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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鬼魅伎倆

  冉閔兵敗被擒,而那些隨他舍生忘死的勇士此時又在何方?


  整整酣戰一日的大地已完全被黑暗籠罩,偶爾一兩聲不知是戰馬亦或是傷者的呻吟也隨即被此起彼伏的狼嚎所淹沒。屍枕荒野,血滿溝渠。曠野無垠,猶無生人。怎一個慘烈可喻?時也?命也?千古如斯,更尤甚之,為之奈何?


  天亮了,馮正星猶在夢中。他又看見了,蒼亭大戰中,佟威仍在重圍中浴血拚殺……而遠處是洪天勇憨憨的怒吼……還有,襄國城上,方亭作和劉遠正攜手從雲梯上直墜而下……就在剛才,他拚盡最後一絲氣力擲出了手中的長戟,他把那隻戟又還給了大將軍冉閔,幫他衝出了重圍……也是剛才,他聽到了潘榮那艱難的呼喚……他怎麽了?

  又一陣痙攣般的劇痛,他終於張開了眼睛,四周是完全不熟悉的景物,兩個士卒正疑惑地盯視著,仿佛仍是夢中。


  “嗚,嗚……,”他喉結聳動著,艱難的翻著白眼,意念中,柳儒雅和武震等人此刻應該還在廣宗,而自己這又是在哪裏?


  “死了,又死了很多人!”是一個士卒麻木的語聲。


  什麽……都死了?馮正星耳中仿佛又傳來潘榮的呼喚聲,衝天的喊殺似乎仍在四周彌漫、震蕩,他喃喃道:“我呢?我也該走了吧!”


  ……


  沒了冉閔的鄴城被燕軍圍得水泄不通,朝不保夕。城中斷糧日久,後趙遺留的宮人也幾乎被饑餓的兵將啃噬殆盡,大魏新朝徹底的完了。


  看著陸續返回廣宗以圖自保的乞活兵將,柳儒雅知道,大勢已去,此地已經沒有必要再留了。


  “柳盟主,趁此機會還是盡早脫身吧!”連日來,王匡已勸了十數次。


  “隻是……你們該怎麽辦?”柳儒雅頹然道。


  “燕國不同於羯趙,曆來籠絡漢人,近日已頒下律令:‘凡地方士眾,須恪守本份以安生計,便再無紛爭。’且壁堡勢眾,但求自保,諒不致再生禍端。”


  乞活軍是華夏史書上濃重的一筆,冉閔死後乞活軍並沒有偃旗息鼓,盡管再也未現雄才大略的統領,但他們卻一直為漢家保留著血性,餘後的一百多年始終抗爭不止,直至隋文帝建立隋朝。


  念及當年夙願,又是何等發揚蹈厲,豪氣幹雲,而如今卻是半途而廢,群英盡歿,此情此境怎不令人扼腕。但無論如何,畢竟那不可一世的羯胡已灰飛煙滅,魂歸天國的勇士終不致抱憾。


  看著身邊劫後餘生的寥寥數人,柳儒雅默然無語,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


  自威武堂全軍覆沒,柏雲鵬便如喪家之犬般逃離了鄴城。


  後趙已如風中殘燭,更無安身之處,思來想去,也隻有回返江南一途了。


  數度奔波,他終於回到了曆陽。


  北境腥風血雨,生靈塗炭,而坐擁文青樓的文白青卻依然大把賺著錢,悠閑自得。此刻,他正瞧著柏雲鵬咧嘴。


  “還有什麽看不開的,人活一世就是這麽幾十年,對自己好點比什麽不強,你還是聽我一句勸吧,總不至虧待了自己。”


  文白青給柏雲鵬指了一條道,去邊遠之地購置田產,封妻蔭子豈不快意,至於師門傳承,那就看自己的興致如何了。


  “師父屍骨未寒,一眾兄弟怨靈不遠,這……這叫我如何忍得下這口氣!”柏雲鵬沒想到文白青會如此寡義,全不顧莫逆之情。


  他哪裏知道,這文白青三教九流,為虎作倀,幾時不是陰損算計,哪會想到要金盆洗手甘於良善。其實,縱使他想置身清靜,又如何能擺脫那些狐朋狗友和各方勢力的糾纏。


  文白青又咧咧嘴,幹笑道:“賢弟不愧為‘玄武’之徒,欽佩,欽佩!那就請稍安勿躁,英雄終會有用武之地的。”


  柏雲鵬到底還是等來了文白青的消息。


  是日夜間,一個柏雲鵬絕想不到的人來了。


  外麵漆黑一片,房內燭火恍惚,那人剛一露麵,柏雲鵬便如撞鬼一般,張口結舌的迸出了半句話:“你是人……”


  “是人還是鬼嗎?哈哈,愚兄不過死了一回而已!”來人卻是那個在嶺南幫營寨外服毒自盡的孫繼煌。


  柏雲鵬與孫繼煌乃為舊識,昔年於廬江伏擊嶺南幫家眷,乃至曆陽設伏均為孫繼煌報訊,至於白冠則更是早有勾搭。


  片刻,柏雲鵬終於定下心神,不解道:“早聞前輩於江州遇難,卻不想……這究竟是何故?”


