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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心藥,誰為惡人

  離墨心疼地看著他,嘆了口氣,「一澈,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現在跟你說。」 

  黑暗中,他睫毛顫了下,「你說。」 

  離墨坐過去,頭靠在他肩上,輕聲道,「五年前,你知道所有關於即榮的真相,但卻因為太過荒誕無法說服眾人,最終決定助我一死解脫,自己卻選擇獨活下來,用盡餘生來贖罪。」 

  殺,到底是恨還是愛? 

  離墨咬了下唇,接下來的話說出來似乎極為費力,「其實很多時候,我們的選擇,都是因為逼不得已。」 

  就像她選擇記住南城雪,不是為了去害任何人,只是因為虧欠,因為放不下。 

  許久的沉默,長孫一澈沒有再說話,但是離墨知道他都聽進去了,正欲閉目養神之際,她眼皮突然跳了兩下,眉心一蹙連忙掀開帘子向後望了一眼。 

  長孫一澈拉住她的手,小聲道,「墨兒,怎麼了?」 

  馬車后的鳳儀宮依舊巍峨奢華,但此時卻是太醫聚集,並無其他異常,離墨放下帘子,搖了搖頭笑道,「沒事,可能最近神經綳得有些緊,太多心了。」 

  剛才她有一閃而過的錯覺,似乎有什麼人在陰暗中,正緊緊地窺伺著他們。 

  長孫一澈點點頭,輕輕將她外面的斗篷解開,露出下面還未來得及換的衣衫,只見那袖口和腿部皆是被划傷的痕迹,「對不起墨兒,若不是今天被那孟千尋給纏住,我又豈會讓你一個人呆在那山崖下那麼久?」 

  「只是皮外傷罷了。」離墨笑了笑,眉眼間儘是溫柔,「再說了,不是有明川陪著我嗎?」 

  離墨目光瞟了眼長孫一澈陡然陰沉下來的臉,連忙咬了下舌頭,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怎麼回來的?」頭頂,冷不丁傳來某人酸溜溜的聲音。 

  「啊?」離墨臉上一陣尷尬。 

  「我說明川怎麼回來的?你不是跟我說,他與那姬魅橋一同墜崖了嗎?現在怎麼不僅跟個沒事人一樣,還恢復了記憶?」 

  「說……說是被西番的商人給救了。」 

  離墨低著頭支支吾吾道,心中卻道:這個男人,怎麼什麼時候都能掉醋罈子里啊! 

  「西番人會大老遠跑到東燕來做生意?」 

  長孫一澈不依不饒,直覺告訴他,明川今日的不請自來絕對不對勁!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如果只是想要保護他的師妹,倒還正常,但偏生是在選西燎使臣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莫非,明川也想要去那西燎? 

  「明川回來,你就這麼不待見嗎?」離墨受不了他的醋罈子,抱著膀子挪到馬車另一側,沒好氣道,「要不是當年明川一手把我帶大,你長孫一澈壓根都見不到我呢!」 

  「墨兒,我不是這個意思。」長孫一澈滿臉委屈地蹭過去,一下環住離墨,懷裡的人兒蹭了幾下沒掙開,只好不甘心地鼓起嘴,聽他解釋。 

  「我只是覺得奇怪,難道你沒察覺出什麼不對勁嗎?明川突然出現在賽場上,那裡可是長孫一凡的地盤,然後傍晚明明都人間蒸發的孟千尋又回來了,同樣也是在那片林子里,你不覺得這一切似乎也太過於巧合了嗎?」 

  聽他這麼說,離墨眉心擰起,語氣沉了半分,「的確,明川並不會害我,所以起初我並未多心,但直到孟千尋回來,而她似乎對明川的出現並未感到意外。」離墨心煩意亂地敲了敲頭,「也可能是孟千尋走火入魔了吧,你不覺得她今晚變的有點……」 

  「有點不像她了。」長孫一澈一針見血。 

  正在一片凝肅的揣測中,離墨突然覺得胸口一涼,旋即一個低沉魅惑的聲音捲入耳蝸,「這裡,還疼嗎?」 

  男人微涼的指尖抵在自己心窩上,離墨當即小臉炸紅,低呼道,「你!你正經點吧!」 

  「我現在就很正經啊。」 

  離墨一邊往角落裡躲,某人一邊順勢貼過去,直把她給堵得死死的,離墨大窘,連忙雙手抵著他,極小聲道,「馬上就到懿祥殿了,你這副樣子,要是被即榮看到了怎麼辦,真擔心他被你教壞!」 

