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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陳年舊賬

  當麵之人便是傳聞中的田允,柳儒雅和錢君如驚喜交集。其實,早在聽得祁正坤臨終所言,二人便頗有疑惑,隻不過此時他直言相告卻令二人完全沒有料到。


  田允再次致禮道:“田某告罪,此前數度隱晦概因情非得已,絕非有意相欺。在下視歃血盟為友久矣,早欲結識,隻是個中因由摻雜,卻不得不拖延至今,還望盟主和錢兄海涵!”


  “哪裏,哪裏!兄台屢次相助,今又坦誠相告,我等感謝尚且不及,又豈能談得上怪罪?”多時的謎團終於解開,柳儒雅興奮之至。


  田允道:“前些日鄭幫主來此拜訪,不知談及何事?可否見告?”


  “他欲攜眾投奔歃血盟,其意誠懇,隻是我心中猶豫便沒有應允。”柳儒雅無奈的搖搖頭。


  “嗯!嶺南幫此刻人心渙散,且危機重重,他有此念倒是頗為難得,隻是……”田允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話並不能明言。


  旁邊錢君如早已心急,見二人聊及此處,便插話道:“田賢弟,不敢動問你與時下嶺南幫之間的隔閡,隻是聽聞當年賢弟身蒙奇冤,甚覺驚詫,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田允點點頭:“確有其事。”隨後又黯然道:“可時至今日卻仍未完全明了,或許……”


  柳儒雅驚問:“祁長老不是已經擒獲孫繼煌了嗎,怎麽還未明了?”


  “的確如此,但孫繼煌似乎不隻這一個同夥,毛齊豫來嶺南幫畢竟時日有限,而孫繼煌又隱匿多年,況且當年他又是在為誰搏命?此事說來話長,當年我也是糊裏糊塗的便被人算計了。”


  田允一聲長歎,似有太多的無奈和感慨,十幾年前的舊事仿佛就在眼前……


  田允是嶺南幫幫主洪任岐的師弟,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事,他亦是乞活軍首領田禋的胞弟,這事除洪任岐外更是無人知曉。


  田允在兄長田禋戰敗身亡時還在隨師學藝,乃至功成便奉師命投奔了師兄洪任岐。


  田允初來武昌時正值嶺南幫如日中天之際。當時嶺南幫主要是配合乞活軍的行動,秉承兄長的遺誌,他每戰必往,且悍不畏死,雖數次重傷,卻仍無怯意。田允是田禋唯一的兄弟,洪任岐自然格外擔心,不委以長老、堂主等職就是為了避免其直麵風險。後來遇有危險的戰陣,洪任岐便指派他做一些無關的事務,並不讓他參與,以至於幫眾疑心他已不被重用,這也為他後來的內奸之名埋下伏筆。


  一日,洪任岐深夜來到田允住處,行跡頗為隱秘。


  師兄的舉動令田允不解,周圍都是本幫兄弟,有什麽事還需如此緊張?


  洪任岐麵上明顯有一絲憂慮,他躊躇良久道:“近來可聽聞幫中兄弟議論孫繼煌?”見田允莫名所以便又接道:“你替我留意一下他,此人最近行為反常,所接觸的人亦行蹤詭異,近來兩次行動失利,我擔心幫內出了內鬼……不過你也隻須留意便可,切不可打草驚蛇。”


  接下來數日,田允設法接近孫繼煌,並暗中跟隨。孫繼煌是幫中的一位堂主,平日裏並無特別,因此很少有人關注他的舉動。


  田允觀察數日也沒有任何發現,孫繼煌每次外出都有幫主或副幫主的指令,並無私下行為。於是,幾日後田允便向洪任岐交差,稱未見異常。洪任岐聽聞卻未置可否,似乎心中仍舊存疑,隻是此後便不再與田允談及此事。


  又隔十數日,洪任岐來田允住處,說馬上會有大的行動,讓他隨鄭幫主作為後隊接應。並叮囑他留意身邊之人,絕不能以身涉險,他實在擔心自己這個沒頭沒腦的師弟。


  次日,洪任岐率三位長老及大部幫眾出發了。田允是事後才知道他們是前往陳留與胡軍決戰,他懊悔不已,隻怪自己當時沒有察覺師兄的異常。


  大隊人馬走後的第四天,田允便發現了異常。


  那日一早,孫繼煌未用朝食便悄悄地離開了營寨,他心中起疑便告訴了留守的長老高維賢。高維賢亦覺奇怪,剛才他一直與鄭胥和在一起,沒有人讓他外出,這裏麵似乎真有問題。於是他讓田允悄悄跟隨,看看究竟有什麽蹊蹺,並囑他不可打草驚蛇,有什麽事回來再議。


  孫繼煌離開營寨後徑直來到城邊,見沒人注意便走進了一家小店。


  田允跟至堂前,發現孫繼煌正與一位後生對麵而坐,有說有笑的不知在講些什麽。


  田允又靠近些,卻不料竟被孫繼煌發現了。


  孫繼煌爽快道:“田兄怎會來此,是嫌寨中飯食不好嗎?”


