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失憶的人
李無淵空有靈魂和活著軀殼，卻失去了所有記憶，甚至沒有自主意識，如此的他，跟一具無主的傀儡有何區別？
這十年以來，雲河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從前那個調皮囂張，又很會體貼人的李無淵，而不是現在這個沒有記憶，沒有感情，像木偶般的樣子。
這樣的他，活著跟死又有什麽區別？
如果雲河此刻煉化了李無淵的靈魂，植入他的意識，那麽李無淵將為變成一個對雲河無比忠心、唯命是從的傀儡，雲河甚至可以重新設定李無淵的性格和愛好，而且無論是外表和內在都跟活人無異。
但是，雲河卻不忍心這樣做！
“無淵，沒有記憶不要緊，我會想辦法讓你想起一切！沒意識也不用害怕，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的靈魂重新產生意識和感情。”
“我是你的師父，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雲河哭著在李無淵耳邊輕輕道。
李無淵的境界雖然很高，但是現在的他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這種狀態，又怎能跟大家相見呢？再不用說跟雲河一起去跟吞天獸或者那棵古蘭清藤戰鬥了。
而現在形勢緊迫，雲河已經沒有時間去慢慢教李無淵重新學習知識、道理、感情和生活的技能。
“無淵，在這裏等我，等我把凡間的事情處理好，就會回來陪你的。到時為師一定會盡師父的責任，讓你重新學會像正常人那樣活著。”雲河依依不舍地說著，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
可惜李無淵並不明白什麽是眼淚，更不明白眼淚的悲傷和苦澀。
他的表情如同一張白紙，他的心依然是空空的，他黑亮的眼睛空洞地盯著雲河，他正試圖努力去記住這個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還有從這個人的雙眸裏凝結落下的晶瑩水珠。
雲河沒有忘記他還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凡間千千萬萬的生靈還等著他去救。
他每在這個空間待多一瞬間，凡間的生靈就距離滅絕越來越近。
短暫而悲傷的師徒重聚要結束。
雲河在向李無淵告別。
可憐李無淵連點頭答應都不會，隻是用空洞的眼神望著雲河。
雲河扶李無淵重新躺回古蘭木棺裏。
李無淵很安靜，乖乖地躺著不動，睜著眼睛，依然用空洞的眼神望著雲河，他不明白雲河為什麽要把他留在木棺裏，可他卻不抗拒。
因為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明白，也沒有任何要做的事情。既然這樣，便任由雲河去支擺他的軀殼罷了。
他的人生，除了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望著的這個無盡漆黑的世界，就沒有別的了。
這樣的李無淵，卻讓雲河更加心痛了。
“滴答滴答……”
雲河的眼淚又來了，滴到李無淵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為師沒用，把你害成這樣……”雲河再次淚崩，不住地道歉，伏著木棺邊緣哭泣，他舍不得把棺蓋合上去，依依不舍的還想多望他幾眼。
就在這時，雲河用心念感應到四重天盡頭有人在怒火衝天地叫罵：
“雲河，我花了十年時間走遍四重天的每一個角度，今天已經走到這個世界的盡頭，為什麽還沒見到我的淵兒？”
“你到底把淵兒藏到哪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這十年以來，我每天都瞑思苦想，一直都覺得你很可疑！”
“我丹神宗對九重神殿沒有任何貢獻，我淵兒又不是資質特別出眾的天才，你為何要挑選他當徒兒，還為了他幫丹神宗五百名修士渡劫？”
“這十年以來，你遲遲不讓我們爺孫倆見麵，你到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藏頭露尾的，一直對我避而不見，也對淵兒的事情避而不談，你到底對淵兒動了什麽手腳？”
“你老實告訴我，淵兒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你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活人要人，死要見屍！今天我必須要見到淵兒本人，否則休怪我跟你反麵！”
“要是我淵兒有什麽閃失，我才不管你是狐仙大人還是九重神殿的主人，我嶽峰以及整個蛋丹神宗都會跟你不死不休！”
……
