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鬼血子 一
林間,樹木繁盛,地上,野草橫生。正午的陽光直射在頭上,卻感受不到炎熱。
沐影汐一身軍裝,一個人手裏隨意銜著帽子,任一頭烏黑的長發低垂在腰際,步行在雜草上,神思千裏。
此時應該不會有人有心情來理會自己了吧。
即使相隔甚遠,依舊能聽見從戰地上隱約傳來的號角聲,叫得女子有些心煩。
不知道戰爭進程如何,隻是知道每場戰役結束後都需要麵對無數的傷員,那些腐爛的傷口,殘忍的嚎叫讓她的胃翻江倒海,讓她的心難受得如同被密封起來,不能呼吸。
嘴角淡淡的笑,她終究不是一個能適應得了野蠻生活方式的人,這樣的生活讓她感覺到了存在的價值,卻也讓她疲憊到,想要永遠地掙脫。
這樣的環境抹殺了她調皮的本性,麵對那些可能明天就會告別人世的士兵,她竟突然不知道該用怎樣一種表情去麵對……
沐影汐習慣沉浸在自己的思維空間內,忽略了身旁的事物,同時忽略了一下對正向這邊趕來的人馬。
“王爺,你看那邊……”一個眼尖的小廝注意到了沐影汐的蹤跡,向另一匹駿馬上身穿暗黑長袍的男子報道。
男子犀利的眸光順著小廝手指的方向掃過,嘴角漾起一抹輕笑。
“就是她。”
果真是上天相助,本以為需要探入敵營,才能尋到此女子,何曾想小野貓會自動送上門。
一聲令下後,馬兒嘶鳴,幾匹駿馬踏過草地將女子密實地圍住。
“你們是什麽人?”沐影汐並不慌亂地抬起頭,看著馬上的人,從容的目光定格在遠處一匹棗紅駿馬的主人身上,風撩開他的發,那張臉笑得近乎詭異。
竟是你……
沐影汐一句話還沒有得到回答,便被人趁其不備,打暈後馱上馬背。
男子依舊笑著,他就知道這個女子醫術高明,毒術也一定不會差了,所以他早有命令,見到此人直接打昏帶走。
羅帳低垂,門窗緊閉,楠木漆質的大床上,女子平躺在上麵,呼吸平緩而均勻,像進入了熟睡狀態的嬰兒,麵頰微紅,四周點著蠟燭,燭光忽閃著。
“王爺,您真的想要封印她的記憶?”沙啞的嗓音穿透了滄海桑田,一個佝僂的老叟頭上都被黑色的布包裹著,隻留出一雙蒼老卻洞悉一切的眼,手中拿著一個不知名的銅器,似乎是他的法器,有些遲疑地問道。
“恩,本王要封印要將她的記憶封印一年。”男子瞟了女子一眼,幹脆地回答,聲音深沉而富有磁性,深藍色的錦緞長袍上繡著繁複的圖案。
此女子醫術驚人,將她留在敵軍那裏,遲早是禍害,而她又對自己有著救命之恩,所以他不可以殺了她,他要將這個女子禁錮在自己身邊一年,許她一年的快樂幸福,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一年後他會為了他袖手整個天下,那時他自會讓她離開。
“好吧,老夫也隻能用封印術暫時封住她一年的記憶,但是一年之內,老夫會閉關修養,所以絕不可能再出現解除了此封印。”老叟說的很明白,強行封存別人的記憶本就逆反自然,如不是自己欠王爺一個人情,斷然不會冒次風險。
“恩,開始吧。”立於一旁的莫玨思緒片刻,決然回答。
想要保全她在自己的身邊,總是要付出點代價,隻是一年的記憶,應該不算什麽損失。
男子退出門外,隻留下巫師在給女子做法。
一炷香後,老叟疲憊地出來,不得不說這個女子的意誌真的太堅定了,自己花了幾倍的功力,才能封印住。
“可以了?”莫玨迎了上來,語態平淡中夾雜著一絲關切地問道。
“恩,這個女子的意誌超乎常人,我不得不對她下了重印,三天後她才會醒來,一年之內過往的記憶將是一張白紙。好了,我走了,從此以後,我們便互不相欠,不需要再來找我了。”身體異常疲憊,包好手中的法器,老叟頭也不回地便向外走去。
天黑了,雲淡了,男子安排好女子後,一個人坐在床邊,她醒來後,自己又該給她一個怎樣的身份呢?
