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整個人劍藏著凶狠的氣質
黑衣人顯然不想回答小馬六的話,連個屁都不放人嗅。黑衣人迅速將房子四周的門道和窗扇潑上煤油,一把火點著,隻見一道道細長江火苗正沿著地板向我們竄來,幹燥的鬆木地板吮吸著明火,火舌般加大,熊熊的火焰很快吞噬了我們的房間,煙霧彌漫著房間。
油四雞和阿五驢開始呼天搶地,豬頭三拚命踹著屋子大門,一邊踹一邊高喊:“嗆死人啦,有人點火啦!不想變烤豬呀!”
豬頭三用蠻力踢開門一角,微微能探出半個身頭,氣喘籲籲喊朝黑衣人:“大哥,你們搞錯地了,我們是孤兒。”
“唰,唰,唰”三支冷箭直直飛射過來,幸好是霧大煙大,偏高的箭頭幾乎報銷一頭豬,豬頭三的表情像是死了。我們全都以最快的速度閃回屋內,都聰明藏在衣櫃後拐角處,大家已沒得選擇,我強擠到小馬六前麵,鬼哥也擠了來,我們三個看來是第一批死的。
然後安靜下來,我們屏著氣息,都在呆呆地等著這房子坍塌,哭不哭分不清,因為煙霧已經徹底彌漫長了這間房子,牛八們在那兒又嘔吐又咳嗽又流淚地把自己整治得夠嗆。
小馬六捅了捅我,弱弱說:“貓九,我們會不會死?”
油四雞悲天憫人:“成燒肉了。”
阿五驢探出頭:“早知道,嬤嬤們不要釘死那窗。”
小馬六回頭罵:“生得比驢還笨,哪有窗?你用眼睛瞪出來一個窗?還不如帶變仙飛出去。”
阿五驢辯道:“天地良心,有窗”,他同時指了指已經模糊掉的窗框。
“閉嘴!”我喝止了他們死到臨頭的辯論。
死一般寂靜。
大家突然猛醒過來!有窗!
這所謂的後窗其實早之前已被嬤嬤用石頭封死,並用粗木棍加固定,為的是防止我們逃跑。現在這扇窗子又被厚厚的爬山虎綠植隱蔽住,從外麵觀看不出曾是一扇窗。
火越來越猛,房屋的一角已經開始坍塌,濃濃煙灰嗆得大夥不停的咳嗽,眼淚直淌,撩起衣服掩住鼻子,火球像噴水一般狂飆火舌。眼前的大火逼得我們無路可退。
二狗子嚇出魔怔,他下輩子真該投胎做蝴蝶或是花朵之類,他死死的抓住我褲腿,一雙驚魂未定眼神向我尋求保護,不停的發抖。
我也拚命用一隻手扇開濃煙,眯著眼睛勁向黑暗中張望,我忽然猛得想起那綿堂臨走前賭博輸給我的100銀元,頓時亂了方寸。
忽然,我旋轉身體,像一條獵狗一動不動地麵朝我房間方向,瞪出一雙充滿恐怖的眼睛。
“我的錢!我把它放在石磚縫隙裏,我要拿回來!”我腦裏掠過這樣瘋狂的念頭。
“我得想個辦法,”我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我一定得想個辦法。”
“如果我不定下神來,”我又想,“我會像一隻給沸水燙著的貓那樣沒命的叫起來。”
慌忙間,我甩掉死死抓住著自己的二狗子,把他猛推到牆上,自己加入推動唯一逃身之路,咂窗。
危局時刻,我目測二狗子眼睛閉著,臉上呈現出一種凝滯的木偶,我一巴掌拍在往人群中死鑽的的小馬六頭上,“快去叫醒他!”小馬六使勁掐二狗子的胳膊,揪住他的雙肩抖了幾下,用盡全力喊他,二狗忽然不再發抖,但是從他腳下,漸漸浸出一攤水漬——他嚇尿了!
煙霧已經徹底彌漫了這個房間,每個人都在咳著流淚。
鬼哥沉默寡言去砸窗,拿木棍咂不開索性拿肩膀撞,我們觀看著他的徒勞無功,因為他從門上被彈了回來。
小馬六勸阻:“弄不開,嬤嬤們封閉死了。我試過。”
牛八喪氣,“弄開也沒有行,出去也被砍死。”
但是鬼哥發了邪勁,他又猛撞了一次,又被彈了回來,他的肩膀上已經明顯地腫了一塊。他操起木棍,對著石窗砰砰地兩個掄回,再撞,再被彈回來。
“快閃開,你豬爺爺來也!你他媽給我開不開。”豬頭三人來瘋,發狠了,真是瘋子自有瘋了的招,他一頭撲了過去,那千刀殺的窗板居然直直地地倒下,“砰!”的一聲,連窗框樞都被他撞脫了。豬頭三紮出去,昏頭轉向坐在地上,一臉懵暈,我們都聽到來自窗頭碎裂的聲音。
牛八忽然清醒了似的打了個突,然後像泥鰍一樣毫不猶豫地竄出,同時帶跑了絕大部分人的忠厚,他的身後跟著小馬六、油四雞、豬頭一夥從後窗倉皇竄出,熏得黑不溜湫的上衣在他們身上如同張開的烏鴉翅膀,一堆被英懼控製左右的王八蛋正顧頭不顧腚竄進樹林。
我聲嘶力竭地叫:“分開跑!小馬六,帶上二狗子,豬頭三,還有二狗子!媽的,跟你們一夥還不如跟老鼠認親……”
一點用都沒有,在敵人威嚇和火光衝天中他們毫不猶豫跑向小樹林裏,牛八回望了我一眼,繼續衝向他的安全之路,也就是說我剛才叫喊他全都聽到,隻是他完全放棄了思考。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魂飛魄散的他們慫蛋得根本沒有勇氣停留一秒,我的最後一次號叫也變成了嘟噎:“.……你們.”
