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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目呲欲裂

  當日過午,武震和祁正坤等人踏上了通往武昌的官道。


  到了武昌,祁正坤留下項鵬和王琨,自己則與武震繼續趕路。他們沒有具體的目標,隻是留意著沿途的地形。


  距武昌十五裏處有一片荒山,當地稱黃丘。顧其名,此處隻能算丘陵。這裏的山頭並不高,卻溝壑遍地,縱橫交錯,去往武昌及江州的官道正由此經過,是唯一的一條咽喉之路。


  二人轉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於確定了設伏位置。這裏位於丘陵的中間地段,橫貫荒山的官道在此處正好進入溝底。官道兩側均為五六丈高的陡壁,且土質鬆軟,即便有高強的功力亦絕難攀越。


  此處設伏的唯一缺陷就是不易隱藏,兩側均無可供藏身的地形,如若埋伏到後麵的溝內顯然攻擊距離過遠,一旦被對方察覺,會有充足的時間翻越深溝,那就成了麵對麵的混戰,失去了伏擊的意義。


  對此祁正坤並無難色,他胸有成竹道:“隻一夜便可在兩側各掘一道塹壕。”


  二人回到武昌時,項鵬和王琨也安排好了一處秘宅,並知會了幾位老夫人及家眷,行動前這些人都將移住到秘宅之內。


  武震等人分頭行動,按部就班地安排一應事務,鄭胥和則來到了江州晉軍大營。


  江州軍營的統領與鄭胥和甚為莫逆,除其武功外,他更讚賞鄭胥和的豪邁。有嶺南幫巴蜀之戰的功績,又有江夏相袁喬的關係,鄭胥和在軍營內輕鬆借來四十名弓箭手,這可是晉軍中的精銳,各個身經百戰,以一當十。


  所有細節均準備妥當,就等威武堂眾賊駕臨了。


  ……


  四日後,消息傳來,威武堂四十餘人分兩批已離開曆陽。待嶺南幫做好準備,兩夥賊人已相繼抵達距荒山三十裏外的慶旺鎮。


  鄭胥和看看天色,猜測這些人應該在夜間到達武昌,以便於捕捉人質。他即令屬下傳信,城內隨即開始了行動。


  武昌城內,洪夫人和其他幾位長老夫人及家眷被迅速轉移至秘宅,而那兩個城內臥底也被緊盯多時的王琨等人擒獲,嶺南幫了卻了後顧之憂。


  為防對方耳目察覺,直到確知威武堂人馬抵達慶旺鎮後,鄭胥和才下令部眾開赴設伏位置,並嚴密控製過往行人。


  荒山之上,官道兩側的伏兵早已各就各位,鄭胥和帶領三十餘人在南側,祁正坤與另一位新任長老張鴻飛領五十餘人在北側。北側地勢較高,因此嶺南幫大部力量都設置於此,以求增加正麵的壓力。高維賢與任仲各領二十名弓箭手分別埋伏在深溝的東西兩端,威武堂部眾一旦進入溝內,頃刻間便會被困得水泄不通。


  剛剛埋伏好,前麵傳來消息,對方的人馬已經出現了。


  武震奉令在路旁監視,見有人來便警覺起來。


  這是四個騎馬之人,一邊走一邊左右張望著,顯得異常警惕。武震立刻認出,其中兩人正是幾日前的探子,看來他們是先行接頭的。


  按事先約好的計策,武震便欲給後麵發出信號,讓這四個人通過。不料這四人卻勒馬停了下來,隻須臾間,那四人調轉馬頭向來路疾奔而去。


  哪裏出了問題?武震正驚愕間,突聽溝南山頂一聲呐喊,頓時箭矢橫飛,如雨般罩向祁正坤等眾埋伏之處。武震瞬間如夢初醒,心裏大叫,上當了!


  祁正坤率眾正在盯著前麵溝壑入口處,全未料到背後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眾人慌亂間急起身迎敵,卻正好成了弓箭手的靶子。祁正坤心焦,急令大家臥倒,卻更是亂上加亂,頃刻間嶺南幫陣上東倒西歪亂作一團。


  白冠這次帶來的可不是一般的弓箭手,所有持弓之人都是威武堂的下屬。說起來,這還得益於歃血盟的數次教誨。他終於明白,大隊人馬廝殺不同於少數人相搏,弓箭的殺傷力比之刀劍拳腳更為強勁。由此,他要求所有人都必須練習射箭,且須練得精致。這些人本來就身具武功,所攜帶的俱是強弓硬弩,絕非一般軍中的弓箭手可比。


  隻片刻間,深溝南側的嶺南幫部眾便傷亡大半,弓聲一停,威武堂幾十名武士狼嚎般從坡上壓了下來,頓時喊殺聲、刀劍撞擊聲、慘叫聲混在一起,令人聞之膽寒。


  溝南殺聲震天,溝北一側的鄭胥和等人卻幹瞪眼沒辦法,費盡心機覓得的險境竟成了阻擋自己的天塹,無奈之下,他隻得命眾人從最近的西側繞行。


  那四十名弓箭手相距更遠,且眾人混戰在一起,又怎敢往人群中放箭,幾夥人都眼睜睜地看著祁正坤等人無助的苦拚卻毫無辦法。


  此時,祁正坤等人在眾賊的圍攻下早已精疲力竭,勉強挺過箭雨的十餘名高手被分割開來,正在紛紛倒下。


  祁正坤被數名高手圍攻,早已傷痕累累,無力支撐,在遭受致命一擊後,他仰麵垂淚,聲音顫抖道:“雲兄,兄弟愚昧,我恨……”,一口鮮血噴出,慢慢的倒在血泊之中。


  鄭胥和率眾趕到溝南時,山坡上已屍橫遍地,遠處威武堂眾賊早已突破堵截,向東極速撤去。他悔淚縱橫,目呲欲裂,這些無畏的江湖豪士,齊聚嶺南幫既不為名也非圖利,全憑一份報國之心,卻枉死在奸人詭計之中,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自己。


