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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錘定音(1)

  容景眸光凝視著雲淺月,依然不說話。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目光褪去了晦暗同樣凝視著他。 

  四目相對,裡面除了濃濃清泉般的暖意外就是綿綿不盡的情意。 

  許久,容景唇瓣勾起,扯出一抹月牙形的弧度,須臾,笑容綻開,光風霽月,他低低柔柔地對著雲淺月一笑,「原來情話果真好聽。」 

  雲淺月臉一紅,她以前哪裡會說這麼露骨這麼剖析自覺內心的話,如今真是被他逼得急了。惱道:「你只是覺得情話好聽而已嗎?」 

  「不止!」容景搖搖頭,眸中的笑意怎麼也掩藏不住。 

  「那還聽到了什麼?」雲淺月仰著臉問。 

  容景低頭,在雲淺月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柔聲道:「最起碼我真正地感受到了你的心,你對我的心,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在你的心裡很重要。」 

  雲淺月看著他,輕聲問,「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容景溫柔地看著她,眸光有著惑人的醉色,「很幸福!」 

  雲淺月笑容蔓開,一點點兒擴大,最後蔓延至眼角眉心,讓她本來有些潮紅的臉也因為他溫柔的目光而染上了相同的醉色。她輕聲道:「我也覺得很幸福!」 

  容景抱著雲淺月的身子緊了緊,似乎要將她揉進身體里。 

  兩個人不再說話,雲淺月想著也許只有經歷過早先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後來又經歷昏昏沉沉覺得世界一片昏暗的感覺,再經歷容景淋得落湯雞的模樣在大雨滂沱中出現在她門口時的疼入心肺的感覺,時才能體會到這樣相偎依的幸福,真的很幸福。 

  「睡吧!」容景拍拍雲淺月的身子。 

  雲淺月輕輕「嗯」了一聲。 

  容景也閉上眼睛。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屋中卻是不覺得冷,甚至輕紗如煙的簾賬內暖意融融。大雨不停,一直下到深夜,依然在下。果然如容楓所說,雲淺月也許會反覆,半夜的時候她又發起熱來,容景拿起容楓的方子看了一眼,略微地更改了幾筆,凌蓮和伊雪立即下去煎藥。 

  雲淺月喝葯的時候對容景道:「不那麼苦了!」 

  容景對她溫柔一笑,「我將苦參和龍膽草換成別的了。」 

  雲淺月抿著唇笑,忽然覺得容楓和容景真的都很可愛。當時她說不覺得苦,容楓便加了兩位最苦的葯。而如今容景大約是捨不得她苦,所以將最苦的兩味葯給換了。她伸手摸摸容景的額頭,嘟囔道:「你的體溫正常,何時體魄如此好了?淋了那麼大的雨居然沒發熱?」 

  「發熱了就沒法照顧你了!」容景笑著捋了捋雲淺月有些薄汗的髮絲。 

  雲淺月覺得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便打算退出容景的身子,容景鉗固著不讓她動。她蹙眉,輕聲道:「我渾身都是汗,你抱著我不難受?」 

  「不難受!」容景搖頭。 

  「那好吧!」雲淺月不再動,繼續閉上眼睛。 

  容景息止了燈,雲淺月喝過葯后又來了困意,沉沉地睡了去。容景看著她躺在他懷裡,香汗淋漓,無比孱弱,整個人感覺輕得不能再輕,他輕輕嗅著她髮絲的清香和身體散發出的幽幽香氣,即便有些草藥的氣息,但更是令人著迷,又如何會難受? 

  他只想抱著她,誰也不能體會那種天崩地裂之後失而復得的心情,那種明明心底晦暗到極致,無奈、無力、揪心扯肺,頹敗的感覺,可是轉眼間一切的糾纏、昏暗、晦澀、頹敗、在意、嫉妒等等情緒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他愛的那個人對他推心置腹,剖心解析,讓他覺得幸福,一切的付出都值得。月色晴好,心境澄明,拔開雲霧見晴天也不外如是。他想著他果真是入了魔障之境了,偏偏心甘情願在魔道里輪迴,哪怕不得超生。 

  第二日,大雨依然在下。淺月閣已經積聚了不少水,但古代的高門大院都有排水溝,那水從排水溝自然積流去了府中的那一處碧湖,碧湖的水在短短半日一夜便漲高了三尺。 

  天聖京城內外皆籠罩在大雨中。街道的水流入護城河,護城河的水同樣漲了三尺高。 

  直到第二日夜晚,大雨依然未停。磅礴大雨真如天河被劃開一般,似乎無窮無盡。 

  雲淺月反反覆複發熱好幾次,中途醒了睡,睡了醒,除了吃藥還是吃藥,身體綿綿軟軟,沒有一絲力氣,倒是真應了那句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容景一直在房中陪著雲淺月,即便他有絕高的醫術,但也不能頃刻間讓雲淺月藥到病除。只能看著她時醒時睡,昏昏沉沉,孱孱弱弱,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讓她過於難受。 