二十一世紀的某市最頂級醫院的房間內,到處堆滿了紅色的玫瑰與潔白的百合。
男子一身筆直的黑色西裝,一如往日坐在豪華的三角鋼琴前,入神地為床上的女子演奏著。
神態專注而優雅,指法純熟而精煉。
悠揚,高雅的琴聲回蕩在整個淡粉色的房內,亦如當年在舞會時彈奏的那般動人,隻是物是人非,琴聲有的不僅僅是濃濃深情,更有著淡淡的傷,美得讓人心傷神蕩。
“汐,這首曲子我已經為你彈奏了一千七百二十八遍,為什麽你還是不肯睜開眼,為什麽你要這麽調皮。”男子拾起女子搭在床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眼角的淚凝結成一縷最深的悲涼。
“汐,你一定知道吧,今天是我們的婚禮,我會一輩子陪在你的身邊,照顧你,守護你……”男子含著笑,摸出西服口袋裏的鉑金鑽戒,溫柔地戴在了女子纖細的手指上,又取出了另一枚,握在女子的手指間,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這一對鑽戒是他親自請來意大利一流設計師,來替他和汐量身定做的,樣式十分特別,戒身上有精致的鋼琴水印,並刻有他們的名字最後一個字。
女子的小臉仍舊那般清秀動人,隻是越發消瘦,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帶走。
白色的婚紗穿在她的身上顯得異常安寧,典雅。
盡管是在醫院的特級病房內,也沒有一點醫院的氣息,屋子內的布局全部是按照沐映汐的房間而設計,除了那些繁瑣的醫療設備,沒有人可以看得出這裏竟會是在醫院。
那日爆炸後,沐影汐的容顏全毀,身上多處傷痕,幸好及時搶救,醫生與醫療設備又都是世界最一流的,才保住了沐映汐一口氣,隻是她卻永遠地沉睡下去了。
沐映汐的總裁爹地特意從法國請回一級大師,才除去了沐映汐身上殘留著的疤痕,五年內,不知來了多少世界知名的醫學界教授,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解釋的了,為什麽她會一直長睡,因為她的身體特征還根本不同於植物人。
“汐,你是世上最美的新娘。”男子很紳士地俯下身子,在女子頭上溫柔的印下一吻。
“天……”門外一個一聲黑色禮服的女子被門外的保鏢攔住。
白皙的皮膚,高挑迷人的風姿,她便是世界知名集團夏氏集團唯一的千金夏盈,也是一個迷戀了楚傲天六年的女子。
“讓她進來。”男子冷冷命令道。
“天,你真的要守著一個植物人一輩子嗎?”女子不可思議地看沐影汐手指上的戒指。
“如果你是來祝福我們的,我和汐很歡迎,如果你有其他事情,就請離開吧,我沒有心情理會。”男子並為動怒,緊握著沐影汐單薄的小手,沒有看來人一眼。
“你真的就這麽愛她嗎?”女子搖著頭,不能相信地不知多少次問出同樣的話。
論家世,論才貌,她夏盈絕對沒有一樣輸給她沐影汐,更何況下現在的沐影汐不過是一個床上的植物人,為什麽這人男人就對她如此死心塌地?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這一生,隻會愛一個人,就是沐影汐。”楚傲天不厭其煩再次說道。
他承認夏盈是一個好女孩,隻是她不適合自己,愛情有時真的很奇怪,當你心裏認定了是誰時,就不會再因為誰而改變,他不清楚別人是怎麽想,但對於他至少是這樣,他的心裏隻能裝得下她沐影汐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何事……
“很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我隻能祝福你們,今天我為你們準備了一份禮物。”女子竟然沒有哭鬧,語氣異常輕鬆起來,嘴角淡淡的笑,心已經疼得麻木掉,如果他們真的注定此生無緣,那她至少希望自己的可以將最美麗的一麵留在他的心裏。
看著他對她的執念,她羨慕也或嫉妒,但是不也正是他對她的執念,才讓自己對他更加的執念嗎?
