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七、伏藏
白龜道:“迷津非我能逾越,也不是我設的。迷津是來的人自帶的。但凡前來見我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所求,有求便有欲,有欲便會沉迷。迷津因此而生,這可不是我能替他免去的。”韓一鳴心知自己也是有所求的,因此自帶了迷津而來。但一念執著,對著白龜恭恭敬敬行了三個禮,直起身來,側身站過一邊,才道:“請恕弟子無知無禮,弟子此來,乃是有事要請教。請尊者為弟子指點迷津。”
說罷,抬起頭來,看向白龜。白龜一雙近乎盲了的玉石色圓眼珠看著他,韓一鳴剛想開口詢問師祖的下落,白龜已道:“你想問何事,盡管問。隻不過,我能答你的便答你。我若不能答你,你不必再問。我有三不應答,要在事先說與你。其一,不在麵前的人事,我不予答。其二,未來的吉凶,我不答。其三,欲自我處得到些好處,我也是不予應答的。”韓一鳴一下怔住,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不在麵前的人事,不予應答,那師祖的下落,就不必問了。但猶不死心,依舊問道:“我想知我師祖的下落,請尊者指點。”白龜道:“他剛離開我處,現已不在我麵前,我不予應答。”
師祖果真來過此處,隻是現下已離開,韓一鳴心往下沉,這一來又不知該向何處去尋找師祖了。北方,果真是北方麽?他也不得而知。但掌門秘書上著實是引著他們向北來,韓一鳴雖不曾看到丁五師兄看到的向北而來,但之後所看到的,皆是指而向北的意思,到了這一步,難道返回去麽?還是向前走?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執著了那麽久向北而來,到了這時卻是這樣,他是有些動搖。不知想了多久,猛然省過神來,白龜黑蛇依舊在前方看著他。韓一鳴定了定神,既然如此,師祖便不必再問了,那問些什麽好呢?忽然一個念頭湧入腦來,便道:“弟子自小便不聰慧,也沒什麽學術,但不知弟子身上靈力何來,請尊者指教。”白龜道:“聰慧與靈力,是全然不相關之事。聰明的人想得也多,就少了一念單純,反而不見得有靈力。至於學術,就更與靈力沒什麽幹係了,靈力超脫於智慧與學業之上,與它們並無關聯。你的靈力,乃是伏藏。”
這句話前麵所言,韓一鳴都聽懂了,唯有這伏藏二字,卻是不甚明白。但想別的也不能問了,隻問問自己罷,於是道:“弟子愚昧,不知何為伏藏,請尊者指教。”白龜道:“伏藏,便是指埋伏起來的寶藏了。你身上的靈力,便是埋伏起來的寶藏。這些靈力積累的時日長久了,隻不過埋伏在你身上,你所取用的,不過十分之一罷了。”韓一鳴驚異得說不出話來,十分之一,自己所啟用的靈力,不過是自己所有的十分之一麽?若是全都能啟用,平波如何是自己對手?靈山又如何有今日?正想間,隻聽嘶嘶聲道:“這小子胡想歪想了。”這是黑蛇出聲,但凡黑蛇出聲,都帶有嘶嘶風聲,韓一鳴回過神來,看了看白龜,張了張口,卻又有些猶豫,但一咬牙,還是問道:請問尊者,我要如何才能用我的伏藏?”
白龜道:“你不是正在用麽?你沒有用上的你的伏藏,怎麽會有今日呢?”韓一鳴啞然,是呀,沒有用上伏藏,早就不知自己是什麽樣了。是自己問的不對,定了定神,道:“請尊者指點弟子,這伏藏弟子要如何才能盡數用上?”黑蛇的頭忽然出現在韓一鳴眼前,韓一鳴正站在一邊持弟子禮,眼睛隻看著白龜,冷不防黑色的頭就出現在麵前,直距不過數寸,一對綠得發藍的細長眼孔看上去格外陰森。韓一鳴雖不懼蛇,但這黑蛇乃是靈物,至少也是靈蛇一類,它忽然湊上前來,一個尖尖的蛇頭對著自己,不禁有點悚然。但也不怕,隻是站著。黑蛇隨著嘶嘶風聲笑了:“這伏藏你還想盡用?此物不是你的,有得可用,已是你的福緣了。”
韓一鳴自然也不曾認為這伏藏是自己的,雖不知這伏藏何來,但聽到這樣強大的靈力,怎會不心動?何況如有這樣強大的靈力,平波之流又算得了什麽?倒也不以黑蛇的譏笑為意,隻是看著白龜,對那距自己不過數寸的尖尖蛇頭,全然不於理會。白龜道:“能否盡數用上,我也不知。你的伏藏與別人的伏藏大不相同。別人的伏藏,都為上一世,或是上幾世修為或所學積攢起來。你的,卻是著實與眾不同。你想盡用,隻怕也是不得其門而入的,你能用到三成,都已是別人幾生幾世修行所不可企及的高度了。”韓一鳴道:“難道我身上的伏藏,不是我前幾世的積累麽?”
黑蛇嘶嘶風聲中答道:“自然不是你前幾前世積下來的。”白龜道:“你不過是盡個保管之責罷了,你還是就盡好你的保管之責,不要讓你的伏藏為他人所奪罷。”韓一鳴猛然間一個機靈,自己身上有伏藏,隻怕早就被平波等人看了個明白,也因此,他們才對自己爭搶不休。一時之間,又有些不明白了,問道:“尊者,弟子是魔星麽?”白龜道:“魔星?你自然不是。我不知何為魔星,但聽這二個字與你的品格,卻是格格不入的。”韓一鳴道:“弟子曾被人指為魔星,因此上對此,有些不能釋懷。”白龜道:“執著一念,有時是好,有時卻也不好。你果真不是什麽魔星。”
不是魔星,韓一鳴心中也略鬆了口氣。他不是魔星,平波等人再來追擊,他會更加理直氣壯的回擊。他若是魔星,隻會給同門帶來更多的煩難,平波定不會住手,同門必定也拚命要護著自己。就如同他們一同護著丁師兄一般。問及此,已無可再問,韓一鳴最想要得知的,卻是不能問的,所得知的,於目前也無所助,不禁有些默然。
過得一陣,白龜道:“你之所問,想必已完了。那你要付出你的哪二百年?”韓一鳴愣了一愣,白龜道:“你已過去的時日,我不會拿走,但你必然要損失二百年。你是想失去哪二百年,你告知於我,便能回去了。”韓一鳴道:“二百年還可以挑選麽?”白龜道:“是,也就是看你想回到哪裏。我這裏是沒有時日算計的,時日於我而言,早就沒了。但你回去,卻可以選是目前,還是二百年後。你若選了二百年後,那你離了我這裏,就是二百年後。你若選的不是二百年後,那便是回到與你來的時日相距不遠的時刻。隻不過你將來的日子是定會少掉二百年的。哪怕你的修行能活幾千年,這二百年,也會一日不短的少掉。”
韓一鳴心中一動,此時靈山已是勢危之極,有時隻覺未來渺茫,不知將來靈山可還會存在,因此心中也著實擔憂。但僅是心念一動,便道:“請尊者拿去我將來的二百年。我要回到我同門之中去,我要回到與來時相距不遠的時刻。”這裏話音甫落,眼前一道黑光閃過,韓一鳴隻覺身子被一股大力一推,再站定身子,眼前已沒了白龜與黑蛇,定了定神,自己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當中,四望無垠,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夢幻,黑蛇白龜並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