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魅影再現
正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周家的厄運還遠未結束。
一位衙門中的朋友送來消息,他的次子在堂中受刑不過,竟招認所犯惡行悉數為乃父指使。
直至此刻,周叔同方大夢初醒,一定是有人暗中作祟肆意栽贓,所圖者無非是這萬貫家財,他不能硬挺著了,於是連夜逃出宜城。
周叔同經商多年,自然結交甚廣,他權衡再三,便兼程趕往新安的馮家堡。他與馮天運早有生意往來,且互為知己,馮天運乃江南世族的近親,與官府亦多有交情,此時也隻有他能為自己的身家爭得一線生機了。
可歎,屋漏偏逢連夜雨,到了馮家堡他徹底絕望了,馮天運已故去三年,這最後一根稻草也斷了。
可正當此時,有一個人卻坐不住了,他便是俠盜林頡。
按柳儒雅臨行前囑托,每隔一段西山就會派人來馮家堡,前日剛好林頡來了。
林頡本就仗義,最看不慣欺壓良善,聞聽周家遭遇便憤然而起,徑直奔了宜城。
林頡對宜城並不陌生,當年行走江湖時也曾數度在此落腳,頗有幾個靠得住的朋友。
是日,林頡來到了宜城城南的一家客棧,這客棧掌櫃是他多年的好友,名叫林耿,是他的本家,彼此莫逆。
聽到林頡的來意,林耿直撓頭皮,麵有難色道:“這樁公案可大有來頭,麻煩的很,你何故要趟這趟渾水?”
林頡不悅道:“這你莫管,先講講有什麽麻煩再說。”
周家是宜城人盡皆知的大戶,是以他家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林耿地頭熟,早便知道了個大概。
周叔同的人品自不必說,他那個小兒子也是個懂事的後生,與乃父一般,每日隻是兢兢業業地操持生意,並無些許頑劣,若是講他勾結匪類,便是鬼也不會相信。
前些日,一個慣匪劫掠了一家農戶,非但洗劫了財物還把農家的女兒糟蹋了,官家捕得慣匪,那人卻在堂上供出了周永。正巧,數日前確實有人看見這匪徒與周永單獨接觸,此事也就成了定論。
“隻是信口雌黃而已,官家理應查探,捉賊捉贓,又豈能任由那賊人陷害無辜?隻是,這又有什麽麻煩?”林頡沒聽明白。
“那還不簡單,贓物都是現成的,我說的麻煩卻不是這個賊人。”
“難道是……”林頡有些聽聽白了。
林耿點點頭:“是有人在背後作祟,這才是麻煩。”
“待我弄出那賊人,好生盤問,還怕他不道出實情,到那時……”
林耿撇撇嘴,揶挪道:“人家可是比你想的周全,幾日前那賊人越獄,已被當場打死了。”
“這……”林頡語塞,他沒想到會是如此境況。
“那背後的黑手究竟是誰?”林頡道。
“你真想知道?這人可不好惹,弄砸了別把自己也栽進去!”
林頡冷笑:“你覺得我是那怕事的人麽?”
林耿一時啞然,失笑道:“那倒是,又有誰能奈得你何?”
林耿看看四周,悄聲道:“此人便是那府衙主簿庾樊。”
“嗨!一個小小的主簿怕者何來?”林頡差點嚷了起來。
林耿趕緊噓聲道:“你有所不知,這主簿雖小,卻是太守的親信,據說還是當朝庾家的本家,可是了不得!”
“難怪,此人竟有這等勢力,隻是不知憑什麽疑心是他在搗鬼?”
“這事說來也怪,庾樊不知何故竟看上了周家的一處別莊,先前便欲買下,怎奈那是周家的宗祠所在,又如何能出手?想來此間種種便與那事有關。”
“那是個什麽所在,以至如此?”
“說是寶地亦不足為怪,或許周家的發達便與那風水有關。此地東臨漢水,西接山巒,水陸兩便,左近便是曾經的鄢都,許是那庾樊想要做這楚地之主吧。”
“這也不過是猜測,又如何斷定庾樊由此而發難?”
“當然不止這些,逼迫周永供出乃父的便是庾樊指使,豈不昭然若揭?”
