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既然這麼害怕,為什麼不跟我說?
180:既然這麼害怕,為什麼不跟我說? 席錦北看著他的背影,還在瑟瑟發抖中,冷不防聽到他說:「如果有下次,席錦北,就不是一隻手那麼簡單了。你這手還有救,不像尹巧如,子彈穿過了掌心,這輩子都不能用力了。」
哐當一聲門響,席靳南……走了。
此刻已經是深夜,地處繁華鬧市的酒店外,依然車水馬龍,熱鬧得很。
席靳南徑直上車離開,面色陰沉如水。
涼城別墅。
席靳南一路上都在拚命的忍著煙癮,讓自己專心致志的開車,不要分神。
回到家之後,站在燈光明亮的大廳里,他才看到自己的皮鞋尖上,沾了一點點血跡。
席靳南厭惡的皺起眉頭。
管家輕聲問道:「席先生,有什麼需要嗎?」
他抿了抿唇,只是和往常一樣,隨意的問道:「太太呢?」
「先生,這麼晚了,太太早就睡下了。」
「知道了。」
席靳南上了二樓,沒有去涼落的房間,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他把衣服統統脫下,扔在垃圾桶里,進了浴室。
洗完澡換上乾爽的衣服,席靳南的心情才稍微舒暢了一點。
想起涼落現在已經睡下了,在夢中了,席靳南又皺起了眉頭。
她倒是跟個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睡睡,他該怎麼說她才好,是她心大,壓根就沒當回事么。
席靳南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凌晨了。
可他一點睡意都沒有。
在房間里休息了一下,席靳南還是打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無一人,他熟門熟路的來到涼落的房間,拉下門把,走了進去。
這段時間他好像是一個夜行人一樣,進她的房間的時候,總是在做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席靳南打開了燈。
大船上,涼落側身躺著,頭髮像海藻一樣鋪散在身下,安靜熟睡著。
席靳南走了過去,站在旁邊,靜靜的垂眼看著他。
記得他從醫院離開的時候,雨芸也是這麼熟睡著。
席靳南靜靜的站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他發現……涼落的眉頭皺著,從他站在這裡的時候,就一直這麼皺著了,她平時很少皺眉的。
而且,她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難道是熱?
席靳南這麼想著,手已經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替涼落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涼落依然在源源不斷的出著汗,也睡得越來越不安穩。
席靳南無法淡然了,擦了擦她的汗,手卻突然一把被涼落給拉住。
「不要……我要走……」涼落無意識的呢喃著,說著夢話,緊緊的攥著席靳南的手,「離開,放我離開……來了,他來了……」
席靳南看著她纖細的手,用力的拉著他,不肯鬆手。
他把她的夢話,一字不漏的聽在耳里。
席靳南在涼落身邊坐了下來。
「他是壞人……對……不愛……壞人,我……我要跑,可是……跑不掉……孩子,要孩子……」
席靳南勾起了唇角,又很快抿平。
他大致知道,她夢見什麼了。
就連在夢裡,她都記掛著,要離開他,離得遠遠的。
涼落的手慢慢鬆開,席靳南正準備抽回自己的手,突然又再一次被席靳南緊緊握住。
「血……有血,刀……刀片……帶血的刀片……」
席靳南目光沉沉的望向涼落,她還在夢囈當中,不停的,反反覆復的說著這幾個字。
他頓時搖了搖她的肩膀,輕聲說道:「涼落……涼落,醒醒?」
「血……刀,刀上……有血……血……」
涼落越來越不安,豆大的汗珠在她的額頭上不斷的往外冒,席靳南連續的喊了她好幾聲,也沒能成功的把她從睡夢中喊醒。
夢裡,涼落不斷的看見那枚刀片,就是今天信封里,夾帶著的那枚刀片。
從她手中滑落,刀片上沾著血跡,蹭在地毯上……
轉眼間,刀片又回到了她手中,又一次從她手中滑落,刀片上沾著血跡,蹭在地毯上……
反反覆復的,她夢見今天發生的這件事情。
最後刀片割破了她的手指,鮮血頓時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
「啊!」
涼落驚叫一聲,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眼前一片空白,頭頂的燈光晃著她的眼睛,有些迷離。
涼落的意識晃神了好幾秒,喘著氣,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這是她的房間,她的船上,剛剛只是……在做夢。
可是好恐怖,腦海里翻來覆去,都是那枚帶血的刀片,似乎是在預示著什麼。
「終於醒了?」
身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帶著一點點熟悉的音色,涼落嚇了一跳,揪著身前的被子, 側頭往一邊看去。
席靳南站在那裡,低頭看著她,目光里隱隱有些擔心。
涼落搖了搖頭,又問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席靳南淡淡的回答:「你說夢話的聲音,就差沒有把保安給叫來了。」
