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見(四)

  堯月一把將晏黎往後一拉,將他扔回了初塵所在的那個方向。 

  堯月飛躍至金鐘的頂上,反手將寒冰劍插入金鐘之中,傾注了全部的力量,用力往下壓。 

  她要將詛神踩在腳下,她要青鳥永世都不能翻身,敢拿她的兒子做人質,傷害桓郎的,一個個的都別想要有好下場! 

  金鐘被三昧真火炙烤地發燙,她踏在寒冰劍上,眼看著通體剔透的寒冰劍因為熱氣發出水藍色的光芒。 

  鎮魔鍾越來越往下壓去。 

  詛神忽然間冷笑一聲,「堯月,你莫忘記了,你的父王是如何死的?你的坐騎鬼車又是如何死的?都是被九天連同青丘一起害死的!我是魔,若是我重得寶座,必然保你臨淵魔族的地位!我們一同統治三界,如何!」 

  堯月正在凝神,源源不斷地往寒冰劍里傾注靈力,聞言懶洋洋地笑了,「是啊。一統三界,千秋萬代。」 

  詛神已經有幾分吃不消,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是啊!再也不用看著別人的臉色!九天那群所謂的上神全部一個個都殺掉!」 

  「然後唯你獨尊嗎?你這樣嗜好殺戮的魔,什麼道義法則都不遵循的,到時候殺光了仙,殺光了人,接下來就是要輪到臨淵的魔族了吧?」 

  詛神笑起來,嘶啞聲音刺耳,「怎麼會!我們都是同根呢!」 

  堯月眯了眸子,「好啊,那你把你體內的青鳥給我逼出來!我要親手收拾了她!」 

  詛神支支吾吾,「這,只要你放了我出來,我就逼出來!」 

  堯月用力一掌,重重擊在鎮魔鐘上,鐘身又往下下降了幾丈。 

  「姑姑,鬆手!」 

  因為詛神的力量減弱,煞氣漸漸的清朗了,他們看到的就是單膝跪立在鎮魔鐘上的堯月,她的水靈在火光中微弱,因為她此刻的力量全部都加諸在了掌心。 

  嫵媚的臉龐上煞氣十足。 

  言歡著急了,堯月修習的水靈,水同火相剋,她一個人對抗著三個人的火靈,絕對是要受到火靈反噬的。 

  眼看著她的白色裙擺都已經漸漸變了色,周身的水靈保護已經淡去了。 

  那是法力不支的表現。 

  「我要讓你在這裡面,永生永世都別想出來!」 

  轟地一聲響,鎮魔鍾完完全全將詛神扣住了。 

  所有人的心頭一松。 

  夙笙快速從雲頭躍下,刻了符咒,貼了上去。 

  堯月立在鎮魔鐘上面,白衣已經被三昧真火烤的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鳴玉立時飛身而上,將臉色有些不正常的堯月從鎮魔鐘上面抱了下來。 

  「放我下來。」 

  一落到地上,堯月就命令道。 

  她的眸光落到了不遠處的晏黎和初塵身上。 

  鳴玉眼神一黯,抱著堯月的手微微一緊,終於還是選擇放開了手。 

  剛才堯月進到了火光之中,將花神晏黎救出來的經過,他都看在眼裡。晏黎已經失去了一隻手臂,左臂空落落的。所以,這就是刺激了堯月不顧自我安危,也要拚命將詛神鎮壓進鎮魔鍾裡面的原因嗎? 

  果然,堯月最在乎的人,還是她心心念念了幾萬年的晏黎。 

  「晏黎,你知道我是誰嗎?」 

  晏黎的懷裡緊緊抱著什麼,完好的那隻手裡,還抓著兩團白珍珠穿成的鏈子。 

  聽著堯月的問話,他目光獃滯,什麼反應都沒有,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初塵倒是極為緊張,瞪大了眼睛看著堯月,剛才堯月的法力減弱,初塵趁機就衝破了堯月在她身上所設下的禁術,抱著晏黎。一看到堯月有繼續走過來的趨勢,立刻像是護崽的母雞一樣,張開了手臂,虎視眈眈地盯著堯月。 

