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別有洞天
一連串的疑問令馮正星費解,那人被捆住了雙手,能輕易走脫定然武功不俗,可自己偏偏又看不出這人是誰。河對岸有人等在那裏,這又是些什麽人?難道是西山的人嗎?柳伯父他們究竟去了哪裏?西山的陣勢布置絕不亞於落雁島,是什麽人窺破了玄機?
那日在牛家窪聽到牛坤的講述,當年的舊案已初現端倪,他不由欣喜若狂,可僅僅數日,這一切又變得虛幻起來,他該何去何從?
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應該先找到柳伯父一眾,否則,僅憑自己還是一腦袋的糊塗。
他的第一個目標是馮家堡,一則,二哥馮正虎應該與柳伯父在一起,再則自己離家日久,早該回去看看家人了。
……
馮正星回到馮家堡時剛好是個大晴天。街上還是那般模樣,忙的、閑的一如既往,僅僅數載,便有了很多不認識的後生,他不由心中感歎。
進院時迎麵走來的是三師兄趙文秋。他仔細打量著眼前之人,臉上浮現著困惑。
“兄台是……”
馮正星猛然醒悟,自己還是周童的裝扮,便嘻嘻笑道:“家裏說,家裏說!”
是小兒子回來了,母親高興的一時竟沒了言語,隻任由眼中的淚不停的流。
一陣辛酸,馮正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都說忠孝不能兩全,可此刻情又何以堪!看到母親和家人,外麵的一切似乎又不那麽重要了。
家還是這個家,並沒有因為父親的離去而少了溫馨。
大哥馮正龍告訴他,正虎在柳伯父那裏,已經走了很久,至今未歸。
馮正星還得走,盡管外麵的事似乎不那麽重要了,但還有那麽多的親人尚在危險之中,那也牽著他的命啊!
……
又回到了西山,這次他一定要弄個明白。
當日的情形他看得很清楚,他們一定不是從水路走的。
他非常熟悉這裏,而且以往也沒聽師叔說過還有什麽出山的路徑,他耐心地尋找著,留意著哪怕極微小的不同。
終於,他看到了一條細微的縫隙。
這條裂縫在穀邊的一處石壁上,在一片雜樹間若隱若現,不是刻意搜尋還真是難以發現。
附耳在縫隙上,隱約似有屢屢的涼風溢出,他神情一震,這裏麵一定名堂。
循著縫隙的走向,大約丈半高處是這石壁的橫向斷麵,上下石壁之間形成一道階梯狀的肩頭,從遠處看便如石壁上的一個皺褶。
蹊蹺恐怕就在這裏。這當然難不住馮正星,他縱身躍起,扳著幾處凸起的石棱,隻幾下便攀上了台階。
入眼處是一塊極不規則的薄石,而且很隨意地扣在斷麵之上,似乎原本就是屬於這裏的天然的東西。
若是沒有下麵的縫隙,亦或不是在刻意審視,想必任誰也不會起疑。當時馮儼發現此處時,也是偶然看到了薄石一側的空洞,否則便沒有如今的順利脫困。
掀開薄石,一個兩尺餘的洞口赫然橫在眼前。好家夥!真是傑作!
到底有了答案,他心裏一陣激動,老天終究不會絕良善生路!
小心的下到洞底。石壁的縫隙外麵正是西山營地,遠處是山水相連的湖泊,好一個絕妙的安排,果真是一山一水棲神明啊!
山洞時寬時窄,亦土亦石,扭曲著伸向山腹。
足足有兩盞茶的時辰,前麵終於到了洞的盡頭。
撥開堵在洞口的雜草,斑駁的光影立刻投射進來。
洞口外是叢生的草木,密密的連成一片,由近及遠。
這裏是山腳處,下麵則是滿眼的密林,一眼望不到邊。他計算時辰,分辨著大致方位。
此處是營地的右後方,在他的印象中,前、左兩個方向都是連綿的山嶺,一望無際,隻有右向才能回到官道。
從山腳處滑下,地上的幾處擦痕印證了他的判斷,他們的確是往右邊去了。
越過了層層密林和兩條溪流,馮正星終於看到了官道。
一路上他一直在思索,柳伯父他們會去哪裏,落雁島嗎?他搖搖頭,會稽城嗎?又搖搖頭。總不會是馮家堡吧,他覺得這些地方那個李懷也會想到。對了,一定是這樣的,隻是,那個地方連他自己也沒把握找得到。
……
柳儒雅終於等來了林頡的消息,任仲逃走了。
一塊巨石終於從心頭挪開,他頓然開朗起來,衝著田允笑道:“今番就去叨擾你了,這一大家子可夠你受的!”
