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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如山(1)

  「我去找父王!你就在這院子守著吧!別讓人打擾他睡覺。」雲淺月腳步不停。 

  伊雪點點頭,停住腳步。 

  雲淺月很快就出了淺月閣,隱隱聽到大門口傳來「恭送皇上」的高呼聲,她想著老皇帝既然派汶萊拿她姑姑來攔阻她,如今攔不住,應該還會有什麼后招。不過不管什麼后招,她都是一定要去藍家的。在去藍家之前,她今日自然要先見見他的好父親。 

  轉過水榭,繞過長廊,來到前院,正見到雲王爺站在門口送客。隨著老皇帝的玉輦離開,之後德親王、孝親王等朝中大臣接連離開。雲王爺如往常一樣,姿態恭謙,沒有絲毫變化,一一拱手將人送走。 

  雲淺月目光從雲王爺身上移開,便見夜天逸和蒼亭站在離開的人群最後,二人一個清俊秀逸,一個溫文爾雅。人群中極為矚目。此時夜天逸背負著手看向院門口親自送客的雲王爺和離去的賓客,蒼亭則是手執十二骨的玉扇輕輕敲打著手心漫不經心地看著什麼,明明是和南凌睿一樣摺扇輕搖的風流公子的做派,可是在南凌睿做來就是風流,在他做來卻是給人雅緻和賞心悅目的感覺。她可以看到雲王府的那些侍候的婢女小丫頭們一個個紅著臉移不開視線的嬌俏模樣。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二人幾乎同時轉回頭向她看來。 

  夜天逸目光顏色淡淡,蒼亭勾起嘴角,溫雅一笑,「淺月小姐也來送客?在下還以為淺月小姐沉溺在景世子的溫柔鄉里不眠不休了。」 

  「作為雲王府的掌家人,難道我不該來送客?」雲淺月緩步走來,神色散漫,「容景的溫柔鄉的確讓我樂不知覺,妙不可言。」 

  「淺月小姐果然……不是大家閨秀!」蒼亭笑了一聲,亦有所指。 

  「男歡女愛,亘古便有。我自然不算什麼大家閨秀!若是的話,蒼少主是沒資格見到本小姐的臉的。」雲淺月輕移蓮步走近,半個月之前她因為救姑姑損了身體和武功,才被他制肘,但如今她武功恢復了。自然不怕他。況且她發現了一件奇事兒,每當她受傷一次,再恢復,武功就比原來高一些。即便如今大約還不是蒼亭對手,但不會輕易被他制肘了。 

  「淺月小姐真是和別的女子不同!也無怪乎在下見到淺月小姐便心馳神往。」蒼亭摺扇「啪」地打開,十二骨玉扇在陽光下玉質色澤凝潤剔透,彷如美人的臉。 

  「蒼少主的傷不知道好了沒有?」雲淺月也不怒,挑眉詢問。 

  「七皇子府好葯無數,自然好了!」蒼亭掃了夜天逸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眸光微閃。 

  「是嗎?那我試試……」雲淺月一個試字未落,水袖輕輕一甩,一片銀光對準蒼亭飛了出去。銀光在太陽的晃照下如點點星芒,速度快如閃電。 

  蒼亭不慌不忙,腳步輕移,身形微轉,十二骨玉扇在他手腕下輕輕一抖,一片寒芒被他通過十二骨玉扇輕輕收入袖中,須臾,他輕輕飄身而落,對雲淺月淺笑揚眉,「多謝淺月小姐的贈禮,在下很是喜歡,定然好好保留。」 

  「蒼少主不必客氣!毒死了我會去你墳前燒一炷香的!」雲淺月輕輕收回手,姿態嫻靜,似笑非笑,彷彿剛剛狠辣出手的人不是她。 

  蒼亭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袖黑了大片,他面色變幻了一陣,忽然揚唇,笑容可掬地道:「我聽說外面流傳著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據說這話的由來還是當初淺月小姐說的。在下以前二十年沒風流過,如今也可嘗試一把。這毒針嘛,當真會好好留著的。等著淺月小姐去我墳前燒香。」 

  「原來以為是塊寶玉,原來是快廢鐵!」雲淺月忍不住輕嗤了一聲。 

  「都是從土裡出來,又有多大的區別?淺月小姐的禪機打得太深了!」蒼亭笑得好不得意,輕輕揮手一斬,半截衣袖被他斬斷,他當著雲淺月的面含笑將毒針包起,塞進懷裡。 

  雲淺月抿唇看著他的動作,忽然眼珠一轉,笑得好不燦爛,「這些金針可是當初皇上姑父五十五大壽之時有人在金鑾殿埋藏的,噢,那個用金針布設的陣法叫做『有去無回』。至今也沒查出是誰暗中布置陷害的。這金針一直在我這裡保管,如今既然你喜歡,就送給你了。」 

