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許清 好久不見
閻烈面色冷然的聳聳肩，只是又重複問了一遍：「你只說，若我沒有鬼氣，你待如何？」
擺渡人冷呲，陰沉著聲音說：「你別是想賴賬。我賴老二在這忘川河上快千年了，還沒人敢在我這皮呢！」
閻烈眸光轉暗，看了一眼橋上的燈，輕聲喃喃：「是嗎？」
「我說，」擺渡人聽言，周身氣壓一沉，音調轉冷：「你是真的想賴賬？」
閻烈沒有回答，只覺原本平穩的船身，開始發生震動，猶如踩風踏浪一般。
他手腕一轉，扣緊船沿穩住的身形，偏頭看向掌舵之人。
「你說，你叫賴老二？」
突然轉變的話題，讓身後人愣了一下。
這一瞬的愣神，閻烈感覺到船身穩了稍許，深眸中清光一閃，心中明白，上了這船，就只能聽眼前人擺布了。
「對啊，我是賴老二，怎滴？你是知道我名字以後，要用我名字做法啊？我告訴你，以前也有過那種不知死活的修士想要弄我，最後還不是被我給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閻烈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黑眸內忽然耀起熠熠的清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船外的河水，幽幽道：「你所謂的收拾，就是將不聽話的人扔入河中吧？」
音落，他身子一側。
「你怎麼知……啊！」
賴老二心中一疑，詢問的話語還未說出口，就見對方竟一個翻身跳入了河中。
他一怔，受驚的將手中的漿丟開，衝到閻烈跳河的位置，伸手在虛空撈了撈。
只是，手一點沒碰到水。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河下面是什麼啊，就敢這麼跳的！？瘋子啊瘋子！」
而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寂靜。
他立在船邊看了一會，心中也明白對方不會再浮起來了，長嘆一口：「可惜了，這麼好的鬼氣，我怎麼不先啃一口，再讓他跳呢？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話分兩頭。
閻烈屏住呼吸翻身跳下船，還未開始感覺水的溫度，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住雙腿狠狠向下墜。
他微微一怔，旋即開始用力掙扎，雙手向上划動，試圖抵抗。
奈何那力量，宛如在雙腳栓了千斤的石塊一般，絲毫不給他反抗的機會。
而且，他感覺，自己越掙扎，下墜的速度越快。
難得慌亂的人，一時沒有發現，在水下，他呼吸早已亂了，竟然沒有溺水該有的窒息感。
他不知道自己墜落了多久，忽地眼前一亮，目光不自覺轉過去。
微弱的光亮，竟莫名的有種溫熱的感覺。
他心口一窒，下意識的轉身，掙扎著朝目光所見的光耀游去。
一個側身，他驀地感覺腳下的重力瞬時消失。
他愣了一下，停下動作，雙手輕輕會划動，心也緩緩沉下。
冷靜下來的人，一下發現了太多的問題。
譬如，他現在居然可以在水下自由的呼吸，如在陸地。還如，他身子不動，也不會下沉，亦不會上浮，除了雙腳踩不到實物，他就如履平地。再如，他的身子只要偏離光亮所指引的方向，就會開始如之前那般無限下墜……
閻烈釘在原地，一動不動，眸光閃爍，呆了許久，才沉了沉心思，認命的輕嘆一聲，朝著那光亮飄去。
是的，飄去。
他現在只覺自己就像是這水中的落葉一般，浮浮沉沉，完全由不得自己。
良久。
那光耀終於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是一顆散發著盈盈藍光的珠子，體積不大。
他凝眸盯著看了一會，只覺這珠子從形狀到大小，連那光耀的顏色與淡淡的溫度，都讓他覺得很熟悉。
他微怔片刻，腦中精光一閃。
閻烈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
此時正亮著微光，彷彿與那珠子的微光交相呼應一般。
他抿抿唇，嘗試著將戒指從指間取下。
之前，用盡辦法都取不下的戒指，此刻遽然輕輕一擼就下來了。
還未等他回神，戒指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咻」的一下從他手中掙脫出，直直朝那珠子飛去。
須臾間，兩物相碰，一道刺眼的亮光迸發而出，猶如千萬的白熾燈那般，刺目耀眼。
閻烈下意識的偏頭眯上了眼，心頭如萬鼓齊敲那般，滿腦、滿耳，儘是「咚咚」的鼓聲，震耳發聵。
下一瞬，他只覺腦內的神經像是被人無端撕扯，好似有什麼東西將要破籠而出那般，微眯的雙眼前飛快閃過陣陣虛影，頭疼不已。
「啊！」
他終是沒有忍住，疼吼出聲。
他不知，自己的叫聲如困獸怒嚎，剎那間，震山破水。
