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十多年前的秘辛（三）
方德是明顯的吃了一驚，伸著兩根手指轉動著桌子上的酒瓶，臉色十分驚訝：「喔？你父親也是當初的涉案人員？那……說不定也是我認識的人了？」
犯罪分子與犯罪分子的兒子之間的惺惺相惜嗎？我撇撇嘴，幸好我還是了解范彌，知道他現在是一個已經脫離了正統世界的人，他跟蘇白祈一直在做的，是在保護整個人間的正常運轉。我掃了范彌一眼，很明顯他並沒有因為說到自己父親，曾經是一位涉案人員而產生什麼壞的情緒，仍然是興緻勃勃的和方德聊起了當年的大案。
看著倆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的正開心，我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乾脆站起身走到一邊，繼續讀我的郭沫若首譯本《浮士德》，方德已經同意了，這可以算作我自己的收藏。
在我沉浸在美妙的詞句中時，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時至傍晚，兩個人終於談完了……激情飛昂的過去。偶爾從書中抬起頭，聽到他倆交談的一些隻言片語，我也將整個案件在腦海中還原了個大概。
「所以，你父親是……當年的重要參與者之一？」我們上了車，向著晉南城的方向出發，興許是年紀大了，在路上方德就睡著了，我側過頭看了眼正在酣睡的方德，然後小聲的問范彌。
范彌點點頭看了我一眼：「是這樣沒錯，怎麼？你不是沒興趣聽我們談這些，一個人跑去看書去了嗎？」
「也還是有一點點好奇啦，畢竟那案子那麼大，牽涉之廣，涉及之眾，在坊間可還有許多不同版本的流傳故事呢。」
「剛看完一本書就開始咬文嚼字了？」范彌打趣道：「其實沒有想的那麼複雜，都是因為控制不住貪婪的慾望罷了。」
「那你父親他……有沒有考慮出一本自傳？肯定可以賣的很好。」我瞄了一眼他正握著方向盤的手，手腕上露出部分和蘇白祈一模一樣的紋身花紋：「這個……是你自己紋的嗎？」
范彌揚了揚手臂，上衣衣袖縮了點，整個花紋都展露出來：「你說這個？」
「嗯。」
「不是，這個是干這行的人都必須有的。」
干這行？莫非……？我訝異道：「你是黑社會？」
「想象力很豐富，不虧是文學系……就是有那麼點不靠譜。」范彌笑。
我瞪他：「笑你個大頭鬼！不靠譜你個大頭鬼！」
「哎呀呀，白祈走之前特地交代過我，要小心點你，看來還真是……」范彌搖著頭，一臉怕怕的樣子，縮著脖子說。
「他說我壞話了？」我就知道蘇白祈走之前，曾拉過范彌說的悄悄話不是什麼好話，這倆人一肚子的壞水，果然是有什麼樣的朋友就有什麼樣的人，臭味相投便稱知己。
范彌點頭，又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怎麼可能是說你壞話呢？」
「那他走之前對你說的什麼？如實招來！」
「你真要我說？」范彌倒是挺認真的看著我，眼睛上下打量我半天。
「看路！看路！」我揮手。
他急忙轉方向盤，躲過了迎面而來的一輛轎車，慣性帶著我在車裡使勁的晃蕩，身後在沉睡的方德竟然沒有醒，也是挺神奇的。
「我用了睡香粉。」范彌挑挑眉。
「額……用睡香粉是多此一舉吧？明明都答應跟我們上了車。」我額頭冒起三根黑線。
「要杜絕一切可能的意外事件發生。」
「比如……」我指著路前面的一個寬闊路口處，幾輛警車橫在路上，正在挨個檢查每一輛過往車輛，路邊上已經停了不少車在等著檢查，還好在這個時間段，這條路上的來往車輛並不是很多，不然的話肯定會擁堵起來。
范彌一腳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下車。」
他的話語不容置疑，我下了車，幫他把方德背在身上。穿過馬路走到旁邊的田地里，我倒是很輕鬆，小麥基本已經被收光了，就剩下段段麥秸稈子杵在地里，等著翻地的時候埋入地底，化成明年的肥料。
「呼……休息一下吧。」穿過了田地，范彌艱難的回身看了看已經消失不見的柏油馬路，喘著粗氣說道。
「嗯。」我們就席地而坐，反正在麥地里走了這麼久，身上早都弄髒了。
歇了一會，我想起了范彌看到警車時的反應，警察設卡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怎麼范彌的反應這麼大？我有些疑惑的問他：「我還沒問呢，為什麼要下車走這裡？」
「我也不想，但是沒有辦法，要是不棄車的話，那我們肯定就要被抓回去了。」范彌仍然在喘息，用紙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想不到他還挺重的，這麼多年流浪生活卻也沒見他瘦骨嶙峋。」
「你懷疑設卡的警察有問題？」
范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自信的說道：「不是有問題，而是絕對的大問題！」