  孫繼煌答非所問道:“少東主此來可有什麽打算?”


  “前輩莫要再稱什麽少東主,晚輩當下不過落魄之人,尚需前輩指點迷津,但求報師恩於萬一便已無憾。”


  “足下盛誼,鄙東主亦讚賞有加,極欲借重,不知……”孫繼煌不眨眼的盯著柏雲鵬。


  “那是當然,晚輩自當座前效力,隻是,不知貴東主……”


  應承如此之快,柏雲鵬自然有他的心裏,他相信,孫繼煌背後一定是一個超凡之人,否則便不會有起死回生這等玄妙之事,他認定這是同路之人。


  “這個,彼時自然知曉。”孫繼煌諱莫如深道。


  “前輩可知‘神道’李懷?”柏雲鵬又試探道。


  孫繼煌搖搖頭,依舊是那種諱莫如深的眼神。


  ……


  六月中,柳儒雅一行終於回到了西山。


  西山腹地,早有老少男女迎在那裏,他們或憂或悲,難以名狀。


  而此時的歸來者卻早已沒了淚水,無一例外的盡是頹廢和疲憊,滿眼又似乎浸透著蒼涼的悲壯。


  沒有寒暄,沒有問候,所有的真意盡在不言之中。


  一個女子的哭聲突然打破了沉寂,是柳嫣,她撲上來緊緊抱住父親,兀自涕淚不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是錢君如蒼老的喃喃語聲。


  西山早沒了往日的盎然生氣,一排排錯落的房舍猶顯得沉寂落寞,那些生龍活虎的後生仿佛便如曇花一般,匆匆間模糊了蹤跡。


  這一切是對還是錯,柳儒雅無法回答自己,但他可以肯定,如若早知今日,便是有一百個理由他也不會把這些孩子送上這不歸之路。


  回望十數年的禪精竭慮,生死博弈,如今卻依然壯誌難酬,怎不令人氣餒。中原匹夫當道,剛愎自負,江南士紳弄權,畏敵如虎,可惜了天賜良機。他真的失望了,徹底失望了。


  “都是天命使然,非人力所能左右,這一世我們經曆的又何止這些!”是錢君如和蔣兆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側。


  “我隻是想,他們畢竟都還年輕,我又於心何忍……”


  “都過去了,或許他們並無反悔,為祖宗基業血灑疆場正是壯士之舉,足以無憾了!”


  錢君如有意把話叉開,道:“有傳言說在江州看見了高維賢。”


  柳儒雅一怔:“竟有此事?不過,當時確有人提及,有幾位高手破圍而出,想來定然是他了。”


  “也是劫後餘生,如此看來,嶺南幫還有人在,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過……據田允所言,當時兩軍陣前是有人蓄意挑起戰端,而包藏禍心之人斷無枉送性命之理,那破圍而出之人豈不是……”錢君如所言正是柳儒雅揮之不去的疑慮。


  “嗯,此言有理,隻是尚不知那人是何等居心,如今出現在江州又意欲何為?”


  “還有很多事要辦,你就不要再傷感了,暫且歇息幾日,田允他們也快回來了。”


  ……


  宜城,陰雨,夜間的街巷罕有人跡。


  漫天細雨之中林頡已蟄伏了近一個時辰,抬頭望去,那大院中的廳堂內仍舊燈火通明。他抖抖衣襟,心裏暗罵:“這鬼天氣!”


  這院落是府衙“主簿”庾樊的私宅。別看主簿官微,此人卻是本郡太守的親信,傳言又是當朝庾家的本家,是以,在宜城這個地方,庾樊可謂是手眼通天,極具實力。


  庾樊本為公門中人,上有俸祿家有私產,雖比上不足,但比下卻是綽綽有餘。不過,某些人的欲望便似無底洞一般,正所謂欲壑難填,庾樊就是這種人。這類人一旦得勢便會私欲膨脹,肆意妄為,數日前他便做下了一樁惡事。


  宜城城南有一位經營布帛的商人,此人姓周名叔同,因經營有方兼之持家有道,數十年中積攢下了大片家業。周叔同是那種商人中難得的好人,並無所謂的無奸不商,向為眾人所稱道。


  周叔同膝下兩子一女,女兒年長,早已遠嫁他鄉。長子周賢在京城謀得一份差事,而次子周永則隨父經營家業,如無意外,周家無疑是令人生羨的富庶之家。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向順風順水的周家卻在短時內連遭厄運,先是周賢省親途中被劫,耗費巨資後仍丟了性命,而後是次子周永毫無征兆地攤上了官司,官府稱之勾結匪類戕害良善。


  就在周叔同使出渾身解數準備弄清次子一案時,公門又傳出消息,他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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