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不怕,涼落,我在這裡
291:不怕,涼落,我在這裡 有人要害她,有人要她的命,她被不知名的人給盯上了。
忽然有一隻寬厚的大手,輕輕的覆蓋在了涼落的手背上,用力的收緊。
直到涼落完全平靜下來,這隻手也沒有鬆開。
席靳南就這樣看著她,薄唇微抿,眼神柔和,彷彿在給予她力量一般,就這樣看著她。
周圍的人,似乎全都不存在似的。
席靳南也沒當他們存在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問:「她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只需要在醫院好好養著就行了,直到完全恢復。」一名醫生搶先回答道。
「嗯,」他應道,「那你們先出去。」
所有人都魚貫而出,把空間留給了兩個人。
席靳南抬起頭來,又繼續看著涼落。
她的臉色依然還是那麼白,但是,他又看到了她那雙眼睛了。
雖然她的眼睛里沒有往日的靈氣,甚至有些渾濁,但這雙眼睛,不是閉著,一動不動的。
他緩緩的伸出手去,在她眼尾輕輕的擦拭了一下:「你怎麼哭了,嗯?」
涼落看著他,張了張嘴,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沒事了,什麼事都沒有了,你已經醒來了,不要害怕。因為……我在這裡。」
涼落說不出話來,但是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席靳南眉頭一皺:「怎麼了?外面……很多人都在保護你,放心。還有,害你的那個人……我一定會揪出來,將他……」
他說著,眼中殺氣必現,卻想到涼落還在這裡,不該讓她看到。
於是他又把情緒慢慢的給藏了起來,沉默了下去。
看起來,現在的席靳南十分淡然,誰能想到,昨天晚上的他,竟然那麼果斷那麼執著,那麼焦慮。
經過了大悲大喜,然後是他在冷靜的處理著事情。
一直冷靜到現在,看到涼落醒來,他也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
涼落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在說著什麼。
席靳南身形一動,俯身靠在涼落的唇邊,沉聲問道:「涼落,你想說什麼?」
涼落看著他濃密的黑髮,近在咫尺,心裡忽然一松。
她依然是用剛才那樣細那樣小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用盡她全身的力氣說道:「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席靳南……我的……孩子……」
她說這幾個字,說了很多很多遍。
反反覆復,一次一次,努力把這幾個字,說清楚。
她好怕沒有人能聽清自己在說什麼。
席靳南仔細的聆聽著,她的唇瓣微動的時候,掃過他的耳垂,涼落微弱的氣息圍繞在他耳邊,也夾雜著她身上,那股獨有的味道,在席靳南鼻尖縈繞。
好久……沒有靠她這麼近了,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當席靳南終於聽清涼落在說什麼的時候,他緩緩的起身,目光落在涼落身上。
涼落眼睛里隱隱有些期冀,一直看著他。
「我聽到你說的話了。」席靳南淡淡開口,「你在問,孩子,是不是?」
涼落點點頭,動作十分緩慢而無力。
席靳南心尖一顫,一種無力而又難受的感覺,再次湧上了心頭。
「涼落,你希望這個孩子,還在你肚子里嗎?」
他一邊問著,一邊伸手,覆蓋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甚至不敢放在她的身體上面,害怕一點點的重量,就會讓涼落痛苦不堪。
涼落一愣,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直到她看了他好一會兒,席靳南仍然不理不睬,只是執著又沉默的看著她的肚子。
她恍然間,明白了他在想什麼。
他是覺得,她會不希望這個孩子能活著嗎?
