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四、背影
但長久的寂靜,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已遠離了那二人,遠離了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就在等得心急火燎的時候,那女子輕聲道:“那……樣……”還是隻能聽到兩個字,她所說的一切,似乎在空中被風吹走了,隻有這兩個字能吹到自己耳中。韓一鳴著急非常,忽然伸出左手在右手背重重一捏,指甲陷入肉中,立刻冷靜下來。隻覺額頭汗涔涔的,不知不覺中,他已緊張得滿頭是汗!
既已冷靜下來,能置身事外了,不再去想任何。閉雙眼,寧定心神,不再傾聽,慢慢地心境空明,再無雜念,睜開眼來。四周依舊是一片漆黑,韓一鳴看見了那濃濃黑暗,低下頭來,看不到腳下踩在哪裏,似乎是懸在空中,腳下也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忽然他看見了,身後有著淡淡光澤,雖不明亮,但將自身周遭都照見了。
不敢造次,輕而且慢地轉過身來,先前的身後,現下的身前,有一團瑩潤的光澤。那是一個人,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的模糊背影!這個男子果然不是白龍,說不出自哪裏認出來的,但韓一鳴便是認出來了。這個背影太模糊了,模糊得近乎於一團白影了,模糊之中能夠勉強分辨出是一個人的背影。至於高矮胖瘦就真的無從辨別了,這身影似乎在隨風變化,隨風舞動,忽大忽小,忽長忽短,哪裏能辨識得這樣清楚!韓一鳴凝住了呼吸,不知不覺中,便凝住了自己的呼吸!
這背影忽然伸出手來,向著黑暗伸出手來,道:“想……”韓一鳴眼利,已見他那若有若無的手掌之,有著一圈銀光,這銀光在他手四溢,將他那本來就已經飄渺浮動的身影拉扯得更加殘缺不全。他的前方亮起一個亮點,離得更加遠了,更看不清是什麽。韓一鳴情不自禁睜大了眼睛,對著那一點亮點看去,看了片刻,這才看見,那似是一隻手。那隻手遲疑了片刻,在那銀光之一輕輕一點,銀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隻手也隨著銀光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片濃黑之中,隻有那男子飄忽不定的背影,還淡淡地發出微光。韓一鳴心中疑惑:“那銀光到底是什麽?是吉?還是凶?”對著那背影細看。似乎知道了他在細看,那人忽然袍袖一拂,一陣罡風撲麵而來,吹得韓一鳴麵如針刺刀割一般疼痛,兩眼幹澀,眼眶痛得仿佛便要裂了開來!
韓一鳴並不閉眼,兩眼依舊圓睜,這個背影,這個背影……忽然那本來就如煙霧一般虛弱的背影開始變得澎大,變得鼓脹起來,也變得稀薄透明,緊接著“啪”一聲輕響,便被那陣無所不至的罡風吹散!韓一鳴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那個身影就這樣沒了!那出聲的女子也早沒了蹤跡,這裏又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該如何而離去,韓一鳴呆呆立在那不知所以的黑暗之中。忽然間一陣傷感,心中難過起來。心情廖落,手臂被人抓住,耳邊有人道:“小師弟,醒一醒!”韓一鳴猛然一驚,眼前一亮,隻見顧清泉正對著自己,韓一鳴怔了片刻,眼前眾人往來走動,陽光耀眼,還有爽朗的笑聲傳來。失神之中,顧清泉道:“師弟,你發醒了沒?
原來是場夢,一場身臨其境的夢。韓一鳴微微舒了口氣,還未說話,顧清泉便道:“元慧掌門特意著人來請你過去說話,你總是睡著醒不來,師叔說你累狠了,醒來便去。你醒了沒?”元慧掌門?是,元慧師兄已是元慧掌門了,韓一鳴胡亂點了點頭,道:“我醒過來了,多謝師兄喚我。”四下裏看了看,道:“我這就去洗漱,洗漱完畢便去。”
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裳的塵土,仍覺疲累,打了個哈欠,找水洗漱。諸派歇宿之地附近都有泉眼,今日他起來得遲了,來到泉水邊,隻有幾位不識得的別派師兄還在洗漱。韓一鳴略站了一站,待得他們洗漱完畢離去,這才蹲下身來,將手伸入泉水之中。
右手背,有著一個深深的指甲印,掐得如許之深,已成青紫色的一彎,連皮都掐破了,還好未掐出血來。韓一鳴呆了一呆,這是自己掐的!他記得在夢中,自己左手用力在右手背一掐。可那真的是夢嗎?見了這個指甲印,不禁有些懷疑,那不是夢。那背影是誰?那背影看不分明,那時看不分明,這時想起也是一片模糊。但那聲音卻真是自己記憶深處有的,聽在耳中熟絡到了極點!若是能聽到一句完整的話,自己便該認出他是誰來。
他是靈山派的前輩麽?那身素衣,便是看不分明,也覺得無比親切,如果是靈山派的前輩,又是哪一位?那女子又是不是金蛟?那白龍呢?白龍到哪裏去了?韓一鳴心頭沉重,咬著牙關,卻是想不明白。是師父麽?還是四師叔?或是五師叔?心中將幾位師長都拉過來一一比較,甚而連大師兄的背影也拉過來比了一回,卻依舊不能確定。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韓一鳴回過神來,對著手背的印痕看了一眼,伸手掬起一捧水來,潑在臉。透心的清涼,立時讓他頭腦無比清醒。飛快洗漱完畢,自泉水邊走開。那後來的一位師兄對他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這位師兄姓甚名誰,連麵貌都未看清,隻是道:“師兄轉身離去。
才走出樹林,已遠遠望見幾個身著灰衣之人站在師父身前,師父轉回身來,遙遙對他招了招手。韓一鳴連忙過去,盧月清道:“一鳴,這幾位是塵溪山的師兄。元慧掌門特意讓這幾位師兄前來請你去敘舊。你隨著這幾位師兄去見見元慧掌門罷!”韓一鳴心中頗有些不願,每次與元慧相見,都覺異樣,雖說元慧也曾有與他直言坦告之時,但韓一鳴卻覺有些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