林耿又道:“庾樊素與江湖人物往來,而當下更是頻繁,你若偏要趟這渾水可須謹慎些。”
……
終於,廳堂內的人影開始晃動起來,該是客人要走了。
果然,宅門開啟,先後三個人出了房門,後麵那人不住地客氣著,看來這客人定有些來頭。
送走客人,那主家便返身回了大宅。林頡再看時,院內還有個人在一旁觀望,見那主家進了大宅,便也退進了一側的廂房。“還有護院的。”林頡心裏嘀咕著。
又過了半晌,大宅內的燈熄了,整個大院一片寂靜。
是時候了。林頡早瞧準了四周,身子一縱從側麵竄上院牆,稍一打量便輕輕落下,果然好身手,竟然全無聲息。
貼近宅門,房內也是靜靜的。林頡手中多了一個物件,隻片刻,那宅門開了。
林頡是俠盜,不過俠盜也是盜,這入室的手段自然沒的說。
循著鼾聲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主家的臥房。林頡的想法很直接,拿了這庾樊,該知道的也就全清楚了,不過這種事一般人可是做不來的。
就在林頡接近臥房的一瞬,突的一聲嚎叫把他驚得幾乎跳將起來,一隻猛犬齜牙咧嘴地向他撲來。
“該死的畜牲!”林頡情知不妙,一腳踢翻惡犬,倒旋身衝出大宅,縱身便欲離開。
“休走!”一條黑影已迎麵撲上,冷颼颼的刀光一閃而至。
林頡閃身,錯步,單拳順勢而出,這身法詭異離奇,對麵那人立時便著了道,一聲悶哼,單刀撒手而飛。
“好手段!”一句陰冷的讚聲傳來,不知何時,一條長長的身影已出現在院中。
林頡看時,一個身材瘦長的人正冷眼看著自己,陰沉的麵色似乎在痙攣著。
怎麽是他?林頡猛然記起鄴城石祗府內那一對鷹眼。
先下手為強。林頡陡然發力,矮小的身形幻成一條虛影直奔那人射去。
“啪”的一聲,兩下分開,雙方都怔了一下,看來竟是棋逢對手。
林頡兩眼骨碌著,看著一側廂房內衝出的兩條黑影心裏便打開了鼓,好漢不吃眼前虧,今日之事也隻能暫且罷了。
那瘦長的漢子身形稍頓,便一縮身急撞而來,其速度也絕不亞於林頡,眨眼間便到了近前。
再看林頡,身子突然一旋,竟貼著那人急閃而過。那人急轉身,隻覺眼前一花,那孩童般的對手卻隻剩下一道模糊的暗影,轉瞬間便消失在暗夜中。
……
田允是接到馮正龍的報訊趕來的,此刻他正琢磨著林頡口中那個對手。
“那些人竟也牽扯進來,看來這事還真不簡單。”
“說的是,這小小的府衙主簿不過一條泥鰍而已,如何引得這等大鱷效命?”林頡自然是一籌莫展。
“也不盡然,那主簿可是有靠山呀!”田允若有所思。
“先生是說這主簿不過是個幫凶?”
“那是當然,周家那片別莊又能生得多少錢財,他拿來做什麽用?”
“那兒風水好啊,或能助其發達也未可知。”林頡兀自猜測著。
田允沒再理他,眯著眼沉吟起來。
少頃,田允道:“還得從這條泥鰍身上打主意。”
……
經昨夜的一番折騰,庾樊幾乎被嚇破了膽,此人雖屢屢作惡,卻隻是能仗勢欺人,又幾時見過這等陣仗。熬至天明,便早早備了馬車,帶了兩個隨從急急奔了太守府。
聞聽庾樊急三火四的稟報,太守獨自踱起步來。
到底是官員,隻些許時候,那太守便開口道:“前些時日那賊人供出周永便似有詐,周家一向端正,又不缺財物,如何能與匪類沆瀣。至於周永的口供,還不是你等用刑所致。”頓了頓,太守又道:“著府衙詳查,若無實據便即刻放人。”
庾樊立時便明白了太守的用意,心裏著惱,卻也不敢怠慢,諾諾連聲的退出了府宅。
……
“周永被放出來了!”林耿第一時間跑來告訴了林頡。
“這……這麽管用嗎?”林頡望著田允瞪圓了眼睛。
“這才是高人啊!”田允慢條斯理道。
“回去吧,這裏沒事了。”田允的話不容置疑。
……
“周永放出來時雖還周正,但明顯看出是受了重刑,這是欲置周家於死地。”田允話裏有話的告訴柳儒雅。
“該是那官員精明,不想累及自身,亦或是背後之人的意思,不得不放手。”
“是林頡驚動了他們,這些人才不得不收手。”田允附和道。
“可是,他們到底想做什麽呢?難道是打算覓此寶地隱居起來?”柳儒雅百思不解。
田允拍手道:“或許正是如此,隻是被我們攪了,不得已隻有放棄了。”
本已萬念俱灰的柳儒雅此時再也無法淡定,他意識到,這一切還遠遠沒有終結,死而複活的毛齊豫,再現蹤跡的高維賢,還有那個神秘的“神道”李懷,無一不透著重重詭異,況且馮天運之死,乃至西山密營被追蹤仍在雲霧之中,他決計揭開這道黑幕。
此時武震和馮正虎還沒回來,尚不知他們會帶回什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