  被人發現,田允自覺尷尬,便應付道:“今日沒有胃口,隻想出來走走,恰巧這裏有個小店,便進來看看。”


  “那就一起坐坐吧,這位是我的親戚,剛剛來此,田兄就不要見外了!”說罷便起身拉住田允,執意相讓。田允無奈,隻好坐了下來。


  那兩人聊些家長裏短的事,田允也插不上話,自然聽得枯燥。飯食還沒有上來,便隨意喝了些孫繼煌遞來的茶。又坐了一會兒,田允感覺有些困倦,隨後便迷迷糊糊的失去了知覺。


  田允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似乎是洞底的地方,仰頭望去,一方天空正在上方懸掛著。摸著四周潮濕的木板,他暗暗心驚,這顯然是一口枯井。


  他漸漸的記了起來,坐在孫繼煌一側,他隻喝了幾口茶水,不用說,肯定是茶水裏有毒。這廝真夠狠毒,莫不如給一刀便是了,如今落到這裏卻如何是好,難不成還得生生餓死?他那裏知道,這孫繼煌對所施之毒極有把握,此乃家傳配方,多年來所中之人無一幸免,更何況由十餘丈深的井口落下便是摔也摔死了,哪還用再行費事,也免得弄一身腥氣。


  不過事有湊巧,孫繼煌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田允在師門時不慎身中劇毒,是師父把他從鬼門關內奪回,他服用了大量的解毒之物,自此對於毒物已不再敏感,曾有一次他被毒蛇咬傷竟也毫無症狀,連師父都說他這是因禍得福了。


  動了動酸麻的身體,他驚恐地發現一隻手臂和一條腿已經斷了,稍稍一動便痛得一身冷汗。望著高高的井口,全然沒有一絲聲響,他絕望的歎了口氣,今生恐怕隻能到此為止了。


  頭上的那塊天空漸漸的暗了下來,他知道,已經是傍晚了。他不知道鄭幫主和高長老發覺自己失蹤會不會來找,更不知道孫繼煌把他扔在了怎樣荒僻的地方,疼痛饑餓中他慢慢的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上麵的那塊天早已亮了起來,他驚異的聽到,上麵竟傳來陣陣馬嘶之聲。一股求生的欲望瞬間從心底升起,他鼓起勁氣大聲喊叫起來……


  就在他已接近聲嘶力竭的時候,那方空中竟探出一個拳頭大的物件,他看見了,是有人來了。


  “是誰在裏麵?”一個聲音嗡嗡的傳了下來。


  “在下被奸人所害,求恩人盡力搭救!”


  片刻,那聲音又至:“你耐心等一下,我去取繩索。”


  田允道謝時,那人已離開了井口。田允心中默念,但行好事,終得善報!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一條繩索終於由井口垂了下來,那個聲音再度響起:“把繩索捆在腰和肩上,須捆緊些。”


  “在下曉得,謝謝恩公!”


  田允費力的纏動著繩索,他現在隻有一隻手好用,周身又疼痛難忍,隻能勉力堅持。及至捆好自己,他早已大汗淋漓,再沒了半絲氣力。


  又過了不知多久,他醒了。


  眼前是一個農夫打扮的中年人,此刻正關切的看著他。見他醒來那人竟長長的出了口氣:“總算醒了,再睡下去我還真不知該怎麽辦了!”


  見田允掙紮著探起上身,那人急忙扶住:“切莫亂動,你臂上和腿上有傷,我已找來郎中固定好,須小心才是!”


  田允頹然躺了下來,口中道:“多謝恩公搭救,否則我早已沒命了!”


  那人道:“你是嶺南幫的人?昨日還有嶺南幫幾人來此搜尋,說是要找什麽內奸,不知……”


  “什麽?內奸!”田允聞言不僅心中狂跳,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他們把自己當成了內奸?

  那人見田允麵上變色,心知有異,便道:“壯士還是在此將養,諸多煩惱等傷好後再做計較,不是有句話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這是個大好人,且頭腦清晰。他問那人:“這是什麽地方?離武昌幾許?”


  那人道:“此地是牛家窪,距城二十餘裏,不過這裏隻有十幾戶人家,倒是清靜得很。”那人笑了笑又道:“兄弟真是命大,那口井離村子足有三裏路,是原來幾戶人家留下的,如今早已離去,那裏便荒廢了。我是去那裏放馬,偏巧便遇上了,這可真是有緣!”


  田允心中暗罵,孫繼煌這廝真是陰毒,竟把自己扔到如此絕地,如非得遇貴人,自己焉有命在?

  田允在井底獨處兩日,自然想了很多,師兄臨別之言猶在耳邊,是自己太過愚頑,才上了如此惡當。聽剛才農人所言,這孫繼煌尚不知如何編排自己,現在回營寨定是凶多吉少,還是日後再做道理。


  這位農夫名叫牛韁,是個地道的農家人,心地善良。思之再三,田允最終還是留在了牛家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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