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春暖花開(2)
雲淺月輕輕嘆息一聲,這一嘆伴隨著踏雪奔騰,消失在呼呼風裡。
踏雪似乎知曉雲淺月的心思,一路向東山奔去。
大約行出二十里地之後,來到一處山坳,一陣殺氣忽然鋪面而來,瞬間十幾道寒光乍現,直直刺向雲淺月周身幾處要害。
雲淺月心神一凜,眸光一寒,千鈞一髮之際凌空拔起,手腕一抖,細如牛毛的針雨從她衣袖中飛出。分散在各個方向,無數悶哼聲響起,殺氣驟然一退,十幾條身影齊齊倒在了地上。
踏雪在雲淺月飛身而起的那一刻騰躍出包圍圈,毫髮無傷。
雲淺月飄身落在踏雪身上,目光冷冷地看著倒地的十幾名黑衣人。那日給容景綉香囊看到細如髮絲的針讓她覺得用它來做防身利器不錯。所以將青裳準備的各種各樣的綉針都裝在了懷裡。否則今日這十幾名黑衣人若是她手無兵器的話,難免是一場血戰。即便無性命之憂,也會輕則小傷,重則大傷。
這些黑衣人與那日刺殺容景和她的黑衣人是一樣的死士,留活口無意。
看來幕後之人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這回僅僅出動十幾名死士,是覺得對付她根本就沒必要過多的人嗎?那人定然是不知道她武功已經恢復,且如此高的人。
她冷笑一聲,聽到遠處有馬蹄聲傳來,顯然夜天逸已經追來,她抿了抿唇,雙腿一夾馬腹,踏雪繼續向前奔去。
容景定然到如今還在東山的煙雨亭,以那個人的執拗和黑心來看,如今定然是還未包紮胳膊。她不能再耽擱下去。這些人就留給夜天逸處置吧!
踏雪很快就離開了這處山坳,變故和刺殺不過頃刻,連一絲血跡也未留下。
夜天逸慢一步來到,當看到面前躺著的十幾個黑衣人屍首一怔,他將這些屍首都看了一遍,抬頭看向東山方向,抿了抿唇,終是在此停駐,未再去追。
雲淺月縱馬來到東山,遠遠果然見容景依然坐在煙雨亭中。青山綠水,墨發白衣,即便坐于山野,也清風和暖,清貴公子,玉質天成。她收住馬韁,靜靜看著他。
這個人,她是真的喜歡!
喜歡到甘願為他困頓圇圄!
喜歡到不去管丟失的記憶中的那些糾纏牽扯!
喜歡到可以忽視沉壓在心底的那一種叫做孤冷無情的東西!
可是她拿什麼來守護這份喜歡?
一陣淡淡的血腥味飄來,她從容景身上移開視線,這才看到煙雨亭四周地上躺著黑壓壓一片黑衣死士,她心口一縮,立即打馬走近。踏雪片刻功夫來到煙雨亭外圍。
雲淺月此時清晰地看到靜靜躺在煙雨亭四周大約有七八十黑衣死士,鮮血匯聚成河,將煙雨亭四周草地染紅,可見早先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惡戰。她目光掃了一圈,看向容景,只見容景靠著亭柱閉著眼睛,除了胳膊沒包紮外,月牙白的錦袍無一絲血跡,她鬆了一口氣,翻身下馬,走向他。
容景似乎不知道她來一般,依然坐著一動不動。血腥味令人作嘔,但他在濃濃的血腥中閉著眼睛神色淡然。
雲淺月走到容景身前一步距離停住腳步看著他,靜靜看了半響,容景依然連眼睛也不睜,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惱怒,猛地轉身。
她剛一轉身,手腕被緊緊扣住。
雲淺月不回頭,也不說話,臉色顯而易見的怒意。這怒意從何而來她說不清,只覺得心中惱怒不已。
「幸好你回來的還不算太晚,否則我就要吐了!」容景聲音極啞,似乎強自忍受著什麼,話落,他站起身,手腕猛地一用力,雲淺月的身子被她板過來,他低頭,吻上了她的唇,雲淺月剛用手去擋,他柔聲道:「不想我吐你一身的話就別動。」
雲淺月手一頓,唇被吻住。
如雪似蓮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即便身處濃濃血腥中,可是他身上和唇上的氣息依然清雅,只是身子有些涼,唇也有些涼。
雲淺月瞪著容景,她不認為在這樣的地方做這樣的事情能有好的感受。
容景並未有深吻,而是淺淺地在雲淺月的唇齒間轉了一圈便放開她,貼著她的唇瓣低聲暗啞地道:「雲淺月,你還算有良心,知道回來找我!」
雲淺月沒好氣地推開他,「我回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容景低笑,身子被推開,手卻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不松,他看著雲淺月,眸光退去清涼,溫暖如春,「我知道你會回來找我,所以我如何能死?要死也是別人。」
「是,你個千年大禍害!死不了!」雲淺月瞪了他一眼,還有心情笑!
