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盜寶,祿山之爪
慕千邪剛剛站穩,腳下宮磚突然晃了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是一片茫然錯愕。
恰此時,頭頂上空傳來了隆隆的嗡鳴聲,似成群的巨鷹飛過。
姬魅橋大驚,那聲音顯然是一個非常非常龐大的東西。
而慕千邪心魂皆顫,顧不得外面電閃雷鳴,夜風刺骨,跨過滿地碎渣就一掌推開了房門,抬頭望去,卻驚見一艘空中巨艦正緩緩乘著風朝西門方向飛去,而它的上方,站著一個人。
此刻天地緋紅,宛如女子嫵媚的朱唇,而這番色澤卻絲毫及不上那人半分,那比落日赤霞還要艷麗的衣衫,幾乎在瞬間就灼熱了他的雙眼。
她就這麼持劍立在偃甲鳥上,神情冷厲地俯瞰著整片東燕皇城,長發獵獵紅衣如火,一張臉生得冰雪出塵,端的是冷艷無雙氣質如月。
「楚鳶。」
慕千邪黛色風帽下的嘴中,訥訥吐出這兩個字,心中卻不知為何一片冰涼。
這兩個字似帶有穿透時光的魔力,空中那女子也突然低頭看向他這處。
那一眼,穿越風塵,遙遠而朦朧。
但是不過片刻,他清楚地看到對方眼底湧出的冷漠疏離,目光亦是毫不停留地從他面上掠過。
「她要去做什麼?」
心口的冰涼轉為悶痛,慕千邪下意識捂住胸膛,低聲問道。
「她要逃。」
姬魅橋走到他身邊,媚眼充血地盯著空中的紅衣女子,咬牙道,「逃了最好,她若不消失,我們所有人就都一刻不得安寧!」
慕千邪垂眸不語,負在背後的手中,卻儼然多了片柳葉。
她要逃?
難道就是因為沒得到門主印嗎?原來那東西對她也那麼重要。
而西面鳳儀宮方向,也有一個人靜靜地觀望著這一幕。
雷鳴不休,閃電將天空撕開一道道血痕,巨大的光幕中,離墨紅裙飛揚,雙眼冷寂地俯瞰著西門那處。
她的背後放著一個大木箱,用紅色禮花結精心地包好,看起來像是個禮物。
機翼咯吱咯吱作響,彷彿就要被狂風扯碎。
濕冷的風如利劍打在她身上,而身下二十丈,是瞭望無盡的巍峨宮闕,偃甲鳥所經之地,黑暗一片,到處都是宮人們發出的尖叫,到處都是守衛們倉皇的追趕聲。
差一點了,只差一點了,她就可以離開聖都,離開東燕!
她似乎能看見那人的身影了……
「攔住她!」
驟然,腳下一個陰邪的聲音破空而來。
一鞭劈空抽下,機身後方響起馬匹嘶鳴聲,離墨凝目望去,只見一匹漆黑戰馬騰騰而來。
而馬背上,長孫一凡身披黑色披風長身端坐,那雙靈狐般的黑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離墨,幾乎能在眼底看見那躍動著陰鷙光芒,清貴的臉上亦露出了隱匿許久的無限狂傲。
他一鞭用力甩下,跨下戰馬發出一聲嘶鳴,一步躍至偃甲鳥的下方。
從頭到尾,他一身黑色破夜而來,閃電不斷落在他身後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腳下大地震顫發抖,他的身後是幾十匹良駒,如海潮般奔涌而來。
四蹄翻騰,沙塵漫天,離墨黑瞳中湧起濃烈的殺意,左手腰間一拂,青翼化作一道流光與閃電交織在一起,將她的臉照的璀璨。
「走!」
她大喝一聲,開始操控那偃甲鳥,希望它能將速度提的更快。
「打傷二王妃,盜取九鍛偃甲鳥,意圖私逃出宮,三條大罪,罪罪該死!」
勒馬停下,長孫一凡睥睨著頭頂那小小的紅影,眼睛里燃燒著豺狼般興奮的紅光,似乎只要將她從空中拉下來,他就可以一舉重創長孫一澈,從此將他狠狠地踩在腳底下!
他狹了狹眸,冷著臉控制著身下的戰馬,竭力讓自己表現的不那麼迫不及待,豎起手道,「暗衛聽令,立刻將她給射下來!」
腳下一架架弓弩架起,綳弦拉弓之聲不絕於耳,隨著長孫一凡一個「放」字,箭雨瞬間如蝗蟲鋪天蓋地向她撲來。
「不能停下來,走啊!」
腦中這個念頭瘋狂衝擊,手中青翼被她舞的密不透風,那些逼來的箭矢一次次被她斬斷,又一次次向她繼續衝來。
揮劍動作已接近麻木機械,虎口也被磨的生疼,可她哪裡顧得上那點痛意。
那個人,還在城外等著她啊!
