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2)
「淺月小姐,這個女子是洛瑤公主!」弦歌湊近雲淺月,壓低聲音道。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她已經猜出這個女子的身份了。雖然沒見到臉,但是這般空靈高貴舒雅溫軟如水的姿態,比她見過的所有女子都美。清婉公主、秦玉凝、哪怕是藍氏的家主藍漪,怕是都不及。
「淺月小姐有禮了,洛瑤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淺月小姐,果然名不虛傳。」洛瑤公主走到門前,與雲淺月的馬匹保持一定距離,雖然微揚著臉看著她,但不見任何以低對高的不適。聲音不是那種特別嬌柔,但是極美。
「原來是洛瑤公主!久仰!」雲淺月並未下馬,端坐在馬背上淡淡一笑,聲音清泠如水,「公主姿色傾城,更是名不虛傳。」
洛瑤公主一笑,剛要再說什麼,少年關上的房門忽然又從裡面打開,他站在門口臉色不好地對雲淺月道:「子書哥哥去了翠微山的碧波亭,你要找他就去那裡。」
「好!」雲淺月點頭。
少年「砰」地一聲又關上了房門。
雲淺月想著這孩子火氣還挺大,她收回視線對洛瑤公主道:「抱歉,我得趕去翠微山,就不與公主敘話了。改日再敘。」
「淺月小姐找太子皇兄有事兒?」洛瑤公主彷彿沒聽見雲淺月告辭的話,笑問。
「是有些事情。」雲淺月出於禮貌,自然不能扔下一句話就離開。
「太子皇兄這兩日一直喜歡翠微山的景色,所以每日都會去待個一時半刻。」洛瑤溫婉地道:「淺月小姐是昨日剛剛來嗎?那日我見到景世子,沒見你與他一起。」
「不錯,我昨日剛到。」雲淺月笑著點頭。
洛瑤公主看著雲淺月,眸光定在她清麗脫俗的臉上,似乎很是認真地道:「景世子很好。」
雲淺月心思一動,淺淺一笑,「是不錯!」
洛瑤公主低下頭撫弄衣擺,白皙纖細的指尖上的豆蔻指甲瑩潤,她動作很慢,似乎拂得很是認真,雲淺月倒是不急著走了,而是淡淡看著她,須臾,她忽然抬起頭對雲淺月一笑,「時辰是不早了。淺月小姐要找太子皇兄儘快去吧!翠微山的路不太好走,你要多加小心。另外太子皇兄雖然看著親和,實則不好親近,對我們姐妹都不甚親近,除了玉兒例外。」
「多謝公主忠告。」雲淺月調轉馬頭,打馬離開了這座院落。
弦歌看了洛瑤公主一眼,提著心跟上雲淺月。凌蓮和伊雪也看了洛瑤公主一眼,齊齊打馬跟上雲淺月,一行四人很快就離開了這條街道。
洛瑤一直目送著雲淺月的身影離開,直到那淡紫色的身影消失視線,她才收回視線,轉身向院內走去。
「公主,您……」翠兒跟上洛瑤公主,偷看著她的臉色。
「她就是雲王府的淺月小姐啊!我一直就想見她了,和榮王府的景世子一樣,一直都想見。」洛瑤轉頭看了翠兒一眼,低聲道。
翠兒擔憂地看著公主,「公主,景世子和淺月小姐……」
「去采些菊花洗凈,沏一壺菊花茶給景世子送去。景世子這些日子勞累,就咱們這個院子里有菊花。」洛瑤公主打斷翠兒的話,對她吩咐。
翠兒一怔,點點頭,「是,奴婢這就去!」
洛瑤不再說話,提著裙擺向房間走去。雲淺月打馬出了這一條街,勒住馬韁,駐足回頭看向那處院落。心裡想著剛剛洛瑤公主的話。最後對她說的那一句話實則是意味深長。她忽然笑了笑,對身後的弦歌等三人吩咐,「我知道翠微山在哪裡,你們不必跟著了。」
「淺月小姐,世子讓屬下給您帶路。」弦歌立即道。
「他讓你帶路不過是因為我找不到玉太子下榻的院落,如今玉太子不在院落里,而是去了翠微山,我找得到翠微山,所以你不必去了。」雲淺月搖搖頭,見弦歌還要說什麼,對他道:「你去知會你家世子一聲,就說我去翠微山了。」
弦歌見雲淺月堅持,只能住了口,點點頭。
雲淺月看了凌蓮和伊雪一眼,二人齊齊點頭,她打馬向北城而去。
河堤的方向是南城門,翠微山在北城門,雲淺月很快就出了北城,沿著河谷的河道向翠微山走去。河谷縣城方圓十里的道路早已經修葺好,但路面上難免有些河水淤上來的泥沙。馬蹄踏上去有深深的足印。
路上有幾名昨日在府衙見到的官員,正帶著士兵疏通道路。見到雲淺月連忙見禮。雲淺月坐在馬上點點頭,繞過這些人走上了翠微山的山道。