「席靳南……」涼落艱澀的開口,手指動了動,揪著他的衣角,拉了拉。
席靳南坐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再次俯身到她嘴邊。
他在強迫自己接受涼落的答案,不管她會說什麼。
總之,孩子還在,還好好的活著,這不是涼落能決定的。
她就算不想,那也沒有辦法。
「我的孩子,你到底有沒有保住……有沒有保住這個孩子……我辛辛苦苦懷了這麼久,這麼久,不能功虧一簣……」
涼落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
席靳南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再也剋制不住心裡翻騰的情感,伸出手去,緊緊的把涼落抱在懷裡,死死的扣著。
從進來病房的時候,他就一直在強壓著自己的情緒。
但在此時此刻,他真的控制不住了。
「孩子還在,還在,和你一樣,堅強而健康的活著。」他的聲音微微有些抖,「只是你太虛弱了,孩子也很虛弱。所以,所以……」
他咽下喉間的哽咽,沒有說完,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她。
涼落被他有力的雙手箍得渾身一疼,忍不住的申銀一聲,席靳南又慌忙的鬆了一點力道,低頭看向懷裡的她。
涼落卻是鬆了一口氣,彎起嘴角,淺淺的笑了笑。
孩子還在,那就好,那就好……
席靳南近乎貪戀的看著她稍縱即逝的笑容,低下頭去,貼緊她的耳畔:「所以,涼落,你要快點好起來。」
涼落應了一聲:「好。」
席靳南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把枕頭墊在她腦後,又仔仔細細的把被角給掖好,最後,他在她額頭上,輕輕的印上一吻。
涼落有些抗拒,眉頭一皺,可是她沒有力氣,躲不開。
席靳南也不在意,只是低聲說道:「不管怎麼樣,涼落,你會好好活著的。」
他說完,有些無措的偏開了頭,看到了柜子上的水杯,於是問道:「你要喝水嗎?」
涼落搖搖頭。
「那你休息,好好的睡一覺。」
涼落還是搖了搖頭。
席靳南現在就像是一個青春期,剛剛戀愛的毛頭小夥子,手忙腳亂,不知道能做什麼,又十分想討好眼前的涼落。
「那你要做什麼?」他問,「你告訴我,你現在想做什麼,你都告訴我。」
涼落還是搖搖頭,頓了頓,她說:「疼。」
席靳南一愣,然後明白過來。
疼,涼落的傷口疼。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如果可以,他倒是寧願這一槍,打在他身上,讓他替涼落挨了。
「我去叫醫生來,」席靳南說,「打止痛針,好不好?」
涼落搖搖頭。
席靳南真的是傻了,這疼,再怎麼樣,都是要涼落生生的受著的。手術過了,她的麻醉藥效退了,這傷口自然而然的就開始疼了。
「我怕。」涼落輕聲說,「席靳南,我怕……」
有人要害她,她不過是站在窗戶邊,準備拉好窗帘,卻無緣無故的遭受了這樣的變故。
她真的害怕了,那些她看不到的人,對她毫不手軟,一點也沒有留情,分明是想要置她於死地。
席靳南鎮定下來,沉聲的,一字一句說道:「不怕,涼落。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守著你。」
涼落定定的看著他,然後終於點點頭。
她真的很不安,一閉上眼,就是中槍之前的畫面,而且,當她眼前一片黑暗的時候,涼落能明顯的感覺到,肩膀上的傷口,更加疼了。
席靳南在一邊看著,涼落想睡,可是又睡不著,因為實在是太疼了。
最後席靳南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讓趙旭找來主治醫生,怒氣沖沖的說:「她說她疼,你們趕快想辦法。」
「辦法有是有,但是……」醫生遲疑了一下,說道,「席先生,太太現在是孕婦,不比其他人,這要是用止疼的葯,或者是注射,對胎兒的發育,很不好。」
席靳南心裡一急:「可是她疼,怎麼辦?」
「挨過這幾天就好了……」
涼落疼得額頭上冷汗直冒,說不出半句話來,但是她心裡卻很清楚,為了孩子,她必須得要忍住這樣的痛。
那就……忍吧。
席靳南看得心都揪了起來,在一邊干站著,什麼都不能做。
她疼,他又何嘗不疼呢?