  第三日,雨小了一些,但依然在下。雖然不再是傾盆大雨,但雨珠串練成一線,還是極為細密,淅淅瀝瀝。這樣的雨更讓人覺得不會很快就終止。 

  第三日傍晚,雲淺月終於不再發熱了,只不過渾身綿軟沒有力氣,懶洋洋地窩在容景的懷裡讓他給她念書。容景的聲音本就好聽,溫潤中帶著低低的磁性。飄蕩在房中,清清潤潤,低低淺淺,繚繞在雲淺月的心弦,融合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讓她覺得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以至於她只一直聽容景的聲音,書中講的是什麼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第四日,雨依然在下。即便淺月閣這幾日門窗緊閉,屋中的空氣還是沾染了潮濕的味道。似乎連屋中的器具、桌案、以及地面的玉石磚都蒙上了一層水汽。 

  雲淺月經過幾日休息,身體終於輕鬆不少,她看著窗外,窗外白茫茫一片,淺月閣籠罩在雨中,所有的物事兒被洗刷得一乾二淨。她眉心間不由露出憂色。雖然她喜歡與容景這般窩在一處偷得浮生幾日閑,但也不禁為外面的百姓擔憂。輕輕嘆了口氣道:「這樣的雨怕還是要持續幾日!」 

  「嗯!」容景應了一聲,眉心間隱隱也露出憂色。 

  「想必外面已經多處發水了!雨水雖好,是農田的灌溉之物,但物極必反。這樣的大雨再下下去的話,就成了水災了。天聖如今本就風雨飄搖,如今這一場大雨一來,更是雪山加霜了。」雲淺月又道。 

  「已經成了水災了!」容景目光也看向窗外,「昨日晚上皇上已經收到了各地的奏摺。很多州縣的堤壩決堤,水淹了農舍良田不計其數。這雨即便此時停了,天聖的百姓也傾塌了一半。」 

  「想想這樣的大雨就一定會很嚴重。」雲淺月道,「不過這裡多處州縣的堤壩都是不合格的,若是合格的話,也不至於損失太多。」 

  「天聖安逸的太久了,官員行腐之風盛行。更何況連年乾旱,盼雨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防整堤壩?但誰會想到突如其來這一場大雨下個沒完,皇上英明睿智,如今怕是要急火攻心了。」容景慢悠悠地道。 

  「居安思危,防患於未然。他是不懂,只懂得陰險籌謀算計臣子,只懂得如何中央集權,讓他的臣子都一個個寒了心,分崩離析,最後變成孤家寡人了算。」雲淺月叱了一聲。 

  容景淡淡一笑,並不接話。 

  「如今都哪幾個地方沒受災?或者受災比較小?」雲淺月問。雖然容景身在廬中,儘管這幾日她一直陪她在一起,連半步都沒踏出淺月閣,但她知道容景每日都會有外面的訊息遞進來。他身在廬中,也能坐觀天下。她覺得如今天下的情形他比老皇帝要清楚。 

  「除了北疆,天聖國土覆蓋的地方几乎所有州縣都受到了水災,只不過有些地方輕,有些地方重而已。這一場大雨面積太廣,各處避無可避。」容景偏頭看了雲淺月一眼,溫聲道。但提到北疆時看雲淺月那一眼意味濃郁。 

  雲淺月接受到容景的眼光,扯開嘴角笑了一下。當初夜天逸隻身去北疆,後來慢慢一步步地將北疆攏在手中,是她一步步跟著幫助他將北疆建設起來的。尤其是關於北疆荒山的開墾,堤壩良田,開山引水等等,她將前世所學的東西能用得都用在了北疆。對堤壩更是嚴格要求。儘管北疆這些年也很旱,但她主張精益求精。每一處都做到盡量完美。北疆沒受災,這在意料之中。 

  「夜天逸何德何能!」容景哼了一聲。 

  「其實他還是有才華的!那些東西雖然是我提議,但實行者都是他,一般沒才華的人也做不到。」雲淺月討好地抱了抱容景,在他身前蹭了蹭,哄道:「八百年前的乾醋了,咱不吃了啊!」 

  容景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拍拍她的頭,「既然是八百年前的乾醋,那就不吃了!」 

  雲淺月連連點頭,用中肯的語氣道:「總之北疆無數黎民百姓受益,免除了這一場水災,我也算是積德行善了。若是從頭再來,我想我還是會幫助他的。」 

  「嗯!」容景若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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