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暗流洶湧
“不是不是，悠悠你別亂說……”蘇媚生急忙表情尷尬地辯解。
杜逆正好借坡下驢，看了蘇媚生一眼，衝吳悠笑笑道：“悠悠，你和媚生先聊著，我有事要忙著處理一下……對了，咱們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今天你就別走了，晚上我請你和媚生吃飯。”
“這……”吳悠知道這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於是裝作一副為難的樣子正要找借口推辭，蘇媚生卻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笑道：“什麽這呀那呀的，有人請客你不去，是不是傻呀？！”
又看了眼杜逆道：“那就這麽定了，等下班我倆去找你。”說完拉著還有些猶豫的吳悠轉身進屋。
杜逆苦笑一聲，也轉身進自己辦公室，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放，呆坐了半晌，忽然感覺十分疲憊，和衣躺在床上想睡一會兒，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這段時間，杜逆忙得不行，尤其在通往山裏的路修完後，溫泉中心主樓，附樓，別墅，遊樂場餐飲中心等相關配套設施，一些大的園林景觀、雕塑什麽的，都幾乎同時動工。杜逆是這塊的直接負責人，忙得隻恨沒長出三頭六臂。
但不管怎麽忙，他一直偷偷關注著哥哥的身體和企業的經營情況。這幾年來，杜逆也一直在反思，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做得太過分，哥哥和父親的做法雖然太過絕情，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過雖然這樣想，他對哥哥和父親還是心存芥蒂。因為這幾年來，他們雖然表麵上要他回去，但卻從來沒有什麽實際行動，哪怕找他當麵談一下。
直到哥哥患了腎病，父親才來見他一麵，表麵上是要他回去工作，實際上，明擺著就是為將來哥哥換腎做準備。這樣想著，杜逆未免有些心寒。
是誰說過，人性是最禁不得試探的，哪怕是在摯愛親朋間。
一對貧寒夫妻，縱然再相愛，如果有一天，一個人給他們一兩銀子，要帶女人走，丈夫沒有答應。
十兩，丈夫仍無動於衷。
一百兩，丈夫手心冒汗。
一千兩，丈夫有些坐立不安。
一萬兩……
錢過一萬，可以役鬼。過十萬，可通神矣。
有些時候，不是我們有多麽高尚，也不是我和你的感情有多麽真摯，其實隻是因為我們麵臨的誘惑不夠大而已。所以，聖賢除外，對於普通人等，如果你要幸福，最好永遠不要冒這個險。
可是，溫情脈脈的生活背後，往往總會有殘忍的一麵。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們就會被一隻無形的大手，一下子拋到感情和利益的風口浪尖，無論怎麽選擇，都會被弄得傷痕累累。那些終其一生風平浪靜，沒有大起大落，摯愛親朋之間也沒有利益衝突，或者雖然有，但也涉及不到什麽原則問題，基本等同於無。這樣的人，無疑是幸福而又幸運的。
但天下之大，這樣的人又能有幾個？
親人親人，說白了也隻是人。可雖然也隻是人，但又絕不是路人。
因為他們畢竟是親人。他們身體裏流淌的血液是他們自己無法選擇的。這種上天強加給他們的東西，既是慷慨無私的饋贈，也是終其一生無法擺脫的枷鎖。
所以，思前想後，杜逆怎麽也做不到對哥哥的事情置若罔聞，再加上惦念父親，於是就暗中叫在哥哥企業工作的同學吳軍幫忙，及時了解哥哥的身體及企業的情況。上次聽吳軍說了一些反常情況後，他意識到哥哥的病情有可能惡化，便托人到醫院複製了哥哥的病曆。
果然不出所料，哥哥的腎病已到晚期，就是通常所說的尿毒症。
於是，在一種矛盾心態下，杜逆又獨自一人偷偷去醫院做了配型，十分幸運又十分不幸的是，配型很成功，他隨時可以捐給哥哥一隻腎。
可是，自從上次父親來看他，兩人不歡而散後，父親就再也沒和他聯係過。哥哥的問候也就此中斷，不知道哥哥是怕他為難，還是也對這個弟弟寒了心。
可是不管怎麽樣，如果真到了哥哥等著他的腎救命那天，縱然他們之間有再多的恩怨，他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做到視而不見置之不理嗎？
恐怕也做不到。
可如果捐腎，恐怕也做不到心甘情願。
杜逆思前想後頭痛不已，努力晃了晃腦袋，想把這些煩惱拋到九霄雲外。沒想到，哥哥和父親在腦海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蘇媚生和她的母親。當然，還有那個陰魂不散的寧成玉。
而這方麵的煩惱，絲毫不比哥哥和父親那邊的差。
因為他的確很喜歡蘇媚生。
也因為他和蘇媚生之間，實在落差太大。縱然因為哥哥的緣故，他可以在蘇媽那邊提高一下身價，找一下學曆和工作上的不平衡，但且不說他和哥哥之間的矛盾，憑空冒出來的寧成玉，更是以絕對優勢在各方麵將他完美碾壓，簡直不給人留條活路。