那兩槍打在她身,卻是痛在他心。
席靳南雙手緊握,手背青筋凸起,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這痛苦。
這一天,席靳南就寸步不離的守在涼落身邊,看著她時而清醒,時而沉睡,然後又再次的疼醒。
直到晚上。
涼落再次沉睡過去的時候,紀時衍正好推門進來了。
席靳南看見他來了,瞥了一眼,忽然站了起來,淡聲說道:「今晚,你有時間的話,就在這裡陪著她吧。」
紀時衍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下來:「好。不過……你呢?我可不認為,你會捨得離開這裡。」
「我有事情。」席靳南回答,「看這樣子,她晚上是不會醒來了,她今天……傷口痛了一天,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但願她晚上能睡個好覺吧。」
紀時衍沒有多問,看了一眼熟睡的涼落,點了點頭。
席靳南轉身就出去了。
趙旭見他出來,連忙站起來:「席總……」
「你可以下班了。」席靳南說,「車鑰匙給我。」
「是。」
席靳南接過車鑰匙就進了電梯,沒了身影。
走廊里,戒備森嚴,每五米就站這一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人,靜靜的守衛在這裡。
涼落受傷的消息,消息一直被封鎖著,極少人知道。
涼城別墅。
唐雨芸吃了晚飯就上了樓,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而房間里,自然是有沈峰在等著她。
唐雨芸心情卻很不好,這幾天都被悶在這裡,不能出去,害得她想去醫院做個檢查,都成了難事。
沈峰看她一臉的不高興,笑著問道:「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了?」
「我生我自己的氣,」唐雨芸一邊說著,一邊揮開沈峰伸過來的手,「幹嘛呢?」
「雨芸,我們都好幾天……」
「急什麼?在沒有去醫院檢查之前,我都沒有心情。而且,我身體經不住你那樣折騰。」雖然是有些生氣的,但是說到這裡的時候,唐雨芸還是忍不住臉紅了一下,「天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
「想你啊。」沈峰迴答得十分自然,「我只要沒有看到你,就想你想得發瘋。」
「哼,甜言蜜語。」
「我是真心的,從頭到尾,都是真心的……」
沈峰說了好幾遍,可是唐雨芸根本沒有心思聽他說這些,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麼樣,才能出去,去一趟醫院,做個血檢。
「真心的也不行。」唐雨芸再次把沈峰的手給拿開,「我沒心情,過幾天再說吧。」
「我已經忍了兩天了。」
唐雨芸嬌嗔的瞪他一眼:「沈峰,你真的很討厭……」
「哪裡討厭?」
就在兩個人打情罵俏的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一聲車子的鳴笛聲,格外的刺耳。
唐雨芸一愣,沈峰卻迅速的變了臉色:「不好。」
他快速的跑到窗戶邊,掀起窗帘,謹慎的往下面看去。
唐雨芸還一臉茫然:「怎麼了?不就響了一聲嘛,估計是車庫裡哪個司機……」
沈峰已經放下窗帘走了過來:「雨芸,是……是席總回來了。」
唐雨芸先是一驚,慌亂了一下,緊接著迅速的眉開眼笑:「你說什麼?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沈峰有些愕然的看著她。
唐雨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抬頭看見沈峰還在原地傻傻的站著,不耐煩的說道:「靳南回來了,你還不快點離開?再拖延一會兒,他要是來找我,看見你了,怎麼辦?」
沈峰說道:「我馬上走。」
唐雨芸點點頭:「行,快點,不要被發現了,千萬注意。」
說完她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房間,飛奔下樓。
沈峰看著她就這樣走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席總面前的時候,忽然一時間,心裡極其的失望。
可是他又在想,雨芸本來就是喜歡著席總的,是自己橫插了一腳,強求來了這段時間,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唉聲嘆氣呢?
