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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醒木驚公堂,腰斬王白寬

  祈翎對著穿衣鏡,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左轉右看,仿佛永遠也看不夠自己身穿冕服雲袍的模樣。


  縣令的官服是淺褐色的,用銀絲針線繡了幾多朵半開的白雲,腰帶鑲嵌了兩小一大,三塊暖白色的玉石。頭頂的烏紗帽是祈翎最喜愛的款式,隻可惜官職太小,帽子上不配鑲玉,在威嚴這方麵始終還差點兒。


  早些年,大燕王朝是允許官員佩劍的,但後來聽說有一次官員們在朝堂上兵刃相見,嚇壞了小皇帝,隨後便廢除了佩劍上朝的這一規定。


  祈翎此刻若是能將紫微仙劍配在腰間,不怒自威的感覺瞬間便能溢出來。


  “李大人,馬馬馬……馬上就要開堂了,你快點兒。”


  張千千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手裏捧著一本藍色的薄冊。


  “急什麽?還有兩刻鍾才到末時,門沒關,你且進來說話。”祈翎隨口招呼道。


  張千千猶豫著跨一步進門檻兒,勾著腦袋看了看穿衣鏡前擺弄的祈翎,隨後又將腳給縮了回去,她慢聲道:“我根據呂福的口供擬了一份訟章,特意拿過來與大人過目,而且這件案子並不是一塊驚堂木就能了結的,它還存在著許多複雜因素。”


  “複雜的因素?”祈翎微微皺眉,回眸看向門口的張千千:“奸.淫身患癡病的良家婦女,還惡意抬升土地價格,給他一鍘都算便宜他了,我剛剛還在思考該用什麽酷刑給他爽一爽呢,這不,張師爺你來得正好,咱倆一起出個主意?”


  張千千急切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呂福是報案人,他的話不能被當做證據,他女兒呂蓮又有些癡呆,說的話更不能成為證據。今日人證物證都沒有,很難定製王白寬的罪。”


  祈翎倒了一杯茶,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品著,緩緩道:“今日我若不定王白寬的罪,或許明日他那個仙長朋友便會下山來救,我可不想再惹麻煩,因此,今日王白寬必死無疑。”


  祈翎混了六七年江湖,最最最最讓他銘記的一個道理便是: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大人,你可要考慮清楚,殺了他才是真正的大麻煩,”張千千瞪圓了眼睛說,“況且證據不足是不能隨便殺人的,即使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壞人。”


  王白寬是他娘個徹徹底底的老畜生,這種人多活在世上一刻鍾,便多一分危害他人的危險。


  “他既然債栽在我手裏,那就注定沒了活路……好了,此事不辯,我得上公堂了。”


  祈翎放下茶杯,再次整理了一番烏紗帽,大搖大擺走出房間。張千千隻能抱著冊子在後頭跟著。


  “對了,張師爺,你可有家眷?”祈翎突然開口問。


  張千千眼中閃過一絲悲涼,低聲問道:“大人問這個做什麽?”


  “你別誤會,我就是覺得縣衙裏一個人住太冷清了,你身為縣衙二當家的,搬進來陪我唄?”


  “縣令職位空置了三個多月,大小案件已堆積成山,我會輔佐大人你進行審批查閱,忙的話就會住在縣衙裏……還有,李大人,我並不是什麽二當家,您也最好不要再脫口這類稱呼了,我們是官,不是綠林土匪。”


  “張師爺好古板。”


  “是李大人太詼諧了。”


  “你今年幾歲了?”


  “大人若是這麽直白問一個女孩兒的年齡,會不會太不禮貌了?”


  “女孩兒?連我妹妹都不自稱為自己是女孩兒,哈哈哈……”


  張千千沉著臉不說話了,用眼神狠狠地瞪著祈翎的脊背。


  “張師爺。”祈翎又一聲輕喚。


  “屬下在。”張千千急忙跑上來與祈翎齊肩持平,“大人有何吩咐?”


  “上一任縣令是怎麽死的?”祈翎問道。


  張千千雙目一怔,搖頭說道:“上一任縣令死時,我還不再縣衙當職,”她又疑惑:“李大人為何突然這麽問?”


