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男聲,嘶啞的好似被嗓子被燒一般。
夜綰綰的手,此時之離眼前人的臉,不到一厘米。
對方卻不躲不偏,彷彿知道她會停下來一般。
事實上,她確實頓住了,身上像是被人下咒一般,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
須臾,夜綰綰感覺身體的溫度稍稍回籠。她慢慢放下手,站直身子,漆亮的眸中寫滿了疑惑。
「你認識我師父?」
「嘎吱嘎吱——」
回答她的,只有對方啃噬屍體的咀嚼聲。
夜綰綰眼眸一轉,看向他的嘴。
古屍手上明月,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點了。
剛才兩人的打鬥,絲毫沒有影響到對方的「進食」。
夜綰綰的心,頓時宛如被刀割一般,疼的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終是受不了,難受的偏開了頭。
「味道真不錯。看來,這次我的獻祭者,是個不錯的人。」
忽而變得清亮的男人,讓夜綰綰瞳孔一震,刷地抬頭看向眼前人。
一眼,驀地頓住。
眼前的古屍,此時變得像一個真正人的了。
原本慘白的雙頰,竟然泛起了點點紅暈,氣色好的不得了。
若不是對方身上依舊飄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屍氣,夜綰綰肯定會認為,這就是一個人。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夜綰綰幽幽回神,眸光暗沉,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人。
荊珏聞聲,將目光轉到她的身上,眸中波光粼粼,饒有興緻的打量著她。
對方的目光直白的太過侵略,讓夜綰綰覺得很不舒服。
她秀眉微擰,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退。
她一退,荊珏竟抬腳向她走來。
不得已,她只得再退。
不想,沒退幾步,她就感覺後背撞到了什麼東西,阻止了她的腳步。
她心思一凜,斂眸向後看了一眼。
正好與閻烈的目光對上。
男人眸中滿是擔憂,手不停的在空氣中拍打著。
明明靠的很近,幾乎不到一公分,此時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那般。
夜綰綰皺眉,回頭冷聲道:「你設了結……」
話還沒說完,她一回眸就發現,剛剛那一瞬,對方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臉還湊到自己臉上。
她急忙把頭向後一仰,躲開對方的臉。
「你做什麼!?」
被他這麼一搞,夜綰綰的心不由慌了起來,雙手攥緊,眸中的戒備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荊珏絲毫不在意她的反應。
力量的巨大懸殊,夜綰綰在他面前,不過就是一隻小螞蟻,任他為所欲為。
他置若罔聞,繼續湊了上去。
夜綰綰看著他湊近自己,鼻子動了動,深深吸了幾口氣,好似狗一般,在嗅什麼味道。
她想也沒想,驀地抬手,一把將對方推開。
「你特喵的到底在做什麼?」
荊珏正沉醉在她身上的味道之中,一下沒注意,被她這麼一下推了向後退了好幾步,趔趄的差點摔倒。
他挑眉,眸底拂過一摸戲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色張揚,悅聲道:「小鬼,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不如,做我祭品,讓我吃了吧。」
去你大爺!
夜綰綰此時腦中只剩下這四個字。她瞪眸,惡狠狠的看著眼前人,咬著唇沒有吭氣。
她現在有點不明白,眼前這鬼玩意,到底是什麼。
還有,對方認識她師父,又是個什麼情況?
荊珏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戲謔道:「小鬼,我不會吃你的,你只要每天給點血就行。我就能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夜綰綰看著眼前這張與閻烈相似的臉上,帶著那種流里流氣的笑容,就覺得噁心。
她蹙著眉,一臉嫌惡的看著對方:「呵,我想要什麼你就能給什麼?」
冷沉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譏諷。
荊珏聽出來了,卻不以為然,面色篤定的點點頭,「對,想要什麼都可以給你。」
音色上揚,得意不已。
夜綰眸光一轉,定定看了他一秒,忽而裂開嘴角笑,略顯俏皮的說:「那我想要你去死呢?」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說的好想不對,眼珠咕嚕轉了一圈,恍然道:「你本來就是個死人,好像不存在這個問題。」
荊珏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下垮了一點,「小鬼,注意你的態度。」
夜綰綰滿不在乎的聳聳肩,小臉微鼓:「對一個死人,要什麼好的態度?」
「呵……」荊珏頓了兩步,輕笑出聲:「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夜綰綰撅著嘴偏開頭輕哼了一聲,「行了。你有空跟我廢話這麼多,就知道你殺不了我。不如說說你的目的吧。」
她現在基本冷靜下來了,開始思考眼下的情況了。
剛才荊珏的態度提醒了她,她身上有什麼東西,是對方所需要的。
而她,覺得與對方還有一拼之力。
因為,她還有閻烈這個外掛!