從他喜歡上唐雨芸的時候,就已經是註定了會有這樣的結果的。
席靳南開車在花園裡停下,先是抬眼望向最邊上的房間,那是唐雨芸住的地方。
他微微冷笑一聲,下了車。
管家立刻迎了上來,聲音聽上去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但又很恭敬的說道:「席總。」
席靳南點點頭,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站在原地,淡淡的問道:「唐雨芸這幾天……有什麼異常嗎?」
「除了您吩咐戒嚴的那天下午,想要出去見唐家二老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去唐家?她要去幹嘛?」席靳南眉尾一挑,「想去找她那母親出主意?」
管家低著頭不說話。
席靳南又問:「她和沈峰呢?」
「一切都在先生您的預料之中。」
「靳南!」唐雨芸的聲音忽然傳來,然後腳步輕快的朝他跑了過來,「你回來了!」
「嗯。」
儘管席靳南的態度十分冷冰冰的,唐雨芸也絲毫沒有在意,依然熱情洋溢的說:「我等了你好久,總算是盼到你回來了。靳南,你今晚,就在家裡睡了吧?」
聽到她這麼問,席靳南沒由來的一陣反感,已經出聲道:「待會兒會走,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一邊說則,他一邊往裡面走去。
唐雨芸緊緊的跟隨著他,有些失落:「啊……還要出去。」
席靳南一路走到客廳,走到水晶吊燈下,最為明亮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轉身看著還跟著他的唐雨芸:「你有事情找我?」
「沒有啊。」
席靳南微微挑了挑眉。
唐雨芸這才有所察覺自己跟了他一路,掩飾的笑了笑,隨便胡扯了一句話:「我就是想多陪陪你。「
席靳南順著她的話問道:「我倒是想起來了,你上次打電話給我,說你想回唐家,看望一下父母?」
「是。」唐雨芸點點頭,「可是……你不同意。」
「當時是忙昏頭了。你什麼時候要去,跟管家說一聲,讓他去安排就好了。」
唐雨芸沒有想到突然有這麼一個意外收穫,很是高興:「真的嗎?太好了。」
「嗯。」
席靳南應了一聲,大步的走過客廳,上了二樓。
唐雨芸在原地暗暗高興了好一會兒,這下子,她就不用愁怎麼出這涼城別墅,去醫院檢查有沒有懷孕了。
真的是好事!
席靳南回到主卧,推開門,剛往裡面走了兩步,忽然眉頭一皺,轉身又退了出去。
他在門口站了好久,最後叫來傭人:「把這房間里,里裡外外上上下下的東西,全部給我換了。」
傭人一愣:「席先生,現在?」
「那要等什麼時候?」
傭人連忙應下,叫來其他的人,開始動手收拾起來。
因為席靳南說的是,把里裡外外上上下下的東西都換了,那麼也就是說,所有的,這卧室里凡是能搬動的東西,都得換。
這是一項浩大的工作。
管家聞訊趕來,卻什麼都沒多問,忙著張羅著去訂新的用品。
席靳南默然的看著這一切,連眉眼都不曾動一下。
倒是唐雨芸上樓來,看見這一幕,不解的問道:「好好的,為什麼要換?」
席靳南看了她一眼,沉聲回答道:「因為臟。」
「傭人每天都打掃清洗的啊,哪裡……」
說著說著,唐雨芸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聲音慢慢小了下去,心裡一虛。
席靳南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才會覺得自己的卧室很臟?
因為這段時間,他一直很少回來,只有那次,她和沈峰在他的房間里……翻雲覆雨。
唐雨芸慌忙的去看,只看見席靳南進了書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她的心也跟著那門顫抖了好幾下。
唐雨芸心裡太慌了,連忙回到了自己房間,不敢再出去。
席靳南在書房裡抽了一根煙,想著涼落說,她疼。
他也疼。
一根煙抽完,席靳南起身,走出了書房,看著主卧里進進出出的傭人,轉身去看涼落的房間。
推開門走進去,他才覺得整個人身心稍微舒暢了那麼一點。
席靳南甚至覺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會破壞了涼落房間里,難得的平和氣息。
她的房間啊,可是,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在這裡住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