如死水一般的忘川，遽然翻起了洶湧的波濤。
還未回到岸邊的賴老二被嚇了一跳。
「我的老天爺，忘川水動、忘川水動——忘川竟然水動了！」
他驚呼偏頭，一眼就看到岸邊立著不少的鬼魂，數目可見。
他雙手一抖，差點把自己木漿丟入水中。
雖然只是目光一瞥，可那些鬼身上的鬼氣可騙不了人
那可不是一般無根孤鬼！
為首的可是判官啊！
周圍所簇的都是鬼差。
還有，還有……
還有那後面，若隱若現的，比忘川還黑的鬼氣，很有可能是包大人啊！
他渾身瑟瑟發抖，很想出聲問一句，這究竟是什麼大人物出世了啊？
陣仗這麼大！？
不過眼下的他，已經快被嚇的尿褲子，只剩下一丟丟力氣，死死抱著自己的船沿，動彈不得，心底暗自祈禱，那大人物趕緊出世離開。
水下的閻烈，面色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在水中翻滾。
而與珠子融合在一起的戒指，緩緩飄向他，主動扣在了他的手上。
不知過了多久，忘川翻滾的波濤終於再次歸於平靜。
同時，水中的閻烈，也在霎那間消失不見。
一道白光從水中破鏡而出，像流星那般，飛向河的對岸，直直砸向了黃泉。
賴老二見狀，心中不由一怔，沒想到自己居然在有生之年，在忘川之中，見到了流星！
他還來不及「哇」一聲，就見岸邊的大人們一涌而走，追著那道白光而去。
……
判官帶著鬼差們跟著白光一同落到黃泉之中，漫天的黃沙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黃泉之中，唯有孟婆可以御氣飛行。
他們這些人，在她眼中，就是臭男人，只能靠雙腿艱難前行。
「先生，您感覺到了大人的氣息了嗎？」
判官頷首：「我們快點走吧，這要是讓孟婆先碰到了大人，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呢。」
孟婆雖是陰間五使之一，卻從來不遵地府的法則。
黃泉基本等同於是大人劃分給她的一塊私人地盤。
新鬼若想要入地府、進輪迴，必須過她的門，讓她判過生前事後，再飲孟婆湯入地府。
萬年了，地府中，只有她這一任孟婆，守著那不知何時才會開花的彼岸花，在鬼世間過活。
以前，大人曾經想過要給她介紹對象，最後大人被灌了一碗孟婆湯，跌入一次輪迴，他們花了百年才將人找到。
而大人這次入世，則是自己主動飲下孟婆湯，去還那百年前的冤孽。
他們等了近三百年，好不容易等到大人魂魄歸位，可不能再讓孟婆一個手快，把大人給弄走了。
他們一行人風風火火的衝到孟婆所住的居所，猛地怔住。
幾百年了，他們從未來過此，沒想，曾經黃沙飛舞，如廢墟一般的宅子前，此時遽然殷虹一片，滿地的彼岸花，深深刺著他們的雙目，不由怔神。
「吱呀——」
脆脆一聲開門聲，忽而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目光不由自主偏開，看向宅子大門。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雙大紅色的高跟鞋，再抬首，一個身著黑色旗袍的曼妙身姿出現在眾人眼中。即使一個簡單的出門動作，都透著一股濃郁的媚氣。
所有人呼吸不由一凝，下意識的側開了目光。
判官深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中那莫名的躁氣，雙手合十，微微彎腰：「孟大人，不知大人可否……」
「老頭，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判官話說一半被打斷，微微一怔，反應有些遲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既然知道，你還帶著這麼多臭男人來我房前？是呆著無聊，想去輪迴玩玩？」
判官身子一緊，嘴抽了抽，想要笑一笑來緩和一下心中的情緒來說點什麼解釋一下，嘴巴卻想像是被人用502黏住一般，怎麼蠕動都沒有付出一點聲音來。
「怎麼？有膽子闖，沒膽子說話了？」
「呃……」判官掙扎了老久，只從口中漏出這麼一聲來。
「好了，你就不要逗他了。你明知，他是來找我的。」
忽而響起的清冷男聲，猶如水中的浮草一般，一瞬給了判官生的希望。
他雙眼一亮，刷地抬頭，沙啞的聲音中止不住的驚喜：「大人！」
男人立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優雅的淡笑，緩緩點頭：「許清，好久不見。」
判官一愣，略顯佝僂的身子顫顫巍巍的抖了抖，不停地點頭：「三百年了，大人，三百年了，老朽終於又見到你啊！」
嘶啞的聲音中帶著點點氣聲，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來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