此刻，嶽峰已經突破至九重化神，他的聲音就像雷公似的，響徹了整個四重天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在四重天曆練的人都聽到了。
大家都震憾了！這些年以來，除了主人的敵人之外，還真沒有一個人敢如此淋漓盡致地罵主人啊！
想想主人這麽年以來為三界的付出了多少，才迎來人間和九重神殿如今的輝煌，想想如果不是主人出手相救，九重神殿裏又有多少人能活到現在，還無數人成神成仙？
九重神殿的人全都視雲河為心中的神，哪容得別人如此謾罵他們的神，不由得個個義憤填膺，怒不可遏。
不要說九重神殿的人，就連沉睡的植物巨人孟飛熊也被嶽峰這把雷公聲音吵醒了。
呃，這個老頭真是不識好歹啊！
你們隻是一群螻蟻般的凡人，主人施尊降貴的收了你的孫兒做小徒，還無條件幫你門宗五百修士渡劫，這不是幾世修來的福嗎？
神仙的壽元無窮無盡，閉關潛修，動輒不都是十年，百年甚至千年的嗎？
也就是十年沒見著小孫兒而已，就如此發飆，說主人的不是，真是不識好歹啊！
連植物巨人都看不過眼了，若不是他被主人隔離在結界裏，不能踏出去，他真的很想狠狠地衝出去摑那個叫做嶽峰的老家夥幾巴掌，好讓他醒一醒，知道什麽叫做“感恩”！
不過，雖然不能出去，但是他一點兒也不擔心這個以怨報德的老家夥能繼續逍遙下去的，因為主人身邊可不止自己這一個忠仆，教訓老頭兒這事，必定會有無數人爭先恐後地代勞。
果然不出孟飛熊所料，嶽峰成功把九重神殿的人激怒了。
眨眼間，就有近百個在附近曆練的人衝了過去，把嶽峰團團圍住，他們生氣地警告：
“老頭，你說話放幹淨些！主人哪裏對不住你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對啊！馬上向主人道歉！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
“哼！別跟這個老頭說廢話了！我們一起上，教訓一下這個為老不尊的家夥！否則他還不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呢！”
“好！我要扇他一百個耳光方解心頭之恨！”
……
現場群情洶湧，一發不可收拾。
嶽峰一向是個德高望重的掌門，從來門下的子弟都是對他尊重有加，唯命是從的，哪曾遇到過這種情景，被一群人圍著叫罵，還說成為老不尊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隊青。
當然，嶽峰也不是孤立無援的，他有五百個忠於他的精英。
這些精英就在他附近，見到有人為難他，都紛紛趕過來。
嶽峰的女兒嶽依嵐和女婿李凡也聞聲趕過來了。
在雲河的幫助之下，嶽依嵐和李凡均雙雙渡過了神劫，並且突破至化神境九重。
在很久以前嶽依嵐就認識雲河和唐紫希，她跟唐紫希以姐妹相稱，是一對好閨蜜。比起嶽峰，她更早知道九重神殿的秘密，而且還知道很多關於雲河的事情，跟雲河一起經曆過無數生死。
雖然自己的兒子失蹤了十年，雲河也欠一個合理的解釋，她心裏覺得不安，但她相信雲河不會害自己的兒子，至於雲河為什麽要這樣做，她也想不明白，或許雲河是有什麽苦衷。
她見丹神宗和九重神殿的人吵了起來，甚至要大打出手，不由得十分著急。
嶽依嵐勸嶽峰：“父親，你先別急著生氣好嗎？我了解雲河的為人，他是一個善良的人，絕不會做那種事。這隻是一場誤會。說不定淵兒隻是在一處隱蔽的地方閉關，我們很快就能見麵了。”
“哼！女兒，你實在太天真了，別被他的外表騙了。有時候，越是善良的人說起謊來，是會滴水不漏了，甚至把自己都騙了，自欺欺人。”嶽峰咄咄逼人地說。
隔著遙遠的虛空，雲河把大家的聲音聽得一字不漏。
不由得再次淚如雨下。
或許自己真的如嶽峰所說的自欺欺人。
從前那個既囂張又話嘮，卻擁有一顆暖男心的小少主的李無淵並沒有回來……
雲河又悲傷地望了現在的李無淵一眼。
李無淵依舊眼神空洞，麵無表情，就像瓷娃娃一樣安靜地睜著眼睛躺在古蘭木棺裏。
雲河的心，仿佛掉落了萬丈深潭。
“無淵，是我太自私。我隻顧自己的想法，把你封印在這個地方十年，卻讓你的家人日日夜夜為你擔心。”
“無論怎麽說，我隻是你的師父，而他們才是你的親人。我不能剝奪你們相見的機會。”
“或許你回到他們身邊，才是最快讓你恢複記憶和感情的辦法。”
雲河輕輕地在李無淵身邊自言自語，用纖纖蘭指凝聚出一團幽傷的紫色光芒，在李無淵的眉心點了下去。
李無淵的靈魂是一片空白的，雲河給予他什麽記憶，他就接收什麽。
為了不影響可憐的徒兒重新形成性格和產生感情，雲河隻是用心念簡單給李無淵傳遞了嶽峰、嶽依嵐和李凡這幾個關鍵人物的容貌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
下一個瞬間，他青色的雲袖輕輕向李無淵一拂，兩人的身影便雙雙消失。紫雷石洞裏，隻剩下一副空空的古蘭木棺。
就在雙方亮出兵器，劍拔弩張之際，雲河牽著李無淵的手出現在大家麵前。
“主人，你終於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