺爺們或許是想警告自己:任何時候也不能傷了兄弟之情,不然人生就會變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