他唯一的優勢，就是蘇媚生也喜歡他。
可是隻憑這點就行嗎？
極少數的時候行。
大多數的時候不行。
況且目前，他和蘇媚生之間並不是真正的戀愛關係。這一切隻是權宜之計。如果沒有沒有蘇媽的亂點鴛鴦譜以及之後寧成玉的死纏爛打迎難而上，他倆很可能早就回歸為普通朋友，雖然彼此之間的確有一些好感。
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沿著看似錯誤的道路，最終卻不可思議地到達了正確的地方。
但他和蘇媚生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也並不十分確信，他們最終能走到一起。因為他們要麵臨的問題和阻礙，實在是太多太複雜了。
自從答應讓三名粉絲現場觀戰她和“西門不吹雪”的比賽後，沈至潔心裏就隱隱有些不安。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而網絡環境複雜，深不可測，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更是以此為掩護，像一隻隻嗅覺極強的野狼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捕捉著獵物的信息，以期給自己帶來豐厚的利益，或者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至潔知道，目前自己尤其危險，肯定已經成了眾多野狼們幽藍目光下的獵物。因為她紅了。而在網紅經濟的巨大利益背後，各色人等肯定會紛紛登場，以期分得一杯羹。
而她，卻沒有一個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
當下最主要的事情，是不能暴露自己的租房信息，以避免之後可能帶來的麻煩。於是，沈至潔和公司聯係，說明自己的難處，提出了去公司總部直播那場萬人矚目的比賽，並由公司提供直播間的要求。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也會給公司帶來巨大的廣告效應，公司馬上答應，免費提供一周的直播間，酒店費用也全免。沈至潔隻要求四天就可以。她是這麽想的，提前一天到公司直播，比賽在第二天，之後再在公司提供的直播間直播兩次。這樣，如果再有粉絲要求見她，她可以在公司出麵接待，省去許多麻煩。因此，比賽前一天，沈至潔飛抵武漢公司總部，並和那三位觀戰的網友見麵。
她想提前和這三位網友接觸一下，以期對對方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和判斷，力爭做到萬無一失。
因此，下飛機後沈至潔直奔早已訂好的酒店，化好了和平時直播時一樣的彩妝，再打車到約定的咖啡廳和那三位網友見麵。
那三位網友都已提前到達，正熱火朝天地聊著關於沈至潔的話題。見沈至潔進來，一個女孩兒尖叫一聲，直撲過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好像見到了自己喜歡的天王巨星；另一個女孩雖也麵現激動，但卻沒有過來，隻是站起身，含笑看著沈至潔；而那個中年男人隻是波瀾不驚地點頭示意。
四人寒暄坐定，邊喝咖啡邊聊。
剛才熊抱的那個女孩兒網名叫“不瘋狂不青春”，看樣子不到二十歲，黑衣黑褲機車靴，墨鏡爆炸頭，胳膊和大腿各有一處蠍子紋身，一副酷酷的樣子，倒和她的網名很配。
而那個網名“一醉秋風三千裏”的女孩兒，年齡稍大一些，但看樣子也不會超過二十五歲，標準的文藝範兒女青年，長發及腰，素麵朝天，白色連衣裙配白色的鞋子，簡簡單單，清新可人。
這兩人看樣子應該就是純粹的粉絲，人畜無害。倒是那個網名真名都叫方宇軒的中年大叔，長得既不氣宇也不軒昂，尖嘴猴腮，一雙鼠眼滴溜亂轉，一看就不像善類。
“哇！仙女姐姐，我好崇拜你呀！你和那個什麽‘西門不吹雪’比賽時的樣子簡直帥呆了，我就是個女生，要是我是個男的，我一定把你追到手……”酷女生一臉崇拜地看著沈至潔喋喋不休。
沈至潔暗自一笑，看來彩妝果然發揮了作用，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許多。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飛仙，你好像比我大，我就叫你……神仙姐姐吧，看你比賽的時候，我真正體會到了這兩句話的含意。怎麽說呢？你那種四兩撥千金，輕鬆化敵強勁攻勢與無形的手段，著實讓人羨慕。我這次來，就是想當麵向你請教的，希望神仙姐姐你能不吝賜教，指點一二，那於我而言就是莫大的恩賜了……”文藝女孩不僅穿著文藝，說話也充滿了濃濃的文藝味兒。
沈至潔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她真正擔心的，是這個一開口就讓她有些不舒服的中年男人。
“大家既然見了麵，那就坦誠相待比較好，你說呢？”方宇軒開門見山。
“那是自然。”沈至潔不動聲色答，隱約預感到了他的下一個問題。
果然，方宇軒接著道：“我網名真名都叫方宇軒。既然大家坦誠相待，我想知道你的真實姓名，年齡，職業，住址，婚姻家庭等一些情況……”