“不用了,有你的祝福就夠了,謝謝你。”麵對這樣的夏盈,他的心到有了幾分愧疚,語氣也不再冷淡。
“你想知道那日爆炸的真相嗎?”夏盈將頭低下,不敢與男子對視。
也許自己不該告訴他這些,但是與其讓他一輩子在這樣沒有止境的期盼中折磨自己,不如幫助他搏上一次。
“真相?你想說什麽?”男子皺起眉,大腦中突然湧上來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場爆炸不是一個意外,而是人為,製造這場爆炸的人就是你的親身母親,沐影汐的繼母方馨……”
“不可能,你一定在騙我。”提到自己的母親,男子的神經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他承認最初的相遇不是一場意外的邂逅,而是母親有意地安排,可是他怎樣都不會相信自己的母親會是傷害自己最愛的人的凶手。
“我有沒有騙你,你自己心裏最清楚,現在不是討論誰是凶手的時候,你一定想不到為什麽她會一直昏睡不醒,我來告訴你,因為當年你的媽咪也沒想到爆炸沒能要了她的命,所以又花重金找了越南蠱師,使得汐飄零在外的靈魂被禁錮到了另一個時空的女子身上,所以汐才會一直昏迷不醒。”
“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聽聽這個你就明白了。”夏盈將手中的電話扔給楚傲天,看著男子的神情越來越糾結,女子的心也更加痛。
“怎麽會這樣,居然是她……”男子遲疑著,最後還是打開了播放鍵,那熟悉的聲音如今聽來是那麽的刺耳。
“對不起,是我不好,隱藏了這麽多年,但是我想要是說的禮物並不是這個。”女子踏著輕巧的高跟鞋走到男子身旁,伸出纖長的手指將電話拿過了回來。
“那是?”男子有些疑惑地抬起漆黑的眸子,看著女子。
“可以讓門外的人進來嗎?”女子頷首淺笑著。
男子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招手示意保鏢將門外的人放進來。
門被打開,走進來的竟是一個穿著打扮十分奇怪的異族男子。
“難道他就是?”男子鳳眼微米,打量著眼前的人。
“恩,他就是那個蠱師。”
“混蛋。”女子話剛落口,男子便激動地站了起來。
“天,不要生氣,聽我說,這次我費盡心思將他找來,不是讓你拿他出氣的,而是他有辦法可以救影汐,不過需要你配合。”女子白皙的手指搭在男子的肩膀上,示意他鎮定下來。
“真的可以救汐?”漆黑的夜立即染上一片華彩,眼底的落與傷夾雜起希望的曙光。
“恩,隻要你願意元神出竅,我可以助你前往她所在的空間,同樣把魂魄附在別人的身上,隻要十天之內,她自願跟你回來,你們便可同時回來了。”異族男子操著一口很不標準的中國話說道。
“可是即使我到了那個空間,我去哪裏找她?”喜悅之餘,男子還算淡定。
“我會將你的靈魂從到離她最近的人的身體裏,不過如果十天之內,她不自願和你回來,我會將你的靈魂召喚回來,她的肉體也會灰飛煙滅,機會隻有一次,你可要把握好。”身為蠱師,他是不會和金錢作對的。
“我一定可以帶她回來,現在就可以嗎?”男子有些急迫,這份禮物果然不薄,雖然真想讓他有些難以承受,可是現在他什麽都沒心思去考慮,他的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將她帶回。
“可以,你躺在那個女孩的身邊,現在我就施法,十天內隻要夏小姐在這看著你的肉身,就沒有問題了,十天後你自會醒來。”
男子沒再言語,而是徑直走了出去,對下屬交代了幾句話,便關好門,回來躺在了他的新娘身邊,在閉上雙眼的前一看,他終於把目光定格到夏盈的身上。
“謝謝你!”
這麽多年,他第一次對她露出了如此溫柔的笑,除了這些,他真的不知道他還能做些什麽。
“沒什麽,放心,我會在這裏陪著你十天的。”女子同樣微笑著看著男子,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他們可以一同回來,也不辜負了天的一片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