「李萬全的人？」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李萬全的能量可就太大了，警察都能使喚得動，這可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可以做到的，興許警察會給你一些特殊待遇，但也絕對不會因為你要找一個人就幫你設卡查車，沒有大能量是無法做到的。
「還沒有到那種程度。」范彌看我在胡思亂想，趕緊解釋道：「他李萬全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商人，一個有錢人，想使喚公安警察這是不可能的。我之所以要這樣做，是因為他們不會這樣做，但他們會傳遞消息給李萬全。」
「那還不是一樣等同於是李萬全的人？」我有些喪氣了，警察都會幫他的忙，那這事可真是惹了個大麻煩。
「有些錢的人，想知道些什麼消息還不是簡單的很？」范彌搖搖頭笑道：「別胡亂想了，林子大了什麼樣鳥都有，更何況是人？」
我晃晃腦袋，不再想這事：「那我們該怎麼辦？該不會要走著去晉南吧？這才剛出城沒多遠呢。」
「不用，走著去多麻煩，那邊不是有個村子嗎？我們就先把他塞到那，然後轉身回城，我去打聽一下消息再做決定。」
「那我怎麼辦？」
「你？回宿舍啊。」
就這樣，我們兩個把方德『寄存』在了一家農家樂里，租了一間房停兩天，在這之前范彌先把方德弄醒，然後找了身衣服給他換上，把他捯飭得像一個尋常五六十歲的大爺一樣，叮囑好他無論如何不要離開，等我們再回來，然後我們兩個就回到城內。
范彌去打聽消息，我卻沒有回宿舍，乾脆就睡在了店裡，也是有些瞎擔心吧。靖魚那邊蘇白祈說這些天還沒問題，一切等他回來，有他的護靈符在，我還是比較放心的。
第二天一早，范彌就回來了，二話沒說拉著我就走。
到了農家樂把方德叫醒，范彌這才鄭重其事的說道：「有個壞消息。」
「什麼？壞消息？」我還沒驚訝，方德卻先跳了起來，急聲問著：「發生了什麼事？快告訴我。」
他著急的樣子好像很擔心范彌會說出一件令他害怕的事。
「李萬全的管家李錚昨天晚上到了晉城。」范彌拿出了手機，打開相冊指著一張照片上的人說道。
「李錚是誰？」
「李錚？！」
方德的反應很大，愁著眉不安的在屋裡走來走去，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顫抖著，緊張的情緒令他十分慌亂，不知所措。
「你先靜一靜。」范彌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著他的肩膀，想讓他放鬆下來。
「真沒想到他竟然會派李錚過來，看來李萬全這傢伙定然是知道了些什麼，一定是這樣沒錯！」方德此時卻無法冷靜，神情激動的四處張望：「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我看著他這個樣子，悄悄拉了拉范彌，小聲的問：「他這是怎麼了？怎麼一聽到那個什麼李錚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是因為……」
范彌正準備向我解釋，方德卻一把拽住他的手，哆嗦著說道：「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
「你先別急，先冷靜下來，這裡暫時是很安全的，我們昨天到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而且都做了偽裝，他們不會那麼快就查到的。」范彌強行的把方德按坐在椅子上，給他倒了杯水：「喝口水冷靜一下。」
方德聽不進去范彌的話，搖著頭說道：「不行，你們不知道李錚的厲害，他很快就能夠找到我們的。」
「不會吧大叔？那個什麼李錚難不成還有千里眼順風耳不成嗎？」我仔細看了那照片上的人，穿著西裝，雖然頭髮有些地方已經白了，但看起來是一個很有紳士氣質的人，笑容也很和藹。我完全無法理解這樣一個人，會讓方德嚇成這般模樣。
方德哆哆嗦嗦灌了一大口水，激動的心情有些平復下來，聽到我的話苦笑著搖頭：「小姑娘啊，你們是沒有見識過他的手段，要不是因為他……我怎麼可能會真正的落魄成這樣子？連個糊口的辦法都沒有，只能靠乞討？」
「這……你躲藏起來不是因為李萬全還有……還有那個女人嗎？」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他昨天剛說的話，今天又變了？難道是昨天他並沒有說實話？
范彌卻說了一句令我震驚無比的話，他嘆了口氣說道：「這一切雖然是李萬全在幕後，但卻是由李錚逼迫而成的。」
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