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三、話
韓一鳴搖了搖頭道:“這個,未必。師太寂滅了,平波不講情麵,師祖也不講情麵。師祖跟平波打了一架,或許是好多架,萬法玄門就此沒落了。”沈若複良久不出聲,韓一鳴停了一停,道:“師兄,這個是我夢到的。或許可以說是我看到了過往。我看到了平波血染衣裳,怒斥師祖。”沈若複依舊不出聲,過得一陣,才道:“師弟,這個的確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你不必說得那樣好聽,就算是我們師祖去尋平波的不是,難道就不行麽?要不是平波立意要與師祖過不去,師太會寂滅麽?師祖就算是去尋他的晦氣,也沒什麽不對的。”韓一鳴道:“是。師兄你既然說劉晨星師兄說的不能當真,那我反過來說罷,師太寂滅後,師祖前去尋平波的晦氣,萬法玄門就此沒落了。”說到這裏,心中一動,收住了口。
他一直不出聲,沈若複也不出聲打斷他,過得一陣,韓一鳴才歎道:“我明白了,為何我總是覺得這事怪異。這樣來說,就說得通了。”沈若複道:“師弟,你明白了什麽?”韓一鳴道:“師兄,你一句話提醒了我。劉晨星師兄說的話,不能盡信,也不能不信。畢竟他講了許多事,這許多事,在靈山,師尊們是不會提起的。劉師兄來說,也未必全說真話,尤其說到靈山,或許是元慧的主意,也或許他開不了口,有的話,說得不盡不實。師兄,我一直奇怪,平波明明就落下風,為何還總是拖著他並不出色的同門來與師祖過不去?真是殺紅眼了麽?可我們平日裏見的平波,卻不是這樣,他可以隱忍這麽多年,才將靈山毀了,可見他是不會輕易出手的。就連追殺我與星辰,也是算計好了才來。他不會明知不敵的情形下一次次到師祖麵前來送死!他是隱忍不發,一發就要中的!師兄適才說要反過來聽,一句話點醒了我,我明白了,萬法玄門是師祖後來滅掉的,應是師太寂滅後,師祖前去報仇,萬法玄門不敵,才沒落的!”
沈若複兩眼定定看著韓一鳴,半晌方道:“師弟,是的,你說的不錯。因此,平波才離開了萬法玄門,另投了萬虛觀,我們與他的仇也結得越來越深!”韓一鳴道:“師祖去尋平波的不是,平波力不能敵,萬法玄門因此風流雲散,我聽說,萬法玄門中後來沒什麽出色的弟子,就這麽散去了,也屬尋常。難怪平波那麽恨我們,滅派呀,師祖的手段當真了得。至於平波,我們一直不知他的許多往事,因此,我們一直輸在他的手中。若是我們知曉這些,靈山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沈若複道:“師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平波對一切了如指掌,咱們對這些過往,卻一無所知,我們全是被他逼著往下走!師長們對這些過往不提,我們全然沒有防備。不輸才怪!”韓一鳴看了看那邊的師兄師姐們,道:“師兄,這些事,你要與師兄師姐們講麽?”沈若複道:“不!我絕對一個字也不說。”韓一鳴道:“不說要好些!畢竟師長們沒說,我們就不必提起,隻是我們心中有數,就行了。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候,再說不遲。”忽然想起師尊們是否也是這樣的想法,一時間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沈若複道:“師弟,我知曉你的意思,但你要知曉,我們已緩過了最難的時刻,也有了立足之地,這些事就不要提了。師尊們不提這些事,大約就是因這些事中,有師祖並不光彩的手段。那便不提罷。我們要是頂住了,能重建靈山,這些不光彩的往事,不提最好。若是咱們頂不住,靈山派真的隨我們化風而去,那就這麽著罷,更不必提了。”
兩人商議定了,沈若複道:“師弟,你得盡快把你的屍毒解了。我這裏有個想法,咱們不能這樣不聲不息的。咱們不是在這裏立足了麽,就該把各派掌門都請來,告知各派,咱們靈山派沒死絕,重新又在這裏立足了。再者,咱們手上有一個最為可用的人,就是無名。咱們要好好想一想,怎麽用一用無名了。”韓一鳴心知他的意思是要用黃鬆濤了,無名不知事,黃鬆濤卻是知的。黃鬆濤在意無名,就可以用無名來牽製黃鬆濤。於是道:“這個,就要師兄多操心了。合縱連橫,我是不懂的。”沈若複道:“師弟,你是掌門,這些事,你不懂最好。你不懂,別人就怪不到你身上。做這樣的事,一定要一個心思惡毒的人,你若是這樣的人,你這掌門會被人詬病的。”韓一鳴道:“那我也不怕。詬病就詬病,能奈我何?”
沈若複道:“你若與我一般隻是個尋常弟子,詬病就詬病了。但你是掌門,你一定要光明正大,讓平波無話可說。這些伎倆與你無關。”韓一鳴道:“怎會無關?要是這詬病落到師兄你的身上,與落在我身上有何分別?”沈若複道:“師弟,你就是個直脾氣,你當這事是我去做麽?還真不是我。我隻是背後出謀劃策,我絕不會自己去做。做這些事的人,要麽就是要被犧牲,要麽就是成其大事。我不是不想成其大事,也不是有什麽私心,隻要師弟你當一天的掌門,我就不能棄你而去。要做這些事,須得離開靈山才行。”停了一停,沈若複又道:“我不能離開靈山,這事,最好是讓你的弟子,青竹標去做。”韓一鳴道:“你選了他?”下意識地向著青竹標那邊看去。沈若複道:“你以為他不行麽?”韓一鳴道:“我有些不放心。”沈若複道:“青竹標最知曉人情冷暖,他也十分機靈。他的心思,並不坦白,有利,他就來,無利,他就走。這樣的人,正好來做這事。我心中早知靈山需要一個心思機靈,但有無恥手段的人,因此你收他為徒,我就接過來教導他了。我並沒教他什麽法術,他的法術,還是你教的罷,我教的是他的心眼。他嚐過世間冷眼,因此,他死心塌地跟著咱們,入了靈山派後,他不再被人白眼了,我也告訴過他,他若認真聽我教導,有朝一日,他能有機會大展手段,讓別人也對他側目。他對這個,太願意了。這世間,比他下作,比他有手段的乞丐多了,卻不是每一個都有他這樣的機會。靈山沒了他,依舊是靈山,我們還可以另找別人來做這事。而他沒了靈山,什麽都不是,連同他現有的那一點點修為,也化為烏有。因此,對他,我反倒比較放心。就讓他名義上離開靈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