荊珏感覺到眼前人的氣息發生了改變,穩了許多,情緒似乎已經沉靜了。
「小鬼,你就這麼篤定,我殺不了你?」
夜綰綰頷首:「對於你們這樣的東西,沒有用的東西,從來不會廢話,不是直接吃了,就是殺了扔了。」
她雖然沒見過,但是書上寫的,已經夠多了。
結界外的閻烈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他看著裡面的情況,一時不知道情況的發展。
夜綰綰背在身後的手,不停的在同他打手勢,好像在說讓他先離開。
眼下的情況,他根本不敢離開。
除了圈內的情況讓他憂心外,還有就是他們身後,那個不斷變大的旋窩。
他總感覺,有什麼快要噴涌而出,令他一向沉靜的心惶惶不已。
蘇清趕來時,被周遭的陰氣熏的,差點暈過去。
「先生,眼下情況怎麼樣了?」
他沒見過閻烈,卻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有夜綰綰的氣息。
這時,他以為是夜綰綰用自己的靈力做了護身的法器給對方。未來知道真相后,他不禁尷尬,自己還真是廢了。
察顏觀命,是他們無妄的當家絕活,尤其是看兩人的命理,歷代掌門人,從未看走眼過。
閻烈聽到聲響,猛地回頭,指了指圈裡的夜綰綰,又指了指他們身後圈,沒有說話。
蘇清一抬頭,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不斷擴大的旋窩。
他定睛看了一會,抬腳走了過去。
愈靠近,陰氣愈發濃烈。
「這是鬼門關要開了!?」
他愕然的低呼一聲。
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
在結界內的兩人也聽到了。
夜綰綰頓了一下,眸中疑惑一閃而過。
荊珏正好看到,輕笑道:「怎麼,想不通為什麼鬼門關還沒開,我就醒了?」
夜綰綰半闔眼帘,低下頭沒有回答。
荊珏卻是來了興緻。
「你們世人吖,總是自以為是的,喜歡相信一些什麼書上寫的。可你們也不想想,書上寫的那些東西,不也是你們人自己寫的。那不也是,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么?」
夜綰綰的心咯噔一下,沉了沉。
她斂眸,抬起頭,輕聲道:「所以,那所謂的還陽禁咒,都是假的?」
荊珏擺擺手:「開頭的準備工作呢,都是真的。不過結局不一樣罷了。」
夜綰綰想到自己從那書看到的最後一句話,目光一轉,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已經成為一具屍體明夜。
「所謂不死不滅,不過是你給世人的一個虛幻的承諾,只是為了引得他們上鉤。」
荊珏滿眼得色的點點頭。
「世人啊,總是那麼貪心。」他搖頭晃腦地向後退了幾步:「你說,這要真的能作為一個人,而永世不美,我又何必把自己弄成現在這樣呢?!」
「人」字被他刻意咬重了。
夜綰綰聽出一點弦外之音。
她默默的挑了挑眉,黑亮的眼珠咕嚕一轉,清亮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可思議:「你還想做人?」
荊珏身子一僵,抬頭幽幽的看著她,眸光中耀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清芒。
「做人,做人,又有什麼好呢?」
惆悵的疑問,把夜綰綰問住了。
「我怎麼做人有什麼好?」
她只知道,好不好,她都是一個人。
荊珏臉上的神色變得低落了不少。
夜綰綰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正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還沒等她想明白,就見對方大手一揮,將結界給撤了,繼而轉身提起明夜的屍體,「唰」的一下消失了。
等夜綰綰回神,眼前早就沒了他的身影。
而這時,就聽到蘇清驚慌失措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我的天!這是要百鬼爆炸了。誰來幫幫我啊!」
她驀地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蘇清正揮舞著雙手結咒,努力的壓制著什麼。
夜綰綰猛地回神,想起荊珏說的,鬼門關還沒開!
還有時間。
她飛快衝了過去,跑的過程中,從懷中掏出準備好的紫符,念咒丟了過去。
「鎖!」
「砰——」
巨大的衝擊,把蘇清直接炸了飛出去。
夜綰綰顧不上他,一個箭步跨過去,站在他剛才所在的位置,抬手結咒。
盈盈的紫光從她的體內一點一點溢出,梵音從她的口中緩緩吐出。
瞬然之間,狂風四起。
蘇清翻身而起,急忙沖了過去,念咒將靈力注入夜綰綰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