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相殘,對面不識
少女發出了絕望的哭喊,滾燙的淚水炙熱了那人逐漸冰涼的臉龐。
抱著她的黛衣人渾身是血,卻還是將她牢牢護在懷裡。
「我求求你們放了他吧!是我指使他造反的,是我勾 引他就範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跟他無關,你們要殺要剮沖我一個人來就好!」
少女哭的泣不成聲,但是身邊人卻仿若未聞,抓著那人衣服的男子聽到這話后,更是歇斯底里般將他往後拖去。
而他在少女耳邊輕言了一句話后,便緩緩合上了眼,鮮血從眼角滾落,他唇角笑意滿足,似進入了夢鄉。
而那個紅衣少女亦在漫天的火光中,瓦裂,消失。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不打了?」
望著場中陷入沉默的兩人,遠處觀戰的人都紛紛驚詫不解。
姬魅橋站在人群的最後,大腦一片空白,唇齒間全是酸澀的滋味,耳邊陡然傳來一個嘲諷的輕笑。
「喲,我們的慕大總管還真是個多情種子呀!」
回頭看去,見主座上的孟千尋朝著自己款款走來。
把玩著手腕上的千葉鐲,孟千尋走到她身邊,附耳道,「姬魅橋,你好大的膽子,原來我上次去找你的時候,他就已經活過來了!」
那時候,她去血鴉谷找姬魅橋,原以為當年被她救下的明川,依舊半死不活地靠禁術吊著命,原來,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經痊癒了!
只是,為什麼要選擇投靠凌鴻煊?
兩人都在人群的最後方,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離墨和慕千邪身上,並沒關注她們的交談。
姬魅橋渾身一抖,雙眼惡狠狠地看向孟千尋,毫不示弱道,「孟千尋,你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依照五年前的約定,我將千葉鐲給你以壓制詛咒,你就讓我帶著明川走。五年,尚離墨早就該化成灰了,誰知道她居然又活了過來?」
她壓抑著愈加急促的呼吸,斗篷下的雙手越收越緊,恨聲道,「而現在我倆互不相欠,五年後你又來找我,讓我幫你剷除尚離墨,我此時出手,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吧!」
「那好,如果你現在後悔的話,就收手好了。」
孟千尋秀眉一挑,盯著姬魅橋半晌,最後突兀一笑。
姬魅橋沒有說話,只是警惕地瞪著孟千尋如畫的笑顏,只見她兩手一攤,涼涼笑道。
「姬魅橋,你收不了手了。你已經入了局,一旦抽身而出,恐怕到時候我也保不了你,更別說他了。他都對殿下下了什麼陰邪的詛咒,你也是知道的,殿下恨極了他,定會再一次將他挫骨揚灰!到了那時候,對我們誰都不好。」
「更何況……」
她錯身從姬魅橋身邊經過,聲音沉的有些詭異,「當年年玄失蹤前,將畢生所學全都傳給了明川,你比我更清楚他所擁有的實力。若不是五年前他為了護住尚離墨和那孽種的死活,恐怕我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敵他,而這份力量,不僅東燕,乃至西燎北冥都想要得到,甚至……還有更多!」
明川是年玄的嫡傳大弟子,而年世家世世代代負責守護神器天機鏡,不落入外族手中。
如今年世家覆滅,天機鏡失蹤,明川成了唯一一把能找到並啟動天機鏡的鑰匙!
而這種足以窺視天機,逆天改命的神物,試問誰人不想獲得?
剩下的話誰也沒有說,而姬魅橋卻是站在原地,全身血液冰涼,抬眼看向場中的兩人,她頓時心一沉,淺色的瞳里血色流轉,似陰毒的咒語。
得到天機鏡的那個人,一定是她!
除了生下孩子,她還有一個心愿未了。
與此同時,場中慕千邪的腦中驀地響起一個聲音:殺了楚鳶,殺了她!
這個聲音如魔音灌腦,慫恿著他原本都放下的雙手再次牽引起了銀絲,他左手抱住頭,指甲幾乎要刻入頭皮,好看的眉眼難受地皺起。
「你怎麼了?」
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離墨立時大驚失色道。
而話音剛落,對方猛地抬眼看向自己,那眼底冰冷已經沒了自己的身影,灰瞳充斥血絲,幾乎沒了眼白。
此時慕千邪戾氣橫生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如同一個麻木不仁的傀儡。
「禁術……」
離墨口中喃喃這兩個字,萬萬想不到姬魅橋竟然會用這種手段來控制明川!
正想著,身前人影一閃,慕千邪已然雙臂一展,退至了離自己幾丈之外,他衣衫扶風,長發飛舞,宛如死神虛空而立。
他朝自己這裡緩緩抬起右手,灰瞳一縮,在閃電下像是兩顆色澤濃郁的血石,紅的有些妖異的唇輕輕勾起,冷冷道,「切碎她。」
話落,袖袍中陡然飛出幾十根銀絲,在空中織成一張細密的巨網,直直向離墨抨去!
