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五、輕薄
他這裏猶豫,那裏幾位弟子已道:“小師弟,敝派掌門請師弟前去一敘,肯請師弟移步隨我們前去。”說罷,一齊對他彎腰行禮。韓一鳴嚇了一大跳動,他雖不知這幾位師兄的年歲,但這位師兄都比元慧老沉多了,連麵的神情都極是穩沉,想來年紀不會輕了。哪裏敢受他們的禮,連忙還禮:“諸位師兄不必如此,不敢動勞師兄們相親,我隨師兄們前去便是。”說話間悄悄向師父看了一眼,盧月清麵帶微笑,道:“唉,你們幾位都是大弟子了,不必對我靈山一個新近小弟子如此執禮,他哪裏受得起你們這樣的大禮?”
那幾名弟子轉過身來,對著盧月清施了一禮,道:“多謝師叔!”其中一人轉過身來,對韓一鳴道:“師弟請!”他麵闊口方,臥蠶濃眉,腰圓背厚,身形高大,的確當得相貌堂堂四個字。韓一鳴見他為這幾人之首,想必是最為年長的,便道:“請大師兄先請!”那人便道:“小師弟不必客氣,咱們同去罷。”
韓一鳴本是一句冒撞之語,猜測之意,不料撞了個正著,原來這人真是塵溪山派內的大師兄,心中不由得吃了一驚。一數前來相請的師兄居然有九位,有些遲疑起來。自己一個低輩弟子,年紀也輕,元慧動用這些位師兄前來相請,意欲何為?這樣一想,不禁戒備起來,也不由得躊躇起來。
他不動步,那幾位塵溪山的師兄也不催促,就站在旁邊等候。韓一鳴正在猜測間,隻聽師父笑道:“一鳴,你去見元慧掌門,可要好好謝謝掌門這樣隆重地來邀請。想來你們是一見如故了,好事好事,去罷!”韓一鳴被一語點醒,總不能便在這裏發呆罷。要來的終歸會來,深深吸了口氣,道:“是,弟子謹記。”
盧月清麵帶微笑,神色之中微有鼓勵之意。韓一鳴定下心來,已決心坦然麵對元慧,便不再胡思亂想。轉而對那位大師兄道:“師兄請帶路!”那位大師兄點一點頭,與他一起,向前走去。韓一鳴不必回頭,也知那八名師兄必然是跟在身後,成為兩列,以示元慧對自己的禮敬有加。不禁微微冷笑,果然是做了掌門了,元慧已處處事事端起了掌門的架子!
他步子不快不慢,那位大師兄步子也不快不慢。韓一鳴偷偷打量了那大師兄一眼,這位大師兄與司馬大師兄相比,更加沉穩。但自己的大師兄更加親切,更加溫和。不過這位大師兄不僅相貌堂堂,且氣度非凡、態度從容。比起元慧來,更有一派掌門的氣度,師叔說得對,掌門不是有聰明便能擔當的。元慧畢竟還是單薄了些,這幾位師兄哪一位都比他更加沉穩,哪一位都有執掌一派的氣度風範。可到了最後,當掌門的,卻還是元慧!
韓一鳴此時方知為何會有那兩位不知名姓的師兄在背後的議論,元慧與這位大師兄之間的不同就如同韓一鳴與大師兄司馬淩逸之間的差距。連韓一鳴都覺這個掌門應是這位大師兄,而不是元慧。那麽元慧這樣早早便端起了掌門的架子,似乎也可以理解了。想來大家看好的不是他,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因而要特意威重令行,才能讓別人不好非議!
這位大師兄雖是初次相見,韓一鳴卻覺有些說不出的熟識感受。似乎自己何時曾見過他一般,便算不曾見過,自己至少也曾留意過他。可是倒底是何時留意過呢,卻又想不起來。忽然隻見前麵有一人迎來笑道:“師弟來了,快來快來!”這人身著淺灰袍子,麵容俊秀,神態之間頗有得色,正是元慧。
元慧對陪同韓一鳴前來的那位大師兄道:“有勞師兄了,師兄們請去歇息罷。”那大師兄淡淡地道:“掌門不必如此客氣。”轉身和那幾位師兄一同走開,韓一鳴眼見他走到塵溪山弟子歇息之處去了,自始至終神態始終如一,顯然涵養深厚。他並非是多管閑事之人,隻是自從那日聽到兩位師兄議論塵溪山掌門傳給誰,他們說得入情入理,便是自己看來,塵溪山掌門也該是這位大師兄而非元慧,因而見了本主,自會多加留意。
他不言不語,隻管盯著那大師兄的背影出神,元慧笑道:“師弟,你看什麽呢?”韓一鳴猛然回過神來,見元慧笑吟吟看著自己,連忙道:“我看,我走神了。請元慧師,掌門不要見怪!”他素來性情直爽,不善於言語客氣。對師長乃是發自內心的尊敬,絕不是客套。性情相異之輩,都不會多與之親近,因而客套之語於他來說也是極難說出口的。這時忽然對元慧客套起來,不免有些結巴。
元慧笑道:“師弟,我這兩日忙碌了些,不得來與你說話。你不見怪罷?”韓一鳴道:“師兄新做了掌門,事多些也是常情,我怎會見怪?”元慧微微一笑:“嗯,師弟,你不要一口一個掌門地叫我,我不是你的師兄麽?”這話換了是別人說出來,韓一鳴都會點頭稱是。但唯獨元慧說出來,卻是說不出的異樣,似乎他本的自謙之意忽然間便變成了自誇自傲之意。韓一鳴還未言語,元慧又道:“師弟,你還是叫我師兄我聽著順耳些。掌門,掌門,我聽著別扭。這兩個字,我這兩天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他語氣十分輕淡,卻也有掩飾不住的得意,韓一鳴雖知自己叫他一聲“師兄”,他必定也不會為難自己。可他言辭之中,那難以控製的喜悅卻絲絲縷縷滲透出來。果然沉穩大度不如明晰,明晰若是有那個機會做梵山派掌門,必定不會如此輕薄。四師叔說元慧輕薄,果然一點兒都沒錯!
忽然聽元慧道:“怎樣?”韓一鳴一愣,他隻顧著走神,全然忘記了聽元慧說什麽!元慧兩眼看著他,似是十分期待,韓一鳴腦中一片空白,拚命去回想適才元慧說過什麽。怎奈他想得太過入神,全然不曾留意元慧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