「再攻!」
長孫一凡一聲沉喝,竟直接從暗衛手中奪過弓弩,瞄準了那點紅影。
他眼底散發著急不可遏的凶芒,手指一松,三箭齊發,如流星追月,快的不見其影。
世人皆知,長孫一凡最引以為豪的就是他的箭術,箭不虛發,見血則以!
離墨眼眸危險一眯,旋即咬牙從偃甲鳥上縱身飛起,手中長劍狠狠斬向其中一根首當其衝的箭矢。
「咔擦!」
卻在青翼揮下那刻,一道碧光如風掠來,趕在離墨之前,一下將那支箭截下折成兩半,而剩下兩支箭隨即追去。
離墨驚駭回望,餘光卻只瞥到一片擦肩而過的柳葉。
有人在暗中保護自己?
但也就是驚愕一瞬之間,第二支金箭瞬息而至,無比精準地射中了偃甲鳥腹部的核心發動機。
空中一聲龐然巨響,下方眾人清晰地看見偃甲鳥攜著一連串黑煙,搖搖晃晃地向著皇城大地俯衝直下,不少圍觀者發出驚呼,四散轟逃,周圍頓時一片混亂。
在那爆炸聲中,離墨縱身一躍,抓著身後那箱子,一同摔在了西門城牆上。
離墨掙扎著要爬起來,卻猛然聽到下方人群發出一聲驚呼,她抬起頭,明亮的黑瞳清清楚楚地倒映出第三隻金羽箭,如咧出獠牙的猛獸直直撲向自己的心臟!
好快的速度!
深知長孫一凡下了殺心,這一箭更是貫注了十二分的內力,她這回怕是在劫難逃了!
離墨無處可避,眼看箭頭即將沒入自己心臟,而此時,一道血紅光影陡然凌空追來。
她瞳孔一顫,因為她看到的不是一個人,卻是一道凌冽的殺氣!
竟有人比她還要恨長孫一凡!
明明比第三支箭慢了半拍,卻還是快如轟雷般將其截住。
而看到那閃動的影子,長孫一凡倏地握緊了手中弓弩,眼底劃過了一抹深深的光。
隨著箭矢的斷裂聲,一個人影同時擋在了離墨身前,那人一手持劍,一手稍一用力,便將呆楞的她穩穩扣入懷中護住。
熟悉的龍延香味頃刻近身,那氣息是如此的近,就彷彿從未消失過那般,強勢而霸道,冰冷而多情,讓她即便不用抬頭也知道擁著她的人是誰。
因為在這九天之下,唯獨他一人,是如此特殊,如此令人再難忘懷!
他就是她前世的愛人,長孫一澈!
「嘩啦!」
空中一道驚雷,整個地界雪亮如白晝,立時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眼前驟然炫光一閃,離墨心中卻有些莫名其妙地擔憂了起來。
果然身後的人驀地掐著她的雙肩,將她一把扳正過來,然後一低頭,雙唇如烙鐵般重重地覆了上去,緊密的沒有一絲縫隙。
輾轉啃食,唇舌糾纏,他幾乎吝嗇到讓她多汲取一分空氣。
那動作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如此的發狂發狠,手中的劍一下子就被撞了出去。
離墨全身一震,大腦一片空白,她什麼也聽不到了,那樣熟悉的感覺,令她渾身都顫了起來。
那人將她死死地箍緊,那樣的用力,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里,而他的唇滾燙,她的唇冰冷,他就那樣狠狠地吻著她,像是要將她給拆吃入腹。
身體灼熱,血液翻騰,隨著越來越深入的索取,所有空氣都從肺腔里擠了出去,而他依然是那般急迫,雙手轉為輕輕捧著她的臉,彷彿在跟時間爭搶什麼,一切於他而言,永遠都是急促的,都是來不及的。
睜著眼,離墨看見他緊皺的眉眼被放大在自己眼底,剎那的寂靜后,她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
沒有猶豫,她眼中抽出一絲厭恨,直接一口咬了下去,然後倉惶掙脫開他的禁錮,揮手狠狠推開了那溫柔的胸膛。
「唔!」
唇上傳來銳痛,長孫一澈眼神一冷,下意識鬆開她捂住自己的下唇,那上面竟多了道血痕。
她咬他!
「誰准你碰我的?!」
離墨沉重地喘息,抹了把嘴上的血跡,沖他嘶吼出聲,「殿下若要尋歡作樂,東燕佳麗三千,何苦偏生纏著我這妖孽不放!」
她在瘋人崖里就發過誓,這一世,再不受他那熟悉的香味所蠱惑,若不是為了復仇,為了利用,她情願生生世世都不要再遇上他!
因為,她快招架不住他了啊!
刺目的光亮散去,城牆下的長孫一凡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幕,握著弓弩的雙手不可遏制地抖了起來。
而長孫一澈看著離墨的眼底還有著瘋狂后的迷亂,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似乎還沒從剛才那一吻中抽離出來。
將湧出的血吞入口中,他英俊的臉上倏然泛起了冷酷的笑,一個箭步上去,再次扣住她的下顎,抵著她耳畔低聲道,「尚離墨,你果然還是這麼的不知好歹,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