來到翠微山下,雲淺月一眼便看到了半山腰處的涼亭,也就是所說的碧波亭。碧波亭內坐著一個人影,那人影是背對著這邊,看不到容貌,但可見錦袍奢華,點點華光。她盯著那人影看了片刻,翻身下馬,徒步上山。
山上的山石果然鬆軟,但云淺月腳步極輕,並沒有踩到石子滑落髮出動靜。
這一路不知道腦中想了些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想。等到雲淺月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碧波亭外。她停住腳步,見男子依然背著身子而坐,似乎不知道有人來。
雲淺月看著他,青絲如墨,墨玉簪幾乎和青絲的顏色融合在一起。他周身氣息似乎融合了灑落在半山腰的陽光,很是溫暖。她深吸一口氣,張了張口,聲音暗啞,「小七,是你嗎?」
男子身子一僵。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雲淺月聲音輕若雲煙。
男子猛地轉回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看到了一張絕灧姿容。膚如玉,眉如黛,如仙人妙手鬼斧神工,又如聚集了遠山青色春秋之花的所有精華,織染了這樣一張玉質容顏。除了一雙眼睛,她再尋不到往日的點滴。她心震了震,忽然輕笑,「我從來沒有想到再世為人的你竟然還會是個大美人。嘖嘖!」
玉子書眸光剎那閃過萬千情緒,同樣盯著雲淺月的臉,盯了片刻,似乎被她的笑聲驚醒,他忽然撇過頭,有些鬱悶地道:「我也沒想過這副容貌被你嘲笑。」
雲淺月忽然大笑起來,不顧忌地嘲笑道:「真女人!」
玉子書轉回頭,忽然站起身,兩步走到雲淺月面前,伸手照著她頭上敲了她一下,惱道:「你這是要逼我毀了這副容貌嗎?」
「不敢!不敢!」雲淺月強忍著笑搖頭,捂住腦袋埋怨道:「都兩輩子了,你怎麼還改不了打我頭的毛病?」
玉子書忽然住了手,眸光有幾分歡喜,幾乎憂鬱,幾分溫暖,幾分恍惚,幾分複雜地看著雲淺月,身子也因為雲淺月的這句話再次僵住。
雲淺月眼眶一酸,忽然上前一步,伸出雙臂抱住眼前的男子,手臂抱得緊緊的,整個人黏在了他身上,哽咽地道:「小七,你活著真好!」
玉子書身子微微一顫,絕灧的容顏微微動容。
「我想過無數種,卻從來不敢想你能活著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雲淺月輕聲道:「這不是夢吧?應該不是夢的,要不你掐我一下。狠狠地掐,別手軟。不過我知道你對我從來不手軟的。那次我受了傷不好好養傷,還背著你偷偷跑出去酒吧,喝了最烈的酒,險些被人非禮,你後來不是將我的腿都給掐青了嗎?好幾個禮拜那青都不下去。」
「芸兒,真的是你!」玉子書眼眶同樣一澀,伸出手臂將雲淺月抱住。
「嗯,是我,是我!」雲淺月吸著鼻子點頭,她不想流淚,但眼淚似乎不由自主地順著眼眶就流了下來。
「我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玉子書聲音沙啞。
雲淺月不說話,本來很淺的眼淚洶湧而出。也許不見到的時候會想各種各種見面的情形,會想無數種理由讓心情平靜,會拿時光流逝多少年來對比覺得心境會平淡無波瀾,會讓那一種記憶和感情深埋心底,但是直到這一刻,所有的防線卻輕而易舉地被摧毀。她想痛哭一場,大哭一場,哭得酣暢淋漓,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體會這種相見同樣也能觸摸得到的感覺。
這樣想著,雲淺月也確實這樣做了。洶湧的淚很快就染濕了玉子書胸前的錦袍。
玉子書不再說話,只抱著雲淺月,沒阻止,任由她哭。
整個翠微山飄蕩著雲淺月的哭聲,隱隱約約,傳出很遠。
兩盞茶之後,雲淺月的眼淚依然不停,玉子書無奈地一嘆,伸手推了推她道:「芸兒,你再哭下去的話我就被你的眼淚淹了。」
「就要淹了你。」雲淺月哭得厲害,一時止不住,抽泣著道。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不對,難道你想要我堂堂一國太子做太監不成?」玉子書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