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六、劍血之道
韓一鳴不知是該拿起來,還是不拿,就這樣看著。這是何意?果真是要自己的性命麽?正想著,心底那個聲音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至誠之意麽?連個皮囊色相都舍不得。”韓一鳴深知那不是自己的聲音,這聲音說話間,有著風響,這聲音也從未聽過。可真要聽了這聲音用這短劍結果了自己的性命麽?自己死不算什麽?那麽多同門……隻聽那個聲音笑道:“原來還是假的,你要麽將性命交與我,要麽你便永遠在這裏待著罷。”
永遠在這裏待著?韓一鳴不禁激氣,放眼四顧,卻是一陣徹骨寒涼,自己進是進來了,卻不知該如何出去,聽這言語,看這情形,極有可能是出不去了。這不知是何方妖孽,但一想自己已入了北門,已在北尊地境之內,便是有妖孽,北尊也不會讓它橫行才是。彎下腰去,拾起那柄短劍來。入手冰涼,用力握住劍柄,道:“我有至誠之意,隻要能救得我靈山同門,要我的性命,我也甘願。你說了這是皮囊色相,那這皮囊色相便給你。”手中的短劍便自頸間抹過。那短劍極是鋒利,韓一鳴隻覺頸間一痛,低頭看時,頸下鮮血如泉水般直噴出來,但那一痛之後,卻聽那個聲音道:“這是個傻小子。”韓一鳴隻覺一陣雪花撲上麵來,身上也無比輕盈,慢慢向上方飄起。他忍不住扭頭向下一看,下方躺著的也是自己。隻是他看不見自己身上的血,那雪白的地上,依舊是雪白。
韓一鳴慢慢向上飄去,忽然眼前一帶黑色閃過,那條黑色的大蛇,橫在他的前方,冷冷看著他。韓一鳴禁不住握緊了手中的短劍,不握還好,一握之下,那柄劍越來越小越來越短,竟然自他的手中消失了。黑蛇就這樣看著他,一對碧綠的眼珠中,光芒閃爍。韓一鳴一時福至心靈,這是北尊麽?這黑蛇卻必定是異物。
在此間出現的異物,就算不是北尊,也會與北尊有些關聯。才想到這裏,眼前多了一隻烏龜。這不該叫做烏龜,體形巨大,雖說有烏龜的形狀,背甲頭足一應俱全,但全身雪白,如玉石雕就一般,隻背甲上有著淡淡紋理。一雙眼珠,也是白色的,看著你,似是盲了,韓一鳴卻有些說不出的懼怕,猛然想起沈若複曾說過北尊玄武乃是龜與蛇,一時心定下來。
那條黑蛇此時身形不再是之前那樣巨大,隻是細長的一條,纏在龜甲上,但龜與蛇一同看著他。韓一鳴定了定神,道:“北尊。恕弟子無知冒犯。弟子實在……”隻聽白龜道:“北尊?北尊為何物?我不認得什麽北尊。不過我認得你是靈空的後輩弟子,倒也脾氣倔強,引了你走路你不走,倒要自己選條不得已的路。”這的確是白龜說話,黑蛇出聲,微帶嘶風,先前他心裏聽到的就是黑蛇出聲,所以有著微微的嘶風聲。聽白龜的聲音倒是十分悅耳,有沁入心脾之感。但聽白龜說到“引路”,知曉黑蛇是前去引路的,不禁心中多了個疑問,對白龜道:“北尊,弟子愚魯,請問三條路中,如我選了右邊那條路,會到哪裏去?”
白龜道:“也是我這裏。三條路皆是通向我這裏。”韓一鳴大是意外,他以為會通向別方,卻不料也是透到這裏。那一條路即可,何必有三條路呢?”白龜道:“隻不過你選了左邊的路。”韓一鳴道:“北尊,都是通到這裏,選哪一條路,還有不同麽?”白龜道:“那自然是有的。如你跟著引路前來,那你會拋開許多世俗,或許途中成就了仙緣也說不定。”仙緣?那真是韓一鳴想都沒有想過的。也知這所謂仙緣,或許是許多修道之士一輩子難遇難求之事,但於他,真沒所謂。白龜道:“不過,你不隨著引路前來,也不在我意料之外。那是避世之舉,你的一切凡塵俗事便都會拋下了。你心中掛念的同門及你所經曆之過往,都會付之東流。你不是一個避世之人,你絕不肯舍棄他們。”韓一鳴大是意外,白龜短短幾句話,居然將他心思說得如此明白,著實令他無比欽佩。越發認定這就是北尊。索性問道:“北尊,那弟子自左路過來,也有說法麽?”
那白龜道:“這自然也有的,向來來往我這裏的人,都要過這三條路,隻有一個人例外。便是靈空。靈空是沒有走過瓊林的。他是直接前來見我的。於世人而言,眼下還沒人有這樣的修為。跟隨引路而來的,幾乎是沒有的,要麽就是猶豫不絕,要麽就是落荒而逃。你為何要選左邊這條路呢?”韓一鳴老實答道:“弟子認為左邊這條路近些。因此就選了這條路。”白龜道:“是,此路乃是條路中最近的一條。隻是到了最後關頭,你以肉身,還是不能見到我。你須得放棄你的肉身,才能以靈光相見。”韓一鳴道:“我死了麽?”白龜道:“沒死,也死了。死的對你而言無關緊要,你的靈光顯現。不過,你盡管放心,待你回去之時,你的肉身也會跟了回去,但,那隻是個軀殼了。隻不過你還是會失去些年月,以你的資質,少說也要失去二百年。”韓一鳴大吃一驚,自己有這樣長壽麽?白龜看透了他的驚異:“你能活五百年以上的,以你目前的修為,壽數已在五百年以上。修道之人沒有生死有命之說,生死全來自自己的修為與遭遇。如若將來,你修為再次精進,那活到千年之上,也不是什麽難事。”
韓一鳴道:“是,多謝北尊慧言指點。”白龜道:“不過,你也會自我這裏得到些好處,將來你會自知曉。”停了一停,白龜道:“你自左路而來,就是你會以自身之血,換來你想要的物事。左邊這條道,就叫劍血之道。”韓一鳴道:“北尊,請問右邊之道呢?”白龜道:“那條道叫做坦途。”韓一鳴一時心悔,坦途必然沒什麽意外,那自己自那邊走,也能走到北尊麵前。卻聽白龜道:“所謂坦途呢,雖不要你付出性命,但卻不知你何時能走到我麵前。因為此路極之遙遠,你的法術是不足以飛快到此路的盡頭,飛幾千年也不能飛到。但此條路走得最快要三百年,走得慢些,三千年也不定能走到我麵前。即便是走三百年,也要看機緣的,若無機緣,那真不知何時才能走到我麵前。”韓一鳴再次意外,停了片刻才道:“這樣遠?”
白龜道:“就是這樣遠,因此半途而廢的人也多。想來見我之人也不少,就目下而言,在坦途之上走了幾百年還在走的,有那麽一二個。”韓一鳴道:“弟子有一事不明,需要請教。”白龜道:“靈空與我算得上是朋友,你稱自己為弟子,也是很妥當的。”韓一鳴聽它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便接著問道:“尊者這樣的神通,為何不能讓前來之人順順利利就到尊者麵前,而要設這些迷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