涼落愣了好幾秒:「啊……那我的聲音,豈不是很大?」
「嗯。」
「那抱歉,我……」涼落咬咬唇,「我不是故意的。」
席靳南看著她,明知故問的說道:「說說看,你到底是夢見什麼了,這麼害怕?」
「我……」
涼落有些遲疑,不知道要不要說,該不該說。
席靳南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
「沒什麼,」涼落說,「噩夢罷了。我沒事,你……你可以走了,我繼續睡覺……」
席靳南卻站著,一動不動。
「噩夢?」
「對……對啊,」涼落說,「就是一個噩夢。你這麼晚了,也該去休息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那要是你下半夜,依然說夢話了?」
「我不會的……」
席靳南眉尾微微上挑:「這種事你能保證?」
涼落還沒來得及回答,席靳南又說道:「你反反覆復的說著那些話,我都聽得很清楚。」
其實,席靳南的目的,不過是希望涼落能對他實話實說罷了。
把她的害怕,把她的彷徨,統統說出來,說給他聽,告訴他,她……真的很害怕。
可是她卻說,沒什麼事,就是一個噩夢。
涼落的表情很明顯的僵了一下:「啊……啊?你來了很久?」
席靳南終於綳不住了,低聲說道:「管家都告訴我了。」
涼落長長的「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席靳南心裡一堵,抬眼看著她:「既然這麼害怕,為什麼不跟我說?你自己一個人硬扛著,有什麼用呢?」
「誰說我怕了,」涼落回答,「我不怕。」
「不怕?」
「對,不怕。」
席靳南掃了一眼她額頭上的汗珠:「這個時候,嘴倔有什麼用嗎?」
涼落不說話了,捏著被子,抬手抹去額頭上細密的汗。
席靳南的表情變了好幾次,最後竟然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你還是這樣,不服軟,一點都沒有變。」
涼落忽然笑了,唇角上揚:「告訴你了,有什麼用嗎?你能替我承擔這份害怕嗎?你能讓我不再一直想著那枚帶血的刀片嗎?你能讓我不再做噩夢嗎?」
不是她不想服軟,不想找個依靠。
而是,根本沒有依靠。
他的懷裡,滿是唐雨芸的氣息,她不想靠近,更不想欺騙自己,自欺,又欺人。
「至少,你可以告訴我。」
涼落反問道:「管家不是告訴你了嗎?」
原本兩個人之間,完全是可以溫情脈脈的,偏偏讓涼落攪成了這個樣子。
她的確害怕,她可以帶著這份害怕,向他求救,訴說恐懼,不再一個人承擔著。
席靳南大概也是無可奈何,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倔強,倒也沒再說什麼。
一時間安靜下來,寂靜無聲。
涼落又捏了捏被子:「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我要睡覺了。」
席靳南淡聲問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寄給你的嗎?」
涼落想了想:「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處理的。」
席靳南又問道:「可是現在,我要處理的是,你很害怕,做噩夢,要怎麼處理?」
「我已經做過噩夢了。」涼落說。
「下半夜你睡著,又做噩夢,說夢話,吵到我休息了,怎麼辦?」
「那我……不睡覺?」
席靳南懶懶的說:「看在你這麼害怕的份上,我還是在這裡看著你,比較好。」
說完,他就上了船,自顧自的在涼落身邊睡下。
涼落懵了一下,很快轉身看著他:「喂,席靳南!」
她的話音還在嘴裡,整個人被他的手一扯,跌進了他懷裡。
席靳南動作迅速的把被子蓋好,摟著她的腰躺下。
涼落有些彆扭。
她拿手抵在自己和席靳南之間,身體僵硬。
席靳南的聲音在她頭頂淡淡的響起:「你就不能軟弱一點,說一句你害怕,不行嗎?」
涼落垂下眼:「我不害怕。」
「不害怕,怎麼做夢都想起今天那封信?」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看到的時候,的確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沒想到晚上會……」
席靳南皺了皺眉。
涼落咬了咬下唇,又說道:「席靳南,我會不會有危險?」
他很快回答:「不會。」
頓了頓,又說道:「你要是擔心,可以隨時找我。」
他沒有用害怕這個詞,換一下,她可能會比較容易接受。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他也得讓著幾分。
涼落不著痕迹的往後挪了挪,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才說道:「其實……我真正害怕的,不是這麼裝神弄鬼的事情。」
席靳南低聲問道:「那……你怕什麼?」
涼落心裡泛起一絲苦楚,又被她給壓了下去,盡量平穩的開口:「我最害怕的時候,是唐雨芸從我面前摔下台階的時候。」
席靳南微微一僵。
「我沒有辦法接受,一個好端端的人從我面前摔得頭破血流。」
席靳南正要說話,涼落已經先他一步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席靳南。反正直到今天,你依然不會相信我。」
席靳南淡淡的說道:「這件事,我……已經原諒你了。」
「我沒有錯,不需要你的什麼原諒。」
