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除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毀畫
孫少遊疑惑的看著應缺,他到底在說些什麽啊?
見無人回應,應缺焦急的沒有辦法,緊緊握著孫少遊的手,“求求你了,把那副畫給我吧,莫蓮,顏青,昭明,潮南都困住了,算我求你了,潮南不是你的朋友嗎?他現在也被困在假的黃亭巷了,那個人不一定會放過他,再拖下去他們都會危險的……”
“這這這.……你先起來,跟我過來吧……”
他扶起跪在地上的應缺,雖然應缺說話顛三倒四,但是他也是聽清楚了,他們幾人似乎遇到了危險了,應缺一直嘴裏說著他的那副畫,跟他的畫又有什麽關係呢。
孫少遊拉著應缺走出了隔壁的院子,回到他自己的院子裏,他的屋子裏還有亮,牆上還掛著那副畫,進了房屋,孫少遊取下掛在牆上的畫。
孫少遊把畫遞給應缺,應缺摸索著解開畫卷上的帶子,他看不見,一雙手揪住畫卷最柔軟的地方,猝不及防的狠狠撕開。
呲咧的畫紙破裂聲響起,應缺能想到最快的方式就是毀掉這幅畫,不管怎麽樣這幅畫和那惡靈有千絲萬縷額關係,能毀掉這幅畫,一定能給惡靈一定的影響。
應缺手上一擊得手,還想順著撕開的縫隙再動手,手上的畫卻被孫少遊搶了過去,孫少遊心疼的看著手上被撕開的畫,這可是他母親唯一留下來的遺物,乍然驚見應缺動手撕畫,手上已經不受控製的把畫搶過來了。
應缺眼睛上那層薄薄的灰色慢慢消散了,昏黃的燭光久違的映入眼簾,刺得眼睛裏泛出光,模糊的淚光裏孫少遊心疼得捧著那副畫,展開的畫卷裏,應缺還來不及看清畫,突然從畫紙裏噴薄出墨色的水流,直接糊在孫少遊的臉上,像是迷煙一樣,孫少遊閉上眼睛哐的倒在地上,手上的畫卷也滾落在一邊。
應缺吃驚的看著無數從畫卷裏出來的墨跡,慢慢形成一個女子曼妙的身形,應缺拔腿就往外跑,連莫蓮和顏青都無法製住的惡靈,他怕是一碰麵就要折在手裏,黑色的巷道裏,墨汁在黑夜裏無形的流動,形成一隻巨大的手掌,緊追著應缺。
應缺回頭一望,月光已經黯淡,勉強照著身後的巨手,他被嚇得馬上轉頭,腳下生風,快步的往外跑,這條路怎麽這麽長啊。
好歹在山上的時候,跟著顏青學了兩手,還能堅持一段時間,跑了一長截,眼前的出口看起來還是那麽遠。
身後黑手突然加快速度,在這直來直去的巷道裏,應缺避無可避,被巨手直接整個攥住,拖回到孫少遊的院子裏,浮在空中。
房間裏孫少遊被扶到床上,那妖冶豔麗的女子站在床邊,望了他許久,才移步走到窗邊,順著窗口望見屋外的應缺,慢慢走了出來。
她赤腳踩在門前的台階上,看著被困在空中的應缺,她的半張臉上浮現出黑色可怖的紋理,顯得妖異鬼魅。
她冷眼看著應缺,輕輕抬手,應缺被直接送到
她麵前,她伸手摸著應缺那雙生氣勃勃的眼睛,臉上浮現出一抹悲傷,哀怨的口吻問著應缺。
“為什麽要去窺探我的過去呢?我隻想記得和他有關的事情,為什麽你要提醒我,我曾經是那麽的卑賤惡毒?”
“難道我不去窺探你就不那麽惡毒了,你殺了這麽多人,雙手早就沾滿血腥了,你這樣的惡靈,就該死,為了那虛偽的記憶,竟然可以殺人,我看你生前就不是什麽好人吧……”
“住口!”