  ……


  返回途中,武震心緒難寧,望著馬車上眾人的屍首他痛悔不已。威武堂來犯的消息是自己送來的,跟蹤密探也是自己所為,出謀劃策勘定設伏地點也都與自己有關。回想幾天來的各個細節,其實對手並非毫無破綻,那探子的鬆懈和自己異乎尋常的順利都耐人尋味,他恨自己過於大意和自信,以至釀成如此慘禍。


  已經到了江州,跟在鄭胥和身側,武震幾次欲言又止,他打算就此離開,看情形自己在曆陽的屬下也已凶多吉少,但此時他卻實在難以出口。


  好在鄭胥和已有所察覺,便回身道:“武賢弟,非是鄭某逐客,目前嶺南幫遭此大劫,實在已無心顧他,就請兄弟自便吧,你也好去曆陽做一些善後。”


  鄭胥和之言可謂至情至理,善解人意。武震心下感激,便致禮道:“此次貴幫之難武震難辭其咎,當下也無以安慰眾兄弟英靈,隻盼幫主節哀以圖長遠之計,今後如有差遣,武震當萬死不辭!”


  鄭胥和搖搖頭:“非是武兄弟之過,賊人狡詐,我等均已上當,豈能獨怪你一人。請回複柳盟主,情勢凶險,千萬當心!”


  武震心中感念,遂含淚辭了眾人,徑往曆陽趕去。


  ……


  武震回到落雁島已是十日之後,他留在曆陽的兩位兄弟均死於非命。現在看來,從發現白冠行蹤起,自己便已鑽入圈套,多日的顛沛竟然是為仇敵所用,念及此處,武震恨得牙根發癢。


  聽得嶺南幫的遭遇,柳儒雅的表情隻能用震驚來形容。他所震驚的不僅僅是噩耗的本身,而是存於其中的種種疑惑。白冠的連環之計可謂設計巧妙,卻也並非無懈可擊,他困惑地問道:“威武堂的人最有可能在什麽時候埋伏在山上?”


  “當然是在我們之前,或者是天亮前就已候在那裏,如果是之後趕來無論如何都瞞不過眾人的眼睛,那裏並沒有其他通道可行。”


  “你們設伏前為何不查看一下,如有伏兵豈不即刻會被發現?”這是最關鍵的一點,單講疏忽恐怕說不過去,柳儒雅感到此事頗為費解。


  “鄭幫主擔心出城早了會被對方暗探發覺,所以出城、設伏都極為匆忙,確已來不及查探。”說過這話武震突然有些會意,“對呀!行前再查驗一下豈非更穩妥一些。”


  柳儒雅心事重重的說道:“我是說白冠未必不會想到這個漏洞,他如此自信一定是心中有底,否則以他的謹慎怎會冒此必露之險?”


  “這……”猶如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武震終於聽明白了盟主的意思。確如盟主所言,這似乎是一個巨大的陰謀,細思極恐,是哪隻黑手在操控著這一切。


  ……


  僅隔兩日,柳馨在回島時收到一封書信,是一個碼頭上玩耍的孩子交給她的。詳問小孩時,那孩子撓著小腦袋也是一臉茫然,不用說,送信之人並不想露麵。


  書信是寫給柳儒雅的,開頭便是:“柳盟主惠鑒!久已相知,未曾謀麵,非是在下弄玄,實乃情非得已!”接下道:“驚聞嶺南幫噩訊,痛徹五內,甚為罹難兄弟不平。然胡賊設計雖巧,卻遺明顯瑕疵,此為在下所惑也。現嶺南幫受創,胡賊得勢,必致囂張,歃血盟誠為寇之所忌,必欲除之而後快,盼柳盟主萬事謹慎。嶺南幫內賊雖除,卻仍未清朗,暫不可倚重,以防萬一。在下尚有瑣事未決,事畢當自往貴島拜訪,再行詳談。敬頌鈞安!”書信並沒有具名。


  短短數言道盡書者疑惑和不安,柳儒雅亦有同感,江湖險惡,處處陷阱,是該早早防範了。


  ……


  錢君如房內,柳儒雅正反複琢磨武震帶回來的那句話,這是武震偶然間聽得一位幸存者對鄭胥和說的:“雲兄,兄弟愚昧,我恨……”“雲兄?雲兄是誰?為何稱自己‘愚昧’?又恨的是什麽?”苦思良久,仍不解其意,轉而問道:“兄台可知嶺南幫內誰的名字有‘雲’字?”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應該不會是眼下這些後生,他們俱為晚輩,如何稱之為兄?我以為一定是幫內長者,否則以祁長老的身份和年紀,稱兄便講不通。”


  錢君如嘴裏不住念叨著:“雲兄……雲兄……”突然渾身一激靈:“難道是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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