席靳南沉默了一下,才緩緩的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拒不承認。這件事已經翻過去了,沒人會再提起了。」
涼落微微撐起身體,認真的看著他:「我背了不該有的黑鍋,對於我來說,就沒有錯。」
席靳南伸出食指,在她的眼睛上點了點:「關於這件事,我問過沈峰。」
「沈峰?」涼落眉頭一皺,笑了笑,「他和唐雨芸,不是穿一條褲子的嗎?」
「沈峰是我放在雨芸身邊的人,」席靳南說,「所以,他的話,我有理由相信。」
涼落點點頭,只說了一句:「哦。」
她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有點困,可是神志卻越來越清楚。
「今晚……讓我休息吧!」涼落提議道,「我很累。」
席靳南沒有回答她,只是摟著她,沒有鬆手。
涼落拉了拉被子,尖尖的下巴埋進被子下,忽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席靳南瞥了她一眼:「笑什麼?」
涼落搖搖頭:「沒什麼。」
「說說看。」
涼落一直在笑,笑得眉眼彎彎:「你要聽?我怕你生氣。」
席靳南沉聲回答:「你說。」
「我有些不敢相信,我會妥協,我會答應你的所有不合理條件,安安靜靜本本分分的待在涼城別墅里,等著懷孕,生孩子,然後離婚。」
她的聲音很輕,席靳南靜靜的聽著。
涼落又說道:「我更加不敢相信,我會接受這一切,沒有任何反抗。如果……按照我以前的個性,我想,我會不顧一切的逃離,不會乖乖的待在這裡。」
「逃?」席靳南眉眼一挑,語氣上揚,「天涯海角,你能逃到哪裡去。」
「可是逃掉,至少還有一線的機會,待在這裡,真的就只能任你宰割了。」
席靳南問道:「那你為什麼不逃?」
他倒是想聽聽,她的理由。
雖然她的確逃不掉,一旦他發現她跑了,天涯海角,無論跑到哪裡,他都會把她找出來。
涼落現在是聰明了一點了。
逃跑,浪費的只會是她的時間,她的力氣,對於她而言,其實沒有任何的好處。
抓回來以後,她依然要順從他的話。
如果涼落真正的想離開他,就應該是像現在這樣,等一年,生下孩子,然後離婚。
這個孩子,會是席家以後的繼承人。
他會好好對待這個孩子,因為這會是他唯一的一個孩子。
他,和涼落的孩子,一定是人上人,享受所有最美好的東西。
涼落直接坐了起來,半支著身體,慢慢的說道:「從我八歲到現在,十多年的養育,我不想欠你,欠爺爺,欠席家,任何人情。」
席靳南眼眸微微一眯。
「就讓這個孩子,成為最後所有的了結吧。」涼落笑著說道,「至少,他生下來,錦衣玉食,過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她的頭髮從肩頭滑了下來,垂落在身前,臉上的表情柔柔的,一直在笑。
比起以前,這個時候的涼落,看上去才是正常的她。
席靳南看著她,涼落也笑意盈盈的和對視著。
他伸出手去,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臉頰。
涼落撥開他的手:「很晚了,睡覺吧。」
說完,她平躺下,拉了拉被子。
席靳南看上去若有所思。
涼落看著他說道:「席靳南,船小,恐怕容不下你。」
他沒有說話,低垂著眼,指尖一下又一下,在被子上輕輕點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涼落都快要重新睡著了,忽然聽見席靳南說:「你知不知道,雨芸……也收到了一封恐嚇信。」
涼落聽到這句話,一下子瞌睡全沒了。
她疑惑的問道:「唐雨芸她……也收到了?」
「嗯。」
「席靳南……你到底是得罪了誰啊?」
他側頭看著她。
涼落撇撇嘴:「這下好了,那個人看來是要衝著你身邊的人下手了。我估計……唐雨芸的危險要大一點吧?」
畢竟,唐雨芸才是他最重要的女人。
席靳南淡淡的回答:「席家少奶奶,恐怕目標更大一點吧?嗯?」
涼落徹徹底底清醒了。
好一會兒,她才從震驚和恐慌中回過神來,咽了咽口水:「你……你這麼有能力,難道不會揪出來是誰嗎?比如……席錦北?他可是有前科的人。」
「我知道是誰。」
涼落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是怕死。
她是怕,她委曲求全了這麼久,權衡了這麼久,為的是死裡求生,能重新生活。
而不是,這樣不明不白的被人盯上。
席靳南目光忽然一厲:「你知道是誰嗎?」
涼落遲疑了一下,回答道:「難道不是……席錦北嗎?」
「……他不過是炮灰罷了。」席靳南冷笑著說道,「真正在背後指使的,恐怕,你永遠也想不到是誰。」
涼落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是誰?」
席靳南沒回答,反而是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涼落身上一沉,他的身軀牢牢的覆著她。
涼落一下子也忘記去想是誰了,慌亂的說道:「席靳南,你……你還有精力?」
「有沒有,你試一試就知道了。」
「不是說好今晚休息的么?」涼落推搡著他,「我不行……」
席靳南懶懶的她,雙手撐在她身側:「那是你說的,我沒有答應你。」
涼落一急:「你!」
席靳南一臉坦然的看著她,手慢慢抬起來,就要落在她身上。
涼落急中生智,忽然喊道:「等等,席靳1南――」
「嗯?」
「我記得,你答應過我,除了離婚,其他的事情,你都會答應我。」
席靳南點點頭:「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