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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曼珠沙華的守諾

  司徒錦將頭輕輕的擱置在她的肩頭,緊緊的擁住她,仿佛擁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他低聲呢喃著,“所以最後,我並沒有去宮府接你。我回了京城了,也找了我的父皇。我跟我父皇說,我要變得強大。他隻是看了看我,便把他的整個京城的兵權都交給我了。但是,他讓我幫他做件事情,那時想起還在宮家的你,我便答應了下來。”


  司徒錦頓了下,又複的說到:“可是,我沒有想到他會讓我去幫他殺人。”


  心月眼皮無意識的眨著,眼睛空茫而懵懂。


  司徒錦舉起自己的手,雙眼如炬的看著自己那雙白細修長的手指,“我幫他殺了一個又一個人,可是他每次都是嫌不夠。你不知道當我的手扼住那些人的喉嚨時,看著他們臨死前的掙紮。我的心,便揪緊著。雖然按父皇的說法,他們都是些貪贓枉法之徒,但是他們的那些家屬卻是無辜的。”


  “父皇說,作為一個君主,必須無情。可是我並不想做個君王,我隻想讓自己強大,來保護你,保護你和我的孩子。”他語氣陡轉,寒氣直逼,“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回身了。我身上中了劇毒,恐怕,已經活不了幾年了。”


  “那時我很惶恐,整個世界好像瞬間黑了下去。我害怕我再也不能保護你們。”司徒錦輕輕伸出雙手,觸碰著心月那張幹淨的臉,眼中是深深的留戀。“自從宮恒傲踏進宮中的那一步,我卻仿佛從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我想他也是愛你的吧。不然不會肯花五十萬白銀,換你的那張戶籍。”


  “我想,他比我更適合照顧你一生。”司徒錦喃喃的說到,烏亮的雙眸卻泛著晶瑩的淚光。


  心月看著周圍如血般的花朵,模糊中似乎看到了一絲影像,聽到了一絲聲音……


  “錦……”她無意識的輕啟紅唇,喃喃念著那個埋藏最深處的名字。空洞無神的眼睛根本看不清麵前的這個世界。


  她的臉像一朵被暴風雨吹打過即將凋謝的花。眼淚無意識的從眼眶裏落了下來。那晶瑩的眼淚滴落在盛開的彼岸花上。彼岸花開,淚斷腸。


  “月兒……”司徒錦悲慟扭曲的臉,讓人心傷,他的聲音帶著痛楚,似被人扣住喉嚨,瞬即窒息,勉力喊出來的尾聲消匿在風中。


  心月任由他抱著,心上的某個地方像被人用力的撕開一道口子。她想喊出來,可是喉嚨啞著,怎麽喊也喊不出來。她隻能怔怔的站著,整個世界裏隻聽到一陣陣的抽泣聲。


  “傳說,隻要栽種了一萬株曼珠沙華,便能引導靈魂,哪怕是異世之魂……”司徒錦看著那些隨風搖曳的花朵,神情變得異常癡迷起來。“這一世我們有緣無份,待到下一世,下下一世,每生每世,我都要種下一萬株的曼珠沙華,引導你的靈魂來到我的身邊……”


  “你、一、定、要、記、得、來、找、我。”司徒錦附在她耳畔,一字一句鄭重的說到。猶帶哽咽的話語讓人聞之動容,司徒錦像一鬆手就會失去她似的緊緊的摟著她,將下顎擱在她的肩上,呼出的氣息拂過她的麵頰,貼著她的耳畔,傾訴著他的愛語。


  “你跟宮恒傲好好過吧,以後孩子長大了,不要跟他說有我這個父親。如果我到時先走了,我會變成西天的星光靜靜的看著你們的。這一生,請你原諒我!”