這幫王八慫蛋頭也不回就跑,以少有的果斷竄進樹林裏,即使黑衣人開始從發現了這個後窗,開始包圍。
最後是我和鬼哥,及木偶二狗子,他一把抱起二狗子,從窗子跳了出去,鬼哥身上已經全身起火,在地上打滾滅火,我立馬從地板上抓起一條破被子幫助鬼哥撲火。
鬼哥剛出一瞬間,大火頓時將小屋燒毀,與此同時,整個孤兒院也變成了火海。
我衝著背著二狗子鬼哥聲嘶力竭喊:“快去樹林,小馬六他們全嚇倒成軟頭蛋,我一會就到。”
鬼哥急得眼紅,拚命搖頭不許我去。我憤怒地看著他,鬼哥畏縮一下,但他的手仍死拽著我。
“放手!再不放手,一刀兩斷!”我眼神充滿了惡魔,知道威脅鬼哥弱點,他總怕我像狗一樣丟掉他。
“我三分鍾後到小樹林裏!”我猛甩掉他的手,頭也不回衝向我的房間。
幸好是霧天,霧茫茫的晚上,更容易隱藏。
我貓著身子,弓著背,把剛才破被子全浸入桶中,先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衝進濃煙滾滾我住的房間裏,隨手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在一時間內仿佛無窮長的時間內,我嗆個不停,身體左右搖晃,努力打開地磚上放著的錢,地磚得滾燙,我不顧一切的挖掘,我剛用濕被子撲打一道道火焰。可是隻要我繼續挖不到兩秒,火焰便在四周迅速複燃。有幾次都把我的衣服燒著了,我隻得用手去拍,我的一頭長發也給烤焦了,那股讓人作作嘔的焦味,然後火焰不斷從四周竄起,像無數條火蛇蜿蜒騰躍,我已盡疲力盡,裝錢的地方已完全置於火海中,錢沒有戲!
正在這個關鍵時刻,門忽然開了,闖進來的氣流把火勢扇得更猛更旺。門砰的一聲又關上,幾乎成了瞎子的我在濃煙的旋渦中見到一個高大黑影在用腳踩滅火焰,還拿著一個黑糊糊、沉甸甸的不知什麽東西四處撲打。
我嚇得失魂落魄,火焰已經燒著了整個樓房底屋,心裏亂成一團麻,充滿了驚慌。當煙從又從門底縫裏卷進來時,我向後退,眼淚沿著臉頰直往下流。一切都快要完了,我再也見到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也再也見不到那才油渣、白薇,還有壞家夥那綿堂……
“貓九九!”有人在喊著。
我是在幻想中,一定是的。我不能不這樣想,我在傾聽他的聲音,我是多麽迫切希望聽到呼喚聲啊。
“貓九九!你在哪裏!”
“我在這裏!”我聽到一個的聲音。
我從門框給有限視界中瞥見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影子朝我這邊堅定的走來,富有彈性的闊步,動作有點作像野人的味道,黑眼睛閃光著執著的火花,整個人劍藏著凶狠的氣質。我頭暈沉沉,無法確定眼前此人是敵是友。
他把我搶在在懷裏,跪下在過道。我一定全是夢裏,我心裏琢磨著。我看見房裏家具都在燃燒,滾滾濃煙,聽見那人的心在胸腔裏激烈火地博動著,感覺到他的手臂緊緊地抱住我。他開始下樓,背挨著牆壁,躲開劈啪作響的火焰。
我咳嗽著,他也咳嗽著,當他半跪到開著的門邊時,燒著的牆開始朝我們傾斜,在歪倒,在在破裂,牆轟隆一聲坍塌下來了。他抱著我正好撞出了門,衝到了門外,下了台階,橫過房子,抱著我脫離了濃煙烈火。
我忽然感到肩上猛抽一下,我就失去知覺,好像醉入一股濃煙和黑暗的旋風。
我混濁的眼睛終於清亮了的時候,已經躺在小樹林的石頭上,腦袋適舒地枕著某個男子的大腿,他的腦殼似曾相識,看了看簇擁在我身周的王八蛋們,又望了望霧霾天空,轉頭望著相識腦殼,就是燒成灰也認識——那綿堂,他臉也熏黑了,他的身上血痕,與其說是疲倦不如說是疲憊不堪,一雙眼睛玩世不恭閃閃發光,笑容叼在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