天地一片死寂,只剩下銀網切過空氣發出細如絲縷的輕響,似柳葉飛舞。
離墨腦中一片空白,極度的恐懼自脊柱一路攀升直衝腦門,而她此時手腳被釘住根本毫無反擊之力。
所以,她會被那密集凌厲的網給切得粉碎!
還不能死!
榮兒還在風雲賭莊裡等著她去營救!
千鈞一髮之際,空地上一股寒氣驟然暴起。
「叱!」一聲尖利的劍嘯劃過每一個人的耳膜。
另一道泛著修羅殺氣的赤色長虹半路殺出,驚心動魄地將巨網強大的攻勢截住。
一紅一白兩光相撞,激起一流刺目的火星,將蒼穹一劈為二,彷彿日月交接時刻。
「澈兒!」
隨著楚嬛一聲焦急的呼喊,巨大的抽氣聲同時響起,只見那殺氣焦灼的場內,竟多了一個月白長袍的男子。
「二皇子到底還是難逃明尊者的血咒啊!」
其中一人搖頭嘆息道,「無論是尚離墨,還是如今的楚鳶,但凡是皮囊相似的女子,都能叫他痴狂。」
「我看不然。」其同伴卻是擺手坦誠道,「明川已死,詛咒即破,或許,只是他的心捨不得忘掉。」
「可是他的心早就被挖掉了啊?」
說到心,兩人的目光晦澀地掠過楚嬛此刻慘白的臉,陷入了沉默。
場中,一柄血紅長劍垂在離墨眼前,男人修長的指骨因緊握劍柄而微微發白,離墨不可思議地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長孫一澈,大腦一片混亂。
而他雙目卻依舊冷冽地盯著巍然不動的慕千邪,手中劍發出灼人的溫度,如同剛剛鍛造好那般灼燙。
好高深的功力!
長孫一澈額角滲出細密的汗水,用力握著的劍隱隱發顫,只覺全身血液都在不停奔涌咆哮。
現在他已經可以大概定下結論,身前的這個黛衣男子,就是當年應該被活活燒死的千葉門咒殺,明川!
當年一把大火,他屍骨無存,無人可以證明,這個如鬼魅似精靈般的男子是否真的死去了。
果然,五年的光陰,發生了這麼多事,隱藏了這麼多事,而他的對手依然這般強勁!
「走!」
危急之下,長孫一澈再也顧不了什麼,揮劍狠狠斬斷縛住離墨的銀絲,抓起還呆愣的她和地上的青翼,轉身就跑。
「截住他們,生死不論!」
腦中那蠱惑的指令還在繼續,看著兩人身形若蛟龍奔走,慕千邪灰眸一眯,掌心飛出一束光劍,想也沒想就朝離墨后心刺了過去。
穩准狠,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因為姬魅橋告訴他,這個女人必須得死!
閃電裂出雲層,令離墨從一瞬間的失神中驚醒過來,她剛要甩開長孫一澈的手,就聽耳邊風聲突至。
是明川的肅殺氣息!
驚恐地回過頭,哪料前方奔走的長孫一澈突地回身,從背後一把抱住她,而她則落入了一個溫暖寬廣的懷抱。
男人的動作行雲流水,像是做過千百遍那般熟練。
也是在這一刻,楚嬛的尖叫聲破空而來,一股強到不可思議的力量瞬間將兩人給拋上天空,然後又重重地砸向地面。
「不要!」
楚嬛驚叫著,幾乎是從輪椅上跳起。
孟千尋整個人愣在原地,而長孫一凡的臉色猛地一僵,身子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噗!」
灼熱的血液噴在脖子后,離墨睜開眼悠悠轉醒,除了頭暈似乎完全沒事,而身下卻傳來一聲痛楚的悶哼。
鮮血如泉噴薄而出,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的雙眼。
眼見目標還活著,慕千邪雙袖一沉,兩股猛烈的光球夾帶著飛灰湮滅的煞氣,再度迸發而出。
離墨大驚,一個事實衝擊著她的大腦,她終於明白:眼前的這個黛衣男子,再也不是當年的明川了。
他只是慕千邪,只是一個殺人機器!
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打敗他,打敗這個不可戰勝的神話!
掰開長孫一澈依舊緊固在自己腰間的雙手,她飛快地直起身,左手腕一轉,菲薄的劍刃狠狠拉過手心,殷紅的血將劍身染紅,青翼頓時散發出數道光華,將她眼底雷霆般的堅毅映的閃耀。
耳邊風在呼嘯,離墨緊緊地盯著那兩團光球,身形驟然暴起,宛如席捲的沙塵暴,毫不畏懼地迎上那致命的兩擊。
她謹記當年明川的教誨:如果不能做到心劍合一,那就把自己當做是一把劍,一把銳不可當的王者之劍!
永不言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