  祈翎揚起鼻息,深深地吮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感覺這座縣衙內有一股枉死的怨氣,也許我們該找個仙師來幫我們驅驅邪……”


  張千千笑著說:“李大人真會開玩笑,縣衙是陽氣最旺盛的地方,怎會有邪戾之氣呢?定是這座宅院剛剛清理,還存有濁氣罷了。”


  祈翎斜眼看向張千千,剛剛她的一番解釋,語速又快又準還不結巴……這位女師爺與這座大宅院一樣,渾身上下都縈繞著疑雲。


  “哈哈哈……不妨張師爺搬到我隔壁來住,不論交流什麽事情都方便得多。”


  “李大人,馬上就要升堂了,這是訟章,您過目。”


  張千千將藍色薄子塞給祈翎,率先小跑向公堂。


  祈翎將薄冊敞開來瞥了幾眼,行文字體優美,簡直可稱為妙筆生花,丹青辭藻,字字如珠璣,一張訟文都能寫的這麽好,不該僅僅是個師爺啊。


  祈翎淡淡一笑,邁步走上公堂。


  ……


  “明鏡高懸”四個鎏金大字,是權利的象征,也是為官的基本法則。


  祈翎獨坐高堂,望著圍堵在門口的百姓,堂下英武佩刀的差役,在數百雙眼睛盯著自己時,難免有些緊張與彷徨。


  官,是很神聖的一個職位,它被賦予了權利,同時也賦予了別人權利。


  坐了一會兒,祈翎已習慣這樣的氣氛,並開始享受執行正義的權力,於是他將案桌上的醒木狠狠一拍——


  “啪!”


  醒木驚堂,鴉雀無聲!


  “先將犯人王白寬與家丁惡仆押上公堂!”


  “押犯人上堂!”


  很快,十幾個手戴鐐銬的犯人被差役押上公堂,走在最前麵那人,年齡五十好幾,身穿金綠袍服,麵容消瘦,雙頰無肉,唇上有一顆大黑痣,痣上還長著幾根黑毛,一連尖酸刻薄的壞人模樣。即使淪為階下囚,姿態仍舊清高。


  那些惡仆也姿態差不多,一行人押到公堂之上,便杵在那兒紋絲不動,並沒有將高堂的祈翎放在眼裏。


  “王白寬,你為為……為何見了縣令大人不下跪!”


  坐在旁桌的張千千,瞪大眼睛指著堂下的犯人,她想樹立公堂威嚴,可無奈一句話都說不流暢。


  堂下的王白寬冷笑:“安昌縣當真是沒人了麽?竟招個結巴做師爺,我兒孫的口齒都比你伶俐。”


  “你——”


  “啪!”


  醒木再驚堂!

  祈翎怒指台下眾人,嗬道:“你算個什麽東西?見到本官不下跪,還侮辱我家師爺——來人,將這些藐視公堂者,拖下去重打三十棍!”


  “是!”


  差役兩兩架起王白寬與十幾名惡仆,脫出公堂外,當著百姓的麵,掄起棍子便一頓猛砸!

  一時間,唉喲慘叫連綿不絕。


  仗刑完畢以後,再把犯人拖上公堂,一個個屁股開花,撲趴在公堂之上,模樣倒也滑稽。


  王白寬不像家丁那樣年輕,這三十棍幾乎打掉他半條老命。差役用木棍撐起他的手腳,好讓他能直身跪在地上。可即使如此,他那張老臉還是寫著不服,反而凶光目露,歹毒心腸暴露無遺。


  “王白寬,好幾十位村民聯名告你欺壓百姓,暗調租金,強搶民女,殺人放火,縱人行凶……唉,罪名實在太多,我便不多念叨了,反正你們今日難逃一死,隻是怎麽個死法罷了。”


  祈翎將訟紙往堂下一扔,冷冷地睥睨著堂下犯人。


  紙張剛剛落地,好幾家丁便跳了起來,跪在地上大聲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哼!”王白寬卻吐了一口唾沫,瞪著祈翎說:“僅憑這些刁民的一麵之詞你就要定我死罪?大燕王朝的法律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地是我的,我想漲多少租金就漲多少租金,種不起就別種,能怪在我頭上?還有,你說我強搶民女,縱人行凶,可有憑證?”


  他又對身後的家丁說:“你們這些狗奴才,把嘴巴給我閉上!難道你們忘了我爺爺是誰?何須懼這從七品的小官兒?”


  “哦?你爺爺是誰?”祈翎眯著眼睛問。


  王白寬又是一聲不屑輕哼,大聲道:“我幹爺爺便是天門山,淩虛道宗,十三殿主之一,正陽峰的王正陽!”


  淩虛道宗已不得了,十三殿主更不得了,元嬰修士王正陽更更更不得了。


  難怪這老頭子如此豪橫,原來他幹爺爺是個大神通修士。


  眾人嘩然,祈翎卻搖頭道:“沒聽過。”


  “連王正陽都沒聽過?果然年少輕狂不懂事,還學人擺官威?你何德何能?”王白寬的下巴幾乎要翹上天去,他又提高音量:“我幹爺爺在朝廷裏往來的朋友,若說出來隻怕會把你嚇死!”