  「堯月已經死了。你抱著那個孩子,再寵她愛她都是無濟於事。你不過是愧疚罷了,真不需如此。她當初為你,遭受了種種的一切,都是她蠢。當初她誤闖神陣,是她聽信了一人讒言,說你需要神鼎修鍊,所以她去了。那個人告訴她,刺破封印,就可以得到神鼎,她刺了。一劍刺死了當初青丘帝君的九兒子,鳴玉公子。後來那人告訴她,青丘上門了,讓她趕快逃,卻差點被人推倒了化仙池水裡面燒死。前一任天帝圍剿九頭一族,那個女人告訴她,鬼車被擒,帶她出了結界,讓她在天刑台上被那個女人的表親妹妹押著跪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鬼車被三千天雷劈的灰飛煙滅。堯月進了天牢,天帝想要的她的眼淚,因為可以凝聚死去天妃的神魂,可是那個女人卻來告訴她,天帝要她的一雙眼睛來換取神魂。堯月信了,自剜雙目。那個女人在她臨死之前告訴她,她恨東海龍王,恨堯月擁有一切。」 

  堯月平靜地說完了一切。 

  過往的種種,她本來以為是泣血傾訴,可誰知,自己會親口說出來,而且還能這般心平氣和。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 

  她不當堯月太久。 

  她現在是斬月。 

  那個飛揚跋扈卻又簡單純凈的善水公主已經死了。 

  她身邊的這兩個男人,晏黎和鳴玉,愛的人都已經死了。 

  現在他們一個個做出這副樣子,儼然是已經遲了。 

  「還需要我說清楚那個害得堯月一身悲慘的人是誰嗎?」 

  堯月將目光投向了初塵。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還真的沉得住氣,不打擾,也不氣急,平平靜靜的,好像堯月說的那些故事,完全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自己怎麼會將這麼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當場了知心的姐妹,掏心掏肺的好? 

  晏黎忽然間站了起來,隨著他站起來,懷裡的一角露出了一小段森森的白骨,那個孩子,跟自己小時候十分相似的玉姬終於還是沒能逃過毒手嗎? 

  堯月不禁慶幸桓郎有寒冰劍的保護,在最關鍵的時候,自己曾經用精血養護著的上古名器保了自己兒子一命。 

  晏黎垂頭看了一眼懷裡的白骨,唇邊忽然漾出一抹笑意,他轉過頭,沖著堯月輕輕一笑,金色的眸子里再不是空洞無物。 

  晏黎的容色也是極好的,不過他是極為富有力量的陽剛之美,臉部的每一寸線條都天生的優美而又蒼勁的,跟鳴玉雌雄莫辨,模糊性別的美完全不同。 

  他此時的笑就像是朝陽初升,萬丈光芒,在未散的黑煙之中,十分醒目。 

  堯月也還以一個微笑。 

  她等了晏黎多年未得的笑,終於在經歷諸多重重苦痛艱難之後,等到了。 

  晏黎對著她微笑了,她心內曾經的執著也終於消散了。 

  她對他當真是一點情意都不曾有了,恨也沒有了。 

  「初塵,我們夫妻這麼些年,你對玉姬如何,我都看在眼裡,我總以為你是因為生產的時候,吃了不小的苦,所以不喜歡玉姬。」 

  晏黎長舒一口氣,聲音低沉,似乎胸腔里溢滿了沉重。 

  「我承認,我對堯月動過心,可是我娶了你,你一直在我面前溫付出,大方明理。誰曾想,我最後娶了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還同你生下了孩子。我真後悔。」 

  初塵撲上前,想要抓住晏黎,卻撲了個空。 

  「晏黎!」 

  她慘叫一聲,臉上的柔弱忽然間變成了恨意,「我就知道你會後悔!你現在看到堯月還活著,是不是就心動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 

  初塵忽然間轉身,一頭撞向了鎮魔鍾。 

  她的速度太快,在場的人都是剛才耗費了大量的法力,反應有些遲鈍,等著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道封印已經被初塵撞出了一條裂縫。 

