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零、賭注
還未轉過身來,又聽一人在身邊道:“小師弟。”韓一鳴不必回頭,已知來的乃是元慧。轉過身來,果然是他。隻不過元慧並沒有帶著塵溪山的師兄們一同過來。他獨自一人來到自己身後。韓一鳴對他施了一禮:“多謝元慧掌門前來觀我師兄接任之禮。”元慧微微一笑,四周一看,低聲道:“小師弟,咱們略走開幾步,說幾句話可好?”韓一鳴看他獨自過來,已猜著他有話要對自己說了,何況二人從前還有一賭,須得了局。
想要說好,卻是身周人來人往,可若帶了元慧去後山,不知可會不妥。先道:“元慧掌門請稍候,我去……”忽然心中聽到大師伯道:“一鳴,你請元慧掌門進翠薇堂去說話罷。”心知靈山之,有許多奇異之物,實不能讓外派之人亂走,以防他們起了貪心,當即改口道:“這樣罷,請元慧掌門跟我進翠薇堂來,咱們也好說幾句話。”不知元慧可曾聽見大師伯對自己說的話來?可即便他聽到了,又有何妨?
元慧對他微微一笑:“好,請小師弟前麵帶路。”韓一鳴明知他看見了翠薇堂三個大字掛在堂前的房梁之,卻仍當他看不到,引著他穿過眾人了台階,走入堂內。堂外眾人濟濟一堂,熙來攘往,十分熱鬧,走入堂內卻是心中幽靜、遍體清涼。二人走入堂內,已見堂內木幾之放著一壺清茶,兩隻茶盞,兩把木椅一一下放著。韓一鳴心知大師伯早知元慧要與自己深談,早有準備,果然是什麽都瞞不過大師伯的眼睛!
二人一進堂內,翠薇堂大門便輕輕合,隻有輕輕的一聲“吱”,乃是門樞發出的聲響。堂外的喧囂都被這兩扇木門關在了門外,一絲也透不進來。元慧先對著掛在堂中師祖的那幅的字看了又看,輕輕點頭,韓一鳴也不出聲打擾,隻是站在一邊。元慧對著那幅字看了片刻,拱手彎腰行過一禮,直起腰回過頭,才對韓一鳴道:“小師弟,到了這裏,你便不要喚我掌門了,還是叫我聲師兄,我聽著還順耳些。咱們也不要講那些虛禮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得知,咱們坐下來說話罷!”韓一鳴道:“是,師兄請坐。”自己卻不坐下。
元慧對著他微微一笑,先在方的木椅之坐下,韓一鳴才在下方的木椅坐下。片刻之後,元慧道:“小師弟,咱們打的賭,誰也沒贏,卻也誰都沒輸。”韓一鳴點了點頭道:“師兄說的是!”元慧道:“本來我今日真是誠心前來祝賀你的,可不曾想,靈山掌門另有別人,實是意外之極呀!”韓一鳴微微一笑,他當日的驚訝並不比元慧此時的驚訝少,若是不是當日自己震驚過,此時自己的驚異隻怕比他還要更甚。
停了片刻,見元慧不出聲了,才道:“多謝師兄前來道賀,我丁師兄足以擔當一任掌門。”元慧收了笑容,道:“我並非說丁師兄不足以擔當掌門,我乃是說我驚異的是這掌門不是你。”韓一鳴道:“師兄,我這點能為,人所共知,大師伯挑選了丁師兄,才真是挑對了人。”元慧道:“嗯,我與丁師兄並不相熟,不便評斷是非好歹。咱們不說別人,隻說咱們自身。”韓一鳴道:“師兄說的不錯。”元慧道:“不過此事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是否是告知我,我的夢境,乃是無稽之談呢?”
韓一鳴愣了一愣,元慧的夢境,本就令人十分奇異。似乎他的一切,都是由那與眾不同的夢境得來。他夢到自己成為靈山掌門,而靈山掌門卻是由丁師兄承襲,無疑會動搖他的信心。但此時自己又能說什麽,說他夢境並不可靠,或說此事純屬意外,都不適合,唯有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拿起茶壺,給元慧沏茶水。
元慧微微一笑:“多謝師弟。言歸正傳,既然咱們誰也沒贏,卻又誰也沒輸,那麽這賭賽唯有這樣了結,全然當咱們沒有賭過罷。”韓一鳴雖說並不十分信任元慧,可也知他賭這一賭,一來是提醒自己,二來是為了那片龍鱗。這片龍鱗或許算得是白龍去世之時所留下來的唯一一片完整之物,自己留在身邊,本是個念想,永遠記得曾經遇到過這樣一個出類拔萃、有情有義的靈物。但這念想,卻不因龍鱗不在自己身邊便會消逝。想來元慧借它,必然是大有用處,便伸手自懷中掏出那片龍鱗來,遞過去道:“師兄若有所需,隻管拿了去用。”
他遞了過去,滿擬元慧會伸手來接,卻見元慧隻是對著那片龍鱗微笑凝視,遲遲不伸出手來!韓一鳴不知他何以不伸手來接,也不好縮回手來,但依舊將龍鱗向前遞去。過得一陣,元慧才收回目光緩緩地道:“韓師弟,多謝你的好意,此物我不能接,你收回去罷。”韓一鳴不解,道:“師兄,此物在我身邊,與在你身邊全然不同,你若有用,借與你又有何妨呢?”元慧輕輕搖了搖頭:“小師弟,原來你並不曉得凡事不可強求,也不可勉強為之。”韓一鳴一愣,元慧道:“我若是贏了這回的賭,我定然會來求取此物,且不容小師弟反悔。但我並不曾贏得這場賭賽,我再將此物取回去,便可算為強求了。便是用了,也未必能如我所願。我取了此物去,乃是要做一件要緊事的,須知事物的理、氣、運是相關聯的,隻能順其自然、不可強逆。或許我便是不能在此時得到此物的,也或許是機緣還不到!這樣罷,小師弟,你收著它,將來若是再有機會,咱們再賭一回,我若贏了,再來求取此物如何?”
他如此說來,韓一鳴也不好再堅持。點了點頭,將龍鱗收入懷中。片刻之後,元慧道:“小師弟,不瞞你說,有時我覺得有另一個自己在看這個世間。隻不過借用了我的眼睛。今日之事,似乎也是如此!”說著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站起身來道:“師弟,今日咱們便說到這裏罷!時日漫長,來日再見!告辭!”他話音一落,翠薇堂兩扇門無聲無息打開了來,門外先前的眾人早已散去,隻有元慧的門人還站在那邊,靜候著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