  祈翎笑道:“你且說,他是誰?”


  王白寬幾乎是扯著嗓子大喊:“他便是權傾朝野的禦史令,長孫厚顏!”


  長孫厚顏那可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兒了,滿朝文武誰聽了他的名字不抖三抖?


  張千千一聽此名,瞬時從凳子上站起,怒瞪堂下的王白寬,拳頭攥得“咯咯”發響,叨念:“老畜生,王八蛋……”


  “李大人,你若識相的話就趕緊將我放了,我還願意設宴請你吃頓酒,解決咱們之間的誤會。如若不然,哼,後果自負!”


  “哈哈哈……”


  祈翎突然仰天大笑,“你都不是個東西,包庇你的王正陽肯定也不是個東西,和不是東西的人做朋友,那長孫厚顏肯定也不是個東西。嘖嘖嘖……這些不是東西的東西,果然無處不在。”


  “你竟敢辱罵我爺爺和長孫大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堂下王白寬大聲怒罵。


  祈翎卻從袖子裏取出一枚銅錢,撚於兩指之間,輕聲道:“我思來想去,隻想到了兩種適合你的酷刑,第一是‘腰斬’,用鍘刀從你腰部砍下去,你若運氣好的話還能多活半個時辰;第二本想的是‘淩遲’,但誰也沒功夫一刀一刀來剔你的肉,便換成‘五馬分屍’好了,這樣你也能死個痛快,”


  他站起身來,高舉著銅錢,宣告堂下眾人:“我將以拋銅幣的方式來決定刑罰,正麵執行‘腰斬’,背麵執行‘車裂’,大家一起擦亮眼睛,我可要拋咯——”


  說罷,將手中銅錢往堂下一拋,一百來雙眼睛通通盯在這枚銅錢上。


  銅錢落地,先彈跳了幾下,又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靜止在王白寬的正跟前。


  王白寬的眼睛幾乎要瞪出來,雙顎與嘴唇忍不住顫抖,被嚇得語無倫次!


  “張師爺,你去幫我看看,是正麵還是背麵?”祈翎衝張千千眨了眨眼睛。


  張千千毅然走至王白寬跟前,拾起銅錢一看,冷聲道:“是正麵。”


  “啪!”


  醒木再拍,全場肅靜。


  祈翎當機立斷,指著王白寬大喝:“來人!將這老畜生下公堂,給我鍘了!”


  四個差役像扛豬一樣,將王白寬架出公堂。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幹爺爺救命,幹爺爺救我……李大人饒命啊,小人知錯認錯了!求李大人法外開恩!”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惜壞事做絕,豈能就此原諒。?

  捕頭明路與幾個差役從刑房裏抗出一口狗頭鍘,鍘身已鏽跡斑斑,鍘刀卻鋒利得閃閃發亮。懲戒壞人的刀刃,永遠不可能生鏽!

  狗頭鍘被安置在公堂外的大院兒中,兩個劊子手抽起鍘刀,四個差役將王白寬摁在鍘口上,捧場的百姓看不得的轉頭回避,不介意地齊聲大喊:

  “鍘死他!”


  “鍘死他這老畜生!”


  祈翎冷聲下令:“開鍘。”


  王白寬麵如死灰,一雙賊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祈翎,死到臨頭卻還不知悔改。


  劊子手鬆開鍘刀,隻聽“噗呲”一聲,王白寬慘叫不出便被分成兩段兒,罪惡之血淌了一地,看得是大塊人心!

  “先別急著收拾,讓他多疼一會兒,這樣下輩子他才會知道什麽叫做人間疾苦。”


  祈翎坐回位置,又招手傳來了呂福父母與白石村的村民,讓他們指認作惡的家丁與惡仆。


  惡仆見王白寬被處以酷刑,嚇得紛紛磕頭討饒。


  隨後祈翎讓張千千立了一張認罪書,將王白寬等人的罪名一一寫實,再由惡仆親自沾朱砂按紅手印兒。


  罪人簽字畫押,情節嚴重者斬首,罪不至死者發配邊疆。


  王白寬一家判處連坐之罪,成年男丁同樣發配邊疆,未成年男丁與女人一起就地流放,所有財產全部充公。


  “啪!”


  最後一聲驚堂木。


  “退堂!”


  祈翎正了正烏紗帽,與張千千一起退出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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