“小事一樁,還不是照樣喝酒吃肉,大家大業的還在乎這個?實在不行,老夫就領著乖徒兒林頡去討來。”大家一陣哄笑,全沒了一整日的緊張和憂慮。
“官兵因何而來?”錢君如此時才問起這話。
柳儒雅則不假思索:“明擺著,有人從中作梗,而且可以斷定,一定是那個李懷!”
“接下來怎麽辦?總不能幹等著吧,人家可是招招致命啊!”
“說的是,可現在毫無線索,先安頓好再說吧。”
“我看不行,李懷也一定在找我們,現在就看誰先能找到誰了。”錢君如似乎話裏有話。
柳儒雅不解地望著他,“錢兄可是想到了什麽?”
“任長勞。”錢君如的話毫不遲疑。
“你懷疑他?”
“非也,這次官兵來得突兀,而且是在任長勞剛剛上山之後,賢弟不覺得太巧了嗎?李懷想找到我們,就必然關注落雁島,所以,任長勞無疑成了最好的目標。”
是啊,難怪去接任仲時此老有顧慮,還真應了他的擔心。
“我們也盯住任長勞?”
“是的,我想李懷此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還有,官兵能輕易通過迷陣,肯定有深諳此道者,這個人會是誰?”錢君如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如此對手遲早是個麻煩。
“是李懷,當年他的兒子在落雁島就顯露出這個能耐,作為父親一定會更老道。”
“難怪!能否找到他的兒子?”
柳儒雅輕輕搖了搖頭,歎道:“那孩子卻不見得是個惡人,隻可惜……”
……
武震和林頡領命去武昌。
臨行前錢君如叮囑:“此時的任仲已擔了大的幹係,不見得會輕易找到。另外,心思須活泛一些,對此人隻可觀察,不可接觸,即便他身處險境也萬不可輕易出手。”錢君如顯然考慮的更深。
任仲離開江南多年,似乎也隻有武昌或江州可以落腳,而鄭胥和也在那裏等他,是以,武震和林頡直奔武昌追了下去。
……
李懷也是極度懊惱。本來天衣無縫的一局,卻被一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小卒給拱翻了,此時再想找到這些人定然是難上加難。
此人不愧是伶俐之人,數度權衡之後他突然有了主意,這些人一定會對任仲感興趣,我何不將計就計……。對於自己的聰明他一向自負,畢竟這世間之事還沒有多少能難得住他。
……
再說馮正星,離了西山便急急的往廬江方向趕,可隻走了半日他突然又改了主意。
他在想,柳伯父遭此襲擾一定不會甘心,而欲尋李懷就必往武昌和江州,就算大部分人和家眷去廬江,也會遣人前往。
歃血盟在廬江定然會愈加隱秘,短時內也不易找到,既然如此,倒不如去武昌,或許還能幫上些什麽。
對,往武昌追。
這下好,都想到一塊兒去了,錢君如說任仲擔了大的幹係,這次又不幸被他言中了。
……
任仲確實逃了出來,從一開始他就找尋著逃走的機會。
在西山,官兵衝進居室時他剛剛從院外回來。
任仲貫與官府打交道,知道光天化日下硬抗沒有好處,於是便依令束手,任由官兵把他帶出居室。
至湖邊,他沒有看到歃血盟的任何一個人,看來如此興師動眾卻隻捕了他一個。
他的手被反綁著,屬於那種“抹肩頭攏二背”的綁法,兩邊是四個士卒,看得很緊,寸步不離。
就這麽反綁著手走了一整日,他早已累得兩腳發麻,好在他有功夫在身,自然比那些士卒要強上許多。
身上、手上的繩子早被他暗中弄得鬆懈,隻稍稍用力便可解脫,現在所差的就是一個時機。
其實,他想脫身也很容易,打翻身側的士卒,往路邊的密林一鑽就成了,可他不想惹惱官府,此後畢竟還要圖個清靜。
就在距會稽很近的地方,機會來了。
他諳熟水性,見身邊的士卒懈怠,便趁所有人不備,猛地衝出隊列,一頭紮入早已瞧準的河中。待士卒警醒,他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說來也巧,他剛爬上對岸,那裏竟有兩個後生正在往岸上拉網,一見之下便被驚得拚命竄逃,轉眼沒了蹤跡。
撫著濕漉漉的衣衫,他不禁苦笑,堂堂長老竟如落湯雞一般,又何其落魄!
身邊那位兄弟沒了,他已形單影隻,不過,他並不擔心,他自有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