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悔
沈若複躡空法用得不熟,韓一鳴卻是用得極熟,也飛奔過去,沈若複在後麵道:“我趕不上他,我在後方。師弟你趕得上他,你去前方。”韓一鳴追在後方,那人也是全力奔跑,卻哪裏有他這般快,轉眼被他自身邊越過,轉過身來攔住。那人看他轉身攔住自己,回身便跑。後方有沈若複守著,韓一鳴隻是逼近過去,將那人夾在二人當中。沈若複道:“你是何人?為何見了我們便跑?”韓一鳴四周一望不見人影,也不見異樣,道:“下去再說!”
那人低著頭隻不出聲,沈若複道:“你是何人?”韓一鳴道:“下去!都下去再說!”那人被他們逼著落下地來,韓一鳴道:“你也是同道中人,一見我們便跑,是何緣故?”那人道:“我,我,師弟,你們……”他“師弟”二字一出口,韓一鳴與沈若複都吃了一驚,沉聲道:“你是何人?”那人慢慢抬起頭來道:“是,是我!”
他滿麵的羞慚之色,韓一鳴一見他麵,便愣住了,這人他是認得的,並且也記得!跟隨司馬淩逸離開靈山的弟子中,就有他。師父還問過他:“你也要走麽?”隻是韓一鳴不記得他名字了,但一見他的麵,無明怒火便直撲上來,冷冷地道:“你早不是我靈山的師兄了,叫我們師弟做什麽?”沈若複道:“原來是徐子謂師兄!從前之故,我叫你一聲師兄,但你離開靈山,已不是我們的師兄了,不必叫我們師弟,我們做不起你師弟!也難怪你一見我們便跑!”
徐子謂滿麵難堪,片刻之後,道:“二位師弟,我,我……”這時看見誰,韓一鳴都不惱火,唯獨看見叛離靈山的師兄,那真是滿腔怒火都湧上心頭來,忍不住道:“我們不是你師弟,我們有不起你們這樣的師兄!沒了你們,靈山也不至於這樣!臨時變節,你也當得起我們的師兄麽?”沈若複道:“師弟,咱們走!咱們沒有這樣的師兄。”徐子謂難堪之極道:“二位師弟,二位師弟,請聽我說一句話好麽?我,我,我很後悔!你們要罵我,就讓你們罵個夠。隻要你們,隻要你們……”韓一鳴道:“我們罵你還有何益?你們真是讓我們連罵都不想罵了!你們還是做師兄的,怎能在那個時節離開靈山,你們……”他滿腹皆是憤怒,卻是罵不出來。徐子謂道:“二位師弟!我真的很後悔,我,我也沒想會在這裏遇上你們。我,我隻當再沒法見到你們了。我也沒臉見你們!”他說著,居然流下淚來。韓一鳴與沈若複隻覺可笑,沈若複道:“徐子謂,你也不必對著我們哭。難不成你哭一哭,我們便不計你們背棄靈山之仇麽?同門成仇,隻因你們離開,也真是可笑!”徐子謂道:“我知曉,我都知曉。可我真是後悔,悔不當初,不論師弟們信還是不信,我都是極為後悔的!我,我怎會離開靈山,不跟你們一同呢?我,我……”
韓一鳴冷冷地道:“可你確實離開了靈山!我師父叫你,你也不曾留下!”徐子謂道:“師弟,我極是後悔。此事說起來,我極是後悔。你們信麽?”沈若複與韓一鳴對望了一眼,都不言語。徐子謂道:“我們離開了靈山的師兄弟都極是後悔,我那時不知最終會是這樣。靈山……”他眼中泛起淚光來,韓一鳴卻覺自己心地剛硬,全然不為所動。他此時便是將眼淚流成了河又怎樣?靈山沒了,不會因他流淚而重生。這時的眼淚,全然不會讓韓一鳴心動心軟!
沈若複道:“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對了,你怎會在此?你一個人麽?”沈若複也絕口不叫師兄,韓一鳴也知這是心中有氣的緣故。徐子謂道:“我是路過此地,師弟,你們,你們……”他四下裏張望,沈若複道:“我們可不是一個人在這裏,你要去告訴別人麽?”徐子謂抬起頭來,看著沈若複道:“我絕不會的!”雖說他背棄靈山讓人厭惡,可這時說話卻有些斬截。不過韓一鳴隻覺自己再難相信他了,隻道:“你要去告訴別人,那也由你。”
徐子謂一張臉脹成紅紫色,半晌才道:“我絕不會告訴別人的。師弟,你們不當我是師兄了,我也不怪你們,凡事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沈若複忽然道:“司馬,大師兄呢?”他臨時改了口,徐子謂道:“大師兄,他和我們在一起。你們放心,遇上你們之事,我絕不會跟別人說的,便是大師兄,我也不會說的。他,他不會知道的。他也不會告訴別人。”他忽然眼中泛起淚光來,韓一鳴看著隻覺厭惡,想要走開,沈若複卻是不走,道:“哦!那就好!不知你要去向何方呢?”徐子謂看了一看前方,道:“我,我想去找樣物件。”
沈若複道:“你找何物?”徐子謂默然片刻,道:“反正不是什麽有害於人之物。”沈若複對一鳴使了個眼色,道:“那,你去罷。”徐子謂拔腿要走,卻又站住了,轉回身道:“師弟,丁師兄好麽?”韓一鳴道:“虧了你還記得丁師兄!托你們的福,還活著!”他也不意自己說話這樣尖酸刻薄,但見徐子謂低下頭去,極是難堪,心頭一陣痛快。過得一陣,徐子謂道:“你們不當我是師兄了,可我仍當你們是我的師弟。”韓一鳴冷笑一聲,道:“我們可沒那麽大福氣,當什麽師弟。”徐子謂道:“師弟,我心中極悔,隻是說不出來罷了。”沈若複道:“悔什麽呢,悔之晚矣!”
他不說這話還罷,說了這話,徐子謂掉下淚來,拔腿便走。韓、沈二人在一邊看著,也不出聲,看著他向下方村子走去。馮玉藻等幾位師兄師姐便在路邊歇息,徐子謂遠遠收住腳步看了他們一眼,馮玉藻等幾人也看見了,徐子謂在原地站了一陣,猛地向前奔去,跑得極快,不多時已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