  蒼亭動作一頓,隨即笑意深深,「不管這是誰的,從你手裡給我,就是你的東西。在下很是榮幸。」 

  雲淺月心裡一寒,剛要再諷刺他兩句,雲王爺此時送走賓客走過來,對二人謙和地道:「七皇子、蒼少主,今日多謝前來觀犬子大婚之禮。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態,還是走路,還是謙和的語氣,都是和雲王爺一般無二。雲淺月恍惚了一下,本來要說的話吞了回去,遮住眼中的神色。 

  「雲王叔客氣了!天逸匆匆趕回,未攜帶賀禮,稍後派人將賀禮補上。」夜天逸一直冷眼站在一旁看著雲淺月和蒼亭鬥法,此時轉過頭,對雲王爺同樣和氣地道。 

  「七皇子客氣了!」雲王爺連連拱手。 

  「明日我啟程去藍家,這等事情想必月兒也不會放過機會去湊熱鬧。但如今母后的月份日益見長,你要以母后的身體為重,別因為照顧不周,到時候悔之晚矣。」夜天逸看著雲淺月,一如往昔,語氣溫柔。 

  「我的事情自然會打理好,不勞七皇子費心了!」雲淺月垂下眼睫。 

  「那是最好!你我如今因為景世子有了隔閡,你對我不喜也是應該,算我枉費苦心了。」夜天逸轉過身,向大門口走去,「雲王叔不必送了!不過一牆之隔而已。指不定哪一日中間的那面牆倒塌,雲王府和七皇子府就親如一家了。」 

  「七皇子好走!」雲王爺似乎直冒冷汗。 

  「呵,在下也期待雲王府和七皇子府牆塌的那一日。在下會在七皇子府久住,這牆塌了,會方便許多。」蒼亭收起摺扇,笑著轉身,對雲王爺道:「雲王不必送了!在下和淺月小姐是故友,十年前就認識。那時候我們還一起下了一盤棋呢!如今一直記憶猶新啊!」 

  「蒼少主好走!」雲王爺似乎不知道說什麼。 

  「淺月小姐,在下明日也回家,蒼家上下都想看看當年是哪個小丫頭讓爺爺一去不回,埋骨天雪山,明日你若也去藍家,可不能讓蒼家人失望啊!」蒼亭忽然又回頭,對雲淺月笑得好不深意,「尤其是別叫在下失望。」 

  「自然!蒼少主放心好了。別到時候承受不住我的大禮!」雲淺月板下臉,冷聲道。 

  「怎麼會呢?淺月小姐多大的禮在下都守得住。十年前早就有教訓了!」蒼亭笑了一聲,抬步跟在夜天逸身後,出了雲王府大門。 

  雲淺月不再說話,眼中神色不明地看著二人離開。 

  「淺月!」雲王爺看著雲淺月,輕喚了一聲。這一聲包含多種情緒,但似乎被極力剋制,若不仔細聽,辨別不出裡面的感情,以為與以往無二。 

  雲淺月收回視線,淡淡地看著雲王爺,眼中無波無讕。 

  雲王爺似乎被雲淺月眼中寡淡的神色所震懾,身子細微地顫了一下,隨即垂下頭,須臾,似乎暗暗嘆息一聲,不再說話,轉身向裡面走去。 

  雲淺月看著他居然就這麼走了,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但也知道大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多少雙眼睛在背後盯著呢!她垂下頭,抿了抿唇,抬步跟上他。 

  雲王爺沒有去書房,也沒有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而是向雲老王爺的院子走去。 

  雲淺月跟在他身後,踩著他踩過的腳印,亦步亦趨。前面走著的人雖然還是她認識了十幾年的雲王爺的容貌和模樣,但這一刻,也許是因為心裡清楚他是他的父親,所以才感覺不同,那背影如山,從來在以前的雲王爺的身上找不到那種牽扯的感覺,如今都找到了。更甚至,有他在,她就莫名地感覺踏實。 

  這樣描繪著他腳印的行為有些孩子氣,但卻是不受她所控制。雖然心中惱恨他扔下她這麼多年,但見了他,還是想靠近,撒不出直接對她漠視冷視甚至連面都不見的脾氣。更甚至她每每想起他,便會想到十五年前鳳凰關那一戰,一人大敗天聖十五萬雄兵,何等的氣魄。就覺得讓她將心中的所有委屈盡數散去,只化為如山的崇敬。 

  父親啊!前世可望而不可求的人!今生以前未曾想到還能再有這種關係的人!雲淺月沉浸在自己複雜的情緒中,低著頭一步一步走著,不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她一下子撞了上去,頭一痛,她倒退了兩步,聽到一聲極低的笑聲,這樣的笑聲愉悅潤耳,和雲王爺的聲音大大不同,恍如年輕男子才有的笑聲,她抬起頭,就見雲王爺笑看著她,「真是一個孩子!」 

  雖然與剛剛在大門口送客時候一樣的恭謙眉眼,但卻似換了一個人,她一時間有些怔忡,看著他,吶吶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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