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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卸磨殺驢

  天近定更,白冠來了。


  白冠現在可不得了,鏟除石遵他功不可沒。尊石鑒之命,他清除了武士中石遵的嫡係,當蘇亥和周成領甲士入宮時,所有武士都保持了緘默,並無一人阻止。


  此時的白冠是宮廷總管兼武士統領,石鑒許諾,假以時日可為他謀取軍功,以圖高位,他已是石鑒身邊最紅的人了。


  白冠近日的差事便是盯緊石閔,尋找機會,以求一舉擊殺。而此時,他埋在李農身邊的釘子也已漸漸的滲入其中。


  見白冠進來,石鑒急問:“可有消息?”


  白冠一臉恭敬,趨前拱手道:“石閔和李農還在宮中,身邊隻有一個親隨和一個書童,其他臣屬早已散去了。”


  石鑒聞言大喜:“這豈不是天賜良機?隻是須徹底了斷!”說完把手重重的一揮……


  ……


  石閔和李農因何還在宮中?這還得歸咎於石閔的秉性,他做事向來執拗,本該忌諱的他偏偏喜歡頂牛。昨日在府中與李農閑聊時,帳下的一位謀士也在其間,那謀士善推算,勸他入夜不要獨處宮中,以防不測。


  這不,他那執拗勁來了,“我就偏等到夜半,看誰能怎地!”他還把李農也勸留在琨華殿,李農無奈,隻得陪著他。


  又耽擱一會兒,李農勸道:“大將軍還是回府吧,這飯總還是要吃的。”


  想想也是,這是治哪門子氣呀!石閔抖抖衣襟,大手一揮:“走!”


  四人相繼走出琨華殿,外麵已是一片夜色,隻有遠近的宮燈閃著昏黃的光。


  正行間,廊柱一側突然白光一閃,一縷寒光衝著石閔當頭劈下。


  石閔何許人也,什麽場麵沒見過,陡見寒光便側身急閃,碩大的身軀竟靈巧地避過了刀鋒。


  偷襲之人見一招無功便又挺刀合身撲上,廊柱後又有一條黑影竄出,目標當然還是石閔。


  躲過一刀,石閔已閃出半丈開外,此時正欲作勢相搏。


  他尚未出手,卻見那書童魅影般飄到近前,隻一出手便扣住那人持刀手腕,疾出的一掌靈蛇般插向對方胸腹,這一手太快了,眼花繚亂之際,那蒙麵人悶哼一聲棄刀摔了出去。


  那人尚未落地,又有四條黑影妖風般撲了上來,石閔搶身拾起大刀,怒吼一聲便揮刀橫掃而出。


  想必列位看官也猜出來了,那書童便是俠盜林頡。此時他又攔住了那個使劍的蒙麵人,此人劍勢沉穩淩厲,大開大合,顯然是長於戰場搏殺的好手。可盡管如此,這種潑辣的風格對林頡卻是沒用,但見林頡孩童般的身影在那人前後穿梭,便如跳蚤一般,沒幾下那人便橫著栽了出去。


  有刀在手,石閔立刻奮起神威,一柄單刀在手中呼呼怪嘯,對麵雖有四人,卻被迫的連連倒退,全無還手之力。


  而那位親隨也盯上了一個蒙麵人,手中長劍揮出,當啷一聲,一枚暗器應聲飛向一側。此人射出的暗器勁力充沛,絕對是一流好手。這親隨一劍擊飛石子,卻沒有任何停頓,手中劍劃了個弧,再度發力,劍鋒流星般直取那人咽喉。那蒙麵人也不是易於之輩,見狀猛然旋身,以劍擋劍,另一隻手卻順勢疾插而上,這反應也是快到毫顛。


  那蒙麵人正自得意,卻不料這親隨使了個奇怪的身法,隻一轉便到了身側,接著便是風馳電掣的一劍。蒙麵人暗叫不好,身子急顫,長劍護身陡然打了個旋,險之又險的蕩開了那要命的一劍。劍是擋開了,可那親隨疾出的一腳卻無論如何再難避開,那人挨了窩心一腳,仰身翻了出去。


  那親隨玄妙的身法讓蒙麵人立刻想到了一個人,可他不明白的是,一年不見,這人怎會變得如此強悍,看來那黑林莊廢墟中確有蹊蹺。轉頭再看那幾個同伴,兩個已身首異處,另幾個正鼠竄而去,別無他策,蒙麵人順勢躍起,幾個起落便投入了黑暗之中。


  這人料得不錯,那親隨正是馮正星,隻不過此時他又換了一副裝扮。


  這邊剛剛停下,四下裏突然圍上了一眾人,是盔明甲亮的宮廷侍衛到了。


  一個錦衣華服之人排眾而出,正是皇帝石鑒。他指著扔在腳下的屍體道:“這廝等竟敢暗害朕的股肱,愛卿受驚了!”又回頭望向侍衛將軍:“查清這幾人的身份,盡快給朕一個交待!”


  眼前的一幕極為滑稽,盡管演的惟妙惟肖,可石閔眼裏豈能揉得沙子,而李農更是個老江湖,早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隻不過此時卻無論如何不能點破。石閔恨恨的跺跺腳,對石鑒拱了拱手,與李農帶著親隨和書童揚長出了殿外。


  石鑒也算守諾,竟連夜在西中華門斬了中書令李鬆、殿中將軍張才和自己的兄弟石苞這幾個參與者,他實在是擔心這幾個人把自己給賣了。可歎石苞,謀反之罪尚可輕恕,反倒是幫忙把命給幫丟了。


  ……


  大將軍府內,李農嘿嘿的笑著,拍著怒氣未消的石閔道:“吃一塹長一智吧,那人做夢都盼著你早點死,這內廷可都是他的人,早晚都須警醒些!”隨後又道:“我這兩位兄弟可還管用?”