“等等……你說你網名真名都叫方宇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排名前三的粉絲中，並沒有你吧？”沈至潔忽然想起了什
麽，馬上反守為攻。
方宇軒神色自若地笑道：“不愧是遊戲高手，記性真是好！對，那天我沒搶到前三，但又一直想見你，就和排名第三的那個粉絲聯係，後來他就將這個名額讓給了我。”
沈至潔心不禁一沉，這個方宇軒，說的倒也合情合理，但總感覺有哪個地方不對，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原來你就是那個方宇軒哪……”“一醉秋風三千裏”看著方宇軒，微微露出不屑之色。
方宇軒有些尷尬地笑道：“對，我也曾和你聯係過，但你沒答應。”
“一醉秋風三千裏”笑笑，沒言語。方宇軒喝了口咖啡，看著沈至潔道：“那個……我剛才提的問題……”
“這些很重要嗎？”沈至潔笑著答，內心有些慌亂。
“當然重要。我想不光是我，廣大粉絲肯定都非常想知道你的個人情況吧，是不是這兩位小妹妹？”方宇軒蠱惑道。
“是呀是呀，我就非常想知道。仙女姐姐，你快點告訴我們吧……”“不瘋狂不青春”果然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有人慫恿，馬上就給人當槍使。
“這……”沈至潔麵露難色。網友問這些問題，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但卻一直沒想到合適的答案。真話是不能說的，假話更不能說。但她必須麵對這些問題，於是便想到時候見機行事。現在，這些問題果然被提了出來，沈至潔求助般地看著“一醉秋風三千裏”，憑感覺，這個女孩應該能夠幫她說話。
果然，“一醉秋風三千裏”看了方宇軒一眼，柔中帶剛道：“我說大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尤其是女孩子，你問這麽多，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呀？”
“也是啊。那仙女姐姐，你不想說就不說吧……”“不瘋狂不青春”反應倒快，深有同感地馬上點頭附和。
“我倒不這麽認為，”方宇軒堅持道，“對一個普通人來說，這的確屬於個人隱私。但對一個網紅來說，她已經成了公眾人物，既然她因此收獲了巨大利益，那她就有責任，也有義務把自己的一些真實情況公之於眾，給廣大粉絲一個交待，讓廣大粉絲看到一個真實的偶像，而不僅僅隻是一個網名和一臉濃妝……”
沈至潔正要開口辯解，“一醉秋風三千裏”卻感到憤憤不平，搶先開口道：“那照你這麽說，公眾人物就不能有個人隱私了？”
“在一定程度上是這樣的。”方宇軒瞥了“一醉秋風三千裏”一眼，似乎很不滿意她在中間插一杠子。
“可我沒看到哪一個公眾人物會列一個長長的單子，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與個人相關的一切都事無巨細地公布於眾。大叔，你見過嗎？”“一醉秋風三千裏”不屑一笑，揶揄道。
文藝女青年果然是文藝女青年，一張嘴真不是好惹的。
方宇軒麵色一沉，微怒道：“小姑娘，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麽還要強詞奪理，曲解我呢？你聽清楚嘍，我說的不是全部，而是部分，甚至隻是一些基本信息，這樣的要求並不過分。”
“不瘋狂不青春”饒有興致地看兩人鬥嘴，不停地點頭表示讚同，卻不知道她是在讚同誰，好像覺得兩人說的都有道理。
“那也得分是什麽內容。比如年齡、婚姻什麽的，這些看似不重要的基本信息，對女孩子來說卻是絕對隱私。比如一些女明星，就刻意隱瞞自己的年齡以及婚姻情況，但這並不影響廣大粉絲喜歡她們，包括我。因為對真正的粉絲來說，他們關注的隻是偶像的作品、演技，而不是一些無聊的八卦新聞。”“一醉秋風三千裏”麵色平和，有理有據地反駁。
這個女孩兒不簡單，損人於無形，罵人不帶髒字。看來這個文藝女青年的書沒少讀，口才也非常好。
方宇軒顯然聽懂了弦外之音，心下憤怒，麵上卻努力表現得雲淡風輕，自嘲地打個哈哈道：“我想我的品位還沒那麽低。不過照你的意思，那些公眾人物，包括你說的明星什麽的，就可以不講道德嗎？”
“你好像犯了我剛才犯的錯誤。”“一醉秋風三千裏”淡淡一笑道，“你剛才說我以全概偏，現在自己倒以偏概全了。公眾人物當然要講道德，而且要做出表率，但這與他們的個人隱私無關。有隱私的人就一定道德品質敗壞嗎？如果這樣的話，那天下就沒有好人了。大叔你說是不是？”
“你這個小姑娘，真是牙尖嘴利。我的意思是說公眾人物可以有隱私，但不能以這個名義掩蓋道德上的缺陷。你不要總是有意曲解我的意思好不好？”方宇軒麵色微紅，有點控製不住情緒。
“大叔你也有個人隱私吧？那你道德有問題嗎？”
“我當然有隱私，但有隱私的人就一定道德品質有問題嗎……”話剛出口，方宇軒就意識到自己進了“一醉秋風三千裏”的套，急忙閉嘴，尷尬加憤怒，一張臉漲得通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