「都說禍害遺千年,我總要陪著你的。」容景唇瓣勾起,笑意蔓開,「我就想著這個女人對我沒良心慣了,會不會有良心一回?如今總算老天不負我,讓我等到了一回。」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關老天什麼事兒?
「走,我要吃烤魚,你烤給我!」容景拉上雲淺月就走。
「這麼些死人堆在這,你還吃得下烤魚?」雲淺月看了一眼橫七豎八的死人,又對不遠處的瀑布湖水望了一眼,故意噁心他。
「不在這裡吃,我們去香泉山吃烤魚!」容景看也不看那些死屍一眼,又強調,「你烤給我。我這幾日一直沒心情吃飯,都是因為你,你要補償給我。」
「我不會烤!」雲淺月想著她剛從靈台寺回來,這不是折騰人玩嗎?搖頭否決,「不去!你沒心情吃飯活該,憑什麼我補償給你?」
「你過目不忘,夜輕染怎麼給你烤魚你總記得吧?你就給我怎麼烤。」容景看了雲淺月一眼,語氣鮮有的陰鬱地道:「你今日早上居然還答應夜輕染去賽馬一起乞巧,是故意讓我心裡難受。」
「狡詐!故意在背後搞鬼,讓我和夜輕染賽不成馬!這樣的事情也就你這個黑心的能做出來。」雲淺月冷哼一聲。想著夜輕染今日被氣得鐵青的臉就覺得這個人可惡。
「無事獻殷勤,他對你沒安好心!」容景吐出一句話。
「就你對我安好心了!容公子,你的心真好,都成黑的了。」雲淺月拉長音。
容景輕笑,春暖花開,忽然停住腳步,伸手將雲淺月抱了抱,剛要開口說什麼,隨即蹙眉,一把推開她,拉著她轉了道向瀑布前的小湖走去。
雲淺月一怔,「你做什麼?改變主意要在這裡烤魚了?」
容景不答話,拉著她腳步走得有些快。
雲淺月皺眉看著他,不再說話。
來到湖邊,容景停住腳步,忽然用力一甩,將雲淺月推下了湖。
雲淺月沒有絲毫防備,直直栽了進去。容景的手勁很巧很快,讓她連施展輕功的機會都無,「噗通」一聲栽到了水裡。瞬間被水流包裹,渾身濕透。她惱怒地掌控住身子,從水裡鑽出,大怒:「你又抽哪門子的瘋?」
「讓你洗洗!將身上的味道洗凈!」容景站在湖邊看著雲淺月。
「你怎麼不洗?」雲淺月氣怒。什麼人啊這是!她是不是對他太好了?
「我身上沒有味道!你有!」容景偏過頭不看雲淺月,對她催促,「別說話,快些洗,洗完了我們好去烤魚!」
「烤你個大頭鬼!」雲淺月終於明白她為何被推下水了,夜天逸抱過她,可是她自己都沒察覺身上有什麼味道,他是屬狗鼻子的嗎?居然這麼靈!
「乖!我餓著呢!難道你不餓?」容景聲音忽然溫柔下來,面色如春暖花開,將受傷的胳膊伸出來遞到雲淺月面前,「我們先離開此地,你好給我包紮胳膊。這條胳膊若是真廢了的話,可就抱不動你了。」
「廢了更好!」雲淺月滿腹鬱氣。
「這條胳膊筋骨折了,若不好好將養,這麼熱的天,怕是會腐,到時候就真的無救了!就算有靈藥聖葯能就好,怕是也會落下疤痕。」容景神色幽幽,「你若忍心,就讓我廢了吧!」
「你給我滾開一些!」雲淺月鬱氣被憋在心口,想著她哪輩子倒了霉遇到這個男人。居然還喜歡他?簡直就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好!」容景笑著向後退了兩步。
「再滾開一些!」雲淺月看著他。
「好!」容景又退了兩步。
「再滾開一些!」雲淺月又道。
容景又退了兩步,見雲淺月還是一臉陰鬱,他無奈撫額一嘆,有些壓抑地道:「不能再滾了,身後是死人。」
雲淺月忽然被氣笑了,轉過身,不再理會他,將頭埋進水裡。天氣炎熱,河水裡的水也是溫熱的,她心中的鬱氣散去,想著這就是容景,能寵別人所不能寵,卻也是絲毫不讓著她,世界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有些時候她覺得他和容景其實是一類人,不會委屈自己。
可是在彼此面前,即便委屈,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