  石閔立時換了顏色:“嗯,好!都是一頂一的好手,虧你讓我帶上他們,否則還真是麻煩!”看著馮正星和林頡,石閔的神色舒服極了,衝著李農口氣溫軟道:“便暫且留下一人如何?”


  李農明白,石閔這是起了愛才之心,當下爽快道:“依你便是。”


  ……


  次日晨起,石閔早早便把馮正星領到校場,笑問:“可善騎射?”


  馮正星道:“在下慣用戟。”


  “以後兀自稱‘將’便可。”石閔顯然極有興致,又道:“我便使雙刃矛與鉤戟,彼此還真是有緣!”


  說話間,一校尉早牽來一騎。馮正星看時,不覺暗讚,那馬遍體的棕色,龍頸驥足,正自揚威作勢,端的神駿。


  石閔甚為得意:“此馬名為‘棕虎’,雖不比我的‘朱龍’卻也是萬中選一,便贈予你了。”


  “先別忙著道謝,這枝戟也一並贈予你吧……”


  那校尉手中正是一枝長戟,刃利鋒銳,看那分量,似乎恰恰是量身打造。


  石閔激昂道:“戡亂者,武功也,上馬!”


  再看馮正星,一句“末將得令!”,便抖擻精神,隻一縱便越上馬背,那馬潑喇喇的衝入校場,便如旋風一般。


  晨曦中,怒馬馳騁,長戟翻飛,可謂是人借馬勢馬助人威,那舞動的鐵戟隱隱然竟有風雷之聲,直攪得塵土飛揚,風雲變色。


  石閔大喜:“此子神勇,萬馬軍中可隨我肆意縱橫也!”


  其實,對馮正星而言,這正是難得的機會。


  ……


  “行刺之人必為石鑒所遣,看來他是坐不住了。”


  聽了田允的話,李恒卻憂心起來:“鄴城之內盡為羯人,大將軍和司空每日虎狼環伺,豈不危矣!”


  “說的是,隻是不知兩位大人如今作何打算,那石鑒一擊不成,豈能偃旗息鼓,怕是會越來越凶險。”


  “大將軍和司空俱為睿智之人,如何會看不出端倪,想來還是在等待時機吧。”其實李恒也是猜測,這等緊要的大事,兩位大人物是決計不會輕露的。


  天色將晚,武震悄然走了進來。


  “賬房張懷剛剛離開,我覺得奇怪便跟了一程,這人竟進了中領軍石成府中。”武震一臉狐疑道。


  田允不解:“如何奇怪?”


  李恒卻緊張起來:“張懷隨司空去‘荊台’與大將軍飲宴,卻如何又去了石成府中,該不是有什麽圖謀?”


  田允騰的站起:“快些招呼人手去荊台!”


  ……


  荊台是右衛將軍王基的府邸,此刻三人正在飲酒攀談。


  石閔道:“廢黜石遵乃不得已而為,兩位大人卻是被兄弟拖入渾水,而今有人於我不利,想來兩位亦難以置身事外,大家平素須慎重些。”


  “大將軍料想是何人所為?”王基似乎是在明知故問。


  “這個嘛,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隻是心照不宣而已。”


  李農微微皺眉,放下酒具道:“話雖如此,卻並無把柄,又能奈何!”


  “而今兩位大人總攬朝政,不甘之人諒不在少數,情勢如此,莫不如早做綢繆。”王基憂心道。


  李農無語,石閔卻擊案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何懼哉?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幾斤幾兩!”


  正說話間,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一個護衛氣喘籲籲地來報:“來了好多軍士,荊台被……被圍了!”


  剛剛擊案發怒的石閔此時更怒了,他憤然起身便往外闖。


  “且慢!”王基匆匆自內室取出寶劍遞於石閔,自己則持一柄單刀相隨而出。


  大門已被破開,府內護衛拚命阻擊著蜂擁而入的士卒,但對方足足有上百人,畢竟實力懸殊,這些護衛隻瞬間便告崩潰。


  火把映照之下,一位將官縱馬上前,正是中領軍石成,但聞一聲“通通格殺!”便掄刀砍了過來。


  石閔幾時受過這等鳥氣,虎吼一聲揮劍迎上,兩下隨即撕殺在一處。


  寬大的庭院內,一眾兵將早把石閔等人圍在核心,正奮力猛攻。


  石閔和王基身前已倒下了十數名軍士,但這些人仍瘋了似的往上湧,全不顧那呼呼作響的刀劍,石成和另一位將官河東太守石暉也加入了戰陣,一刀一矛齊攻石閔。


  石閔是時下第一猛將,平素這區區百十人根本不放在眼裏,可石閔現在沒馬,更沒有稱手的兵器,那柄劍在手中便如鴻毛一般,如何使得出力氣。眼見裏三層外三層瘋了似的將士,便是砍也砍不盡,他心裏清楚,今日之局已是凶多吉少,自己還真是小看了這幫廢物。


  就在石成等人暗自竊喜時,一陣喊聲從背後傳來,又一撥人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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