  「夫人教訓的是。」 

  長孫一澈倒是破天荒地大方認錯,離墨剛鬆了一口氣,就見他笑容瞬間莫測下來,還帶著幾分猥瑣,「小孩子就應該從小抓起,這對他日後娶老婆也是極好的!」 

  「你!」離墨狠狠地瞪著他,「長孫一澈,你這頭披著羊皮的大色狼!」 

  「夫人你冤枉我了。」長孫一澈目光蕩漾地打量著離墨敞開的衣領,瞳色愈深,薄唇一勾道,「我每天可都讓即榮很早睡的,夫人放心,今晚我也絕對不會吵醒他的!」 

  「你混球……唔!」 

  「還學會罵人了?恩?」 

  說著,某人低下頭,又對著懷裡的小人兒一陣欺凌。 

  馬車載著一車柔情駛離,不久之後,茂密的樹林旁兩道身影緩緩走出,望著馬車消失的軌跡,其中一雙泛著紅光的媚眼裡折射出猙獰的興奮。 

  「看見了嗎?她已經忘記你了。」媚眼的主人得意道。 

  「那又如何?」她身邊的男子滿身清華,彎起的唇角上揚一分,「我會讓她再記起我的,而且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女子不屑地嗤了聲。 

  男子清冷如玉的面容未動一分,只淡淡道,「如果你還想活著看到自己孩子出生,最好還是相信我的話。」說完,又帶笑補了句,「另外,注意你現在的身份,姬魅橋!」 

  姬魅橋尖銳的五指猛地刻入身旁樹榦,卻極力剋制住怒火,皮笑肉不笑道,「橋姬自是不敢。我助你剷除後患,但也請冥皇你莫不要忘了對我們母子的承諾才是!」 

  南城雪輕笑,眼中光卻極為銳利,「先去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 

  南城雪轉頭看向她,笑容越盛,但那笑意中卻藏著一抹複雜,「如今正值西燎結盟的關鍵時期,朝中最容易養小人。」他目光朝鳳儀宮遞了一眼,「現在又有一個自以為是的人,企圖蹬鼻子上臉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姬魅橋會意,沖他一笑,媚態撩人,血瞳深處卻是殺氣肆意! 

  * 

  天色將亮,鳳儀宮這邊。 

  大雨初歇,但是陰雨仍綿綿不斷,烏雲如海潮重重涌聚在宮殿上空,氣氛壓抑的可怕。 

  宮外,兩顆棗樹碧綠蒼勁,含苞待放的棗花彷彿蘊含著無限生機,唯有那樹根處一道一尺長的突兀劍痕,似死神鐮刀,似千年鴻溝,將一切承載著希望的年輪無情斬斷。 

  就在這壓迫中,宮內突然響起一陣杯盞碎裂的聲音。 

  「一群庸醫!」 

  長孫一凡一把揪住一個太醫的衣襟,將他提起,怒吼的聲音卻在顫抖,「為什麼母後會突然吐血?為什麼一夜都過去了,母后還是無法睜眼!」 

  那太醫被掐的喘不過氣來,只能哆哆嗦嗦道,「殿下……娘娘的身子早已是不堪重負,能撐到現在已屬奇迹了,如今突然吐血,怕是……怕是快要撐不下去了啊!」 

  他剛才聽到了什麼?當今楚后,他的娘親……不行了? 

  「砰!」 

  回身,長孫一凡狠狠一拳砸在身後的木桌上,鮮血順著慘白的指節滴落,「胡說八道什麼,母后她不會有事!絕不會!」 

  「殿下,娘娘她鬱積攻心,這是心病,然而我們遲遲都無法找到娘娘的心藥,現在怕是……來不及了!」 

  說完,那太醫忍不住失聲痛哭,而他身後幾個太醫亦是小聲壓抑的抽泣。 

  心藥!心藥!楚嬛的心藥就是長孫一澈啊! 

  長孫一凡神情一晃,所有眸中焚燒的怒火頃刻被絕望所熄滅,他撐著桌角想要站穩,卻是腳下一滑,猛地跌坐在了地上,臉上血色盡褪! 

  看著面如死灰的長孫一凡,太醫們俱是無奈搖頭,悄然退了下去。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長孫一凡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緩緩起身,如一縷孤魂般走到窗口,獃滯的目光無意落在那兩棵棗樹上,夏夜濕熱的風將樹葉打得簌簌作響,他就這麼靜靜看著,忽然笑了。 

  那笑容彷彿一片琉璃盞,美得璀璨奪目,卻又脆弱的不堪一擊。 

  「如果當年我知道,我們以後會走上這樣一條路,那我寧願當初是我為你擋劍,至少那樣,死的那個人會是我!」 

  如果一切還可以重來,我多麼希望那年死的人是我啊! 

  「可是一切終究都回不去了。」從袖中取出白絹纏在滴血的掌心,用力勒緊,長孫一凡清俊無雙的臉迎著風雨,眼底漸漸折射出一股決絕,「不論是你,是我,還是母后,我們三個,都回不去了。」 

  腦中再度浮現出長孫一澈那怨毒的眼神,和當他牽著尚離墨的手出現在封妃大典上,那一臉勝利而嘲諷的神色。 

  「冤有頭債有主,這一世你儘管恨我殺我,這輩子我長孫一凡欠你的,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必將雙倍奉還!只求你的恨,就此終結在我們之間,不要再波及母后她了!」 

  說完,他收回手,轉身默然朝內殿走去,再不帶一絲猶豫。 

  黃金的枷鎖,人性的貪慾,瘋狂的報復,生生撕裂了兩具連體的生命,一個成了復仇的修羅,一個成了權欲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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