  司徒錦的情緒異常激動,以至沒有發現她稠密的睫毛,在“走了”倆字的刹那,微微顫了一下。清澈的眼眸深處,不期然的掠過一層哀傷之色。


  “娘子……娘子你在哪裏?”遠處有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


  “大少爺,我們還是沒有發現少夫人的蹤跡啊……”掌櫃的帶著一幫人,焦慮的說到。宮恒傲的眉頭緊皺,都怪自己剛才沒有注意,把她留在那個地方。她或許被人群給衝散掉了。


  “少爺……京城最近京城有割喉事件發生啊,少夫人不會……”掌櫃的說到這裏,瞄了一眼宮恒傲,見到自家少爺那焦慮的神情,後麵的話也吞到自己的肚子裏去。


  “月兒,好好保重!”司徒錦幽深的眸子裏是眼藏不住的不舍,那種刀割般的痛苦淩遲著他的心,眼眶又禁不住的紅了起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收回自己放在她纖腰上的手,纖手輕抬。


  身影一閃,整個人飛入黑暗的夜裏。


  “少爺,剛才我好像聽到裏麵有聲音傳出,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吧。”掌櫃的舉著燈籠,往麵前的那座破落的宅院照去。黑深深的夜裏,這宅院憑空增加了幾分邪魅陰冷的氣息。


  宮恒傲雙眉微抬,便抬腳往台階上走去。而底下的幾人,則各自舉著手中的燈,跟在他的身後。


  一陣冷風吹過,心月衣袍漸飛,刷的一聲,鼓動的長袍和冷風之間產生了嘶嘶的摩擦聲。她整個人一怔,整個人猶如從黑暗的深淵般的噩夢中逐漸清醒過來,夢中的一切在她清醒的那一刻被她遺忘在腦後。她記不得她夢中的一切景像,隻有醒來後烈烈的冷風。


  “娘子……”宮恒傲燈籠高舉,焦慮的喊到。


  秋天,慘烈的冷風刮來,宮恒傲的聲音仿佛樹上的幽香般夾在風中傳來。心月怔怔的站在那邊,耳畔中傳來的是呼呼的冷風。


  她茫然無措的站著,自己剛才好像是在等宮恒傲買花燈的,怎麽會在這個地方。她雙眉緊蹙,對著聲音傳出的地方,輕輕的喊了一聲,“我在這……”


  黑夜中,她的聲音仿佛染上了魔力,在黑寂的夜裏,直接洞入宮恒傲的耳膜裏。他心中一喜,加緊腳步,往那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娘子……”他輕聲的呼喚著,話裏帶著幾分的急迫和擔憂。


  “我在這裏……”心月亦是迎向了他。


  燭燈的掩映下,她的身形隱約的越來越清晰,最後整個人的輪廓便映入宮恒傲的那雙烏瞳的雙眸中。宮恒傲加緊腳步,“你怎麽跑這裏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心月雙眉緊蹙,腦子裏確確實實的空茫一片,“我記得剛才好像等著你給我買花燈了。然後剛才被風一吹,我就跑這裏了。”


  忽明忽暗的燭燈下,底下眾人的神色在她說完這話後,便刹那間發白了。如果他們沒有聽錯,那麽他們家少夫人剛才是不是遇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所以……


  這後麵的事情,他們當然不敢繼續想下去。但是這好像又牽扯到一件事情,這些日子裏,京城裏出現的割喉事件,會不會也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做的……


  星光淒迷的夜裏,凜烈的北風吹向他們,眾人紛紛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紛紛靠攏在一起。


  宮恒傲蹙眉,雙眸如黑夜中的雷豹,掃視了眼黑寂的夜裏,嘴角微微上翹。他可是不相信這世間中有什麽鬼怪的,所以他當然懷疑,是哪個人要對心月圖謀不軌。隻是如果要對她圖謀不軌,應當直接擄走她,而不是這樣好端端的放她回來。這個人肯定不是司徒昊,那麽誰又會對她有興趣呢……