  「不好!封印還不曾完全發揮效用!趕緊施法!」 

  天帝夙笙大喝一聲,站在了言歡的身邊,噴出三昧真火。 

  可是一條裂縫迅速變大,根本就來不及了,剛才還被完全壓制住的詛神露出了煞氣,黑雲立刻拚命往外擠著,似乎要把封印撐破。 

  初塵滿頭鮮血,瘋狂地笑起來,用手狠命去抓封印,她手上抓的鮮血長流,詛神嘗到了鮮血的滋味,戾氣更重,法力迅速膨脹。 

  堯月手中的水藍色挽臂狠狠劈出,像是一條龍一樣,呼嘯著鞭打在初塵的手上,用力一纏,將她甩出了幾丈之外。 

  鎮魔鍾嗡嗡發響,是裡面的詛神在瘋狂地撞擊著鐘體。 

  封印啪的一聲完全裂開,一道黑雲迅速朝著堯月襲來,卷著她往鐘體靠近。 

  堯月揮出寒冰劍,在即將被拖進封印裡面的那一刻,狠狠地扎在地上。距離著詛神這麼近,近到她能看到繚繞的煞氣重青鳥的骷髏架正在嘎吱嘎吱發笑。 

  「小心!」 

  腰身上忽然一緊,熟悉的氣味包裹了她,鳴玉將她抱住,桃花扇當中一砍,詛神吸附堯月的力量消失了。 

  「快走!」 

  鳴玉抽出了寒冰劍,放到堯月的手中,推了她一把。 

  她還沒有走出兩步,砰的一聲,阻擋煞氣的桃花扇斷裂了。 

  鳴玉被纏住,堯月也被抓住了腳。 

  鳴玉忽然間念起了訣,火光迸發,可是已經遲了,堯月被拉了回來,鳴玉不得已立刻收了三昧真火,幾乎是同時,他們兩個人都被拉了涌動的煞氣中。 

  鳴玉幾乎是同時就將堯月抱住,兩個人往後墜的速度忽然間就停了,堯月的手被抓住了。 

  「姑姑!姑姑,抓緊我!我馬上就救你們出來!」是言歡的聲音傳了進來。 

  「進來了還想走?我在這裡面,走不出去,你們也別想出去!」詛神笑了起來,更加用力地吸附他們。 

  詛神忽然間大叫一聲,鎮魔鐘頂上傳來冬冬冬冬的聲音,他痛苦地大叫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堯月被迅速往外拉。 

  「不準走!鳴玉,我要你陪著我!」是青鳥的聲音。 

  他被往後拉,堯月被迫從他懷裡拉了出來,兩股力量將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終於只剩下了她的手還抓著他的手。 

  「姑姑!」 

  言歡估計是在外面快要撐不住了。 

  「阿月,你恨我嗎?」 

  鳴玉身體幾乎都被繚繞煞氣吞沒,青鳥的骷髏架正死命地拉著他。 

  堯月一怔,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他會說這些話。 

  「我恨你!我要折磨死你!」 

  可是絕對不是現在! 

  她要折磨的他死去活來! 

  她咬牙,現在他們之間只抓著彼此的指尖了。 

  「阿月,其實,我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你。」 

  堯月正盯著兩個人的緊緊勾在一起的三根手指變成了兩根,如果言歡再加大力氣,她跟他之間的手必然會斷開了。 

  可是不斷,兩個人都說不定會死在這裡。 

  「鳳鸞其實就是我。」 

  堯月一怔,瞪著鳴玉,牙根氣得直痒痒,「你怎麼不去死!」 

  鳳鸞那個猥瑣的自命風liu的女人真的是個男人? 

  他忽然間對著堯月一笑。 

  莫名的笑容,讓堯月心一突。 

  「堯月,我其實一直都在騙你,被刺死,其實是我命中早有的劫。我卜算到無法化解,所以就一直伺機接近你,想要你心甘情願為我化劫。你真是個傻子。」 

  鳴玉一說完,忽然間就鬆開了手,將她一推,堯月整個人就往後退去,直接落到了外面。 

  「姑姑!」 

  言歡趕緊將堯月扶起來,「咦,鳴玉呢?姑姑,你怎麼沒有拉住鳴玉?」 

  堯月沒有做聲,只是盯著鎮魔鍾。 

  鎮魔鍾忽然間變成了一團火光,熊熊燃起,詛神的慘叫聲不斷。 

  不一會兒,那道破裂的封印自己恢復了。 

  場中安靜的可怕。 

  晏黎從鎮魔鐘上面跳下來,查看了那道封印,轉過臉來,掃了一眼堯月,這才看向天帝夙笙,「青丘帝君,用自己的身體,封印了鎮魔鍾。」 

  場上一時無語。 

  突然間就聽見了一個女人瘋瘋癲癲的笑聲,打破了這一刻驟然的安靜。 

  「死了好!死了好!想不到我們當中,青鳥福氣最好,和自己心愛的男人一起死了!永生永世!哈哈哈!」 

  初塵拍手笑了起來,滿臉鮮血,鵝黃色的宮裝早已經襤褸。 

  堯月忽然間抬手,一道白光從掌中刺出,還在蹦蹦跳跳的初塵頃刻間倒在了地上,寒冰劍一劍刺中了她的元丹。 

  元丹一裂,絕無活命的機會。 

  晏黎皺了眉,卻沒有上前去。 

  初塵口中吐出鮮血,唇角彎起,望著堯月發白的面孔,「堯月,你和我一樣,哈哈哈哈,都註定得不到自己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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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這是結局,你們會拍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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