  “恒傲,我……”心月抿嘴,輕聲的叫了他一聲。


  “娘子,你和掌櫃的先到門外等我,我進去看看。”宮恒傲輕啟薄唇,吐出溫和的字眼。


  “你要做什麽?”心月抿嘴,疑惑的問到。宮恒傲搖搖頭,隻是讓掌櫃的把她帶出去。而他則是隻身進入轉入黑夜中。


  夜微涼,心月站在門口,擔憂的看著裏麵的情景,心裏也會剛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到疑惑。而掌櫃的和其他的幾個夥計,幾人圍在一起,看著心月的眼神變得有些惶恐起來。


  心月剛剛把目光轉移,就看見宮恒傲從黑寂的光線中走了出來。他匆匆的走到心月的身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月被他這說不出感覺的目光蟄了一下,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微笑。剛想問他在裏麵看到了什麽,宮恒傲卻已經幽幽的開口,“沒事的,裏麵沒有什麽。”


  她鬆了一口氣,嘴角那抹僵硬的笑容也柔和了許多。“沒事,就好。”


  宮恒傲靜靜的看著她,這才緩緩的伸出雙手,撩起自己的衣袖,輕輕的幫她抹掉臉上的灰跡,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繚亂的雲鬢,緩步的扶著她的手,朝她淡淡一笑。笑容虛幻的有如夢幻一般,寵溺的說到,“娘子,你餓了嗎?”


  “你這樣一說,真的感覺有些餓了。”心月低頭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柳眉輕挑,難得大方的主動牽起他的手,“我們去吃東西吧。”不知道為什麽,呆在這個地方,讓她的心裏感覺很不安。


  宮恒傲低頭看著自己被牽得手,一勾唇,眼角卻是警惕的看向黑寂的夜裏。在那裏或許還有一雙眼睛正深深的凝視著她。但是,他卻沒有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宮恒傲重重的咬了咬嘴唇,輕歎了口氣,最後隻能無奈的邁腳離開了。


  他不知道,心月到底有沒有看到後院如山如海的那些曼珠沙華。


  但是他知道,自己看到那些妖豔的曼珠沙華時,那種震驚是不言而喻的。


  那一團團看似妖豔的火紅卻讓人看到了死亡的氣息,花和葉的永不相見,就像命中注定錯過的緣分,讓人心中湧起無限的悲哀。


  彼岸花,黃泉路,花開葉落不同駐,

  愁是火,情似露,生如夏花留不住。


  宮恒傲側目,癡癡的望向陪在他身邊的人。她的容顏便印刻在自己眼眸中。


  彎彎的柳眉,靈秀的翦眸,膚若凝脂,骨如玉雕,這是現在的她,也是自己這一生想要相伴的妻子。


  珠簾夜幕夜幕珠簾,曼珠沙華彼岸花,短短人生路誰知何時踏上黃泉路。


  如果一段情需要千年的等待,那未必太過悲哀了。


  一簾幽夢幽夢一簾,黃泉路上,三生石邊,再徹骨的傷悲,也許都抵不過孟婆那苦澀寡湯的忘卻。


  既然這樣,又何必把那飄渺的愛情寄托與那嬌弱的花中。


  相愛的一段情如果不能如風如露如朝霧般的濃烈,那麽為什麽不能如煙花般璀璨。短暫的璀璨後,或許能換來涅槃的重生。而無望的守候,隻能讓這段情生生世世的糾纏在一起。


  “娘子,不知道為什麽我很想喝你煮的米粥了。不如你回去也給我再煮一碗吧。”宮恒傲收住思緒,拔腳跟上心月的節奏。


  “你吃的那麽慢,誰要幫你煮。”心月嗔怒的聲音漸漸遠處。


  “娘子,為夫真的很想吃那米粥啊。”宮恒傲討好的聲音。


  “滾!”


  斑駁的城牆上,有雙幽黑的眼中帶著濃濃的悲傷,看著那遠去的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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