不知道哪句話戳中了她的痛楚,臉上浮現出凶狠的神色,手掌狠狠揮了下來,響亮的耳光聲回響在夜裏,應缺被打得偏過頭,臉上五根分明的指痕,她捏著應缺的下巴硬生生把他的頭掰過來。
她咬著牙,狠狠道:“真好啊,你一心尋死,那我就成全你吧,我會讓你最痛苦的死去,這是我給你的恩典,好好受著吧。”
尖利的指尖直直插入應缺的額心,像是穿過了頭骨,無數墨汁順著手指鑽入腦海中,應缺瞪大了眼睛,瞳孔漸漸散開,陷入到了她織就的幻境中。
無數雪花飄散在空中,寒意如同銳利的針刺在身上,應缺忍不住抖著身體,身邊挨著冰冷的如同石頭的東西,應缺僵硬的轉過頭,身邊躺著一張熟悉的臉,臉色青白,眉上凝著白色的霜,黑色的頭發被掩蓋在雪花裏,應缺顫抖的去摸躺在身邊的女人的臉,冷的如同冰塊一般,鼻子下麵一點呼吸也沒有了,身上單薄的麻衣,腿上的褲子被撕得隻剩下半截,一雙腳被凍得發青,他撐著身下的的草席爬起來,曲起腿,腳下被她撕下的褲腿布包得嚴嚴實實,似乎還帶著一點溫度,他抱著膝蓋,把頭埋進去,臉上不斷流出水跡,哭得發抖。
走過的路人瞥了一眼牆角的應缺,暗戳戳道了句可憐,應缺充耳不聞的把頭埋得更深了,嘴裏念著,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幻境而已,是幻境而已……眼角卻是不斷的有清淚滑過。
巨手散開,應缺歪倒在院子裏的地上,她收回一雙手,輕聲歎了句,這都是你自找的.……
幻境生於心,或出於內心最不願意麵對之事,或出於內心最想要之事,人心有缺,故而生憾,唯因往事不可追。
……
潮南走在山中的繽紛花路上,疑惑的抬頭望著頭頂圓月,他似乎忘了什麽?他這是要去哪?身邊入眼皆是陌生場景,腳下卻像是有感應一般,不斷的往前走。
步入山穀之中,身邊樹木卻是變成了無葉樹,漆黑的樹幹在月下看著異常惹眼,再往前,平滑如鏡的湖泊出現在眼前,折射著銀輝,整個湖麵都泛著銀光。
湖麵上,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站在湖麵上,一雙腳踩在水麵上,背對著他,不知道為什麽,潮南的心生起了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人如朝露,夜凝晨現,亦如轉瞬即逝之虹.……”
聲音如同山間涓涓的溪流,清澈無比。
潮南站在湖邊,怔怔的凝視那背影,她是誰?心中疑惑還未轉過一圈,嘴巴突然不受控製的開了口。
“朝露易失,虹卻不然,五彩斑斕之景,可留於畫壁,可留於畫紙,亦留於人心,人亦然,雖短暫如長河之逝水,但情不然.……”
這是他說的話嗎?為什麽他從來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踩著水麵的一雙腳慢慢挪動,她轉身過來,一雙琉璃般澄澈的眼睛在月下熠熠生輝,望著他的一瞬間,潮南直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莫名的手攥住了一般。
無畫可繪其容,無花可擬其質。
默默的,心中浮現出這樣的一句話,潮南望著那樣美麗的一張臉,嘴巴像是再也張不開了,目光無法移開,就像是天上的皓月也在她麵前黯然失色了,他像個呆子一樣呆呆的望著她。
在哪裏,他曾在哪裏見過她嗎?
潮南望著湖麵的那人,為什麽覺得無比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嘴唇輕啟,問道:“何為情?”
四目相接的瞬間,潮南胸口的心髒在不斷快速的跳動,他感覺到自己的嘴唇不斷的上上下下觸碰,耳朵裏卻是什麽聲音都消失了,寂靜的如同一片廢墟,他說了什麽。
對麵那人依舊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她就像腳下的湖泊一樣,無風無浪,沉靜如玉。
月下映得山穀裏明亮如晝,眼前女子站在湖中心,黑發如瀑直垂到腳踝,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女子靜靜望了他半晌,再也不發一言,慢慢轉身,潮南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疼痛,胸口痛的沒有辦法呼吸了,他眼前一黑,雙腿無力的軟倒,額上突然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劇痛過後,潮南鬢發間都濕了一片,眼前模糊的草地也漸漸清晰了,他慢慢撐著地起身,吃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那個人呢?他麵前的湖泊消失了,四周也已經不是山穀,他慌張的往前奔跑。
潮南摸著地上可觸及的泥土,她剛剛就在這裏的,為什麽不見了呢?
頭頂一片黑暗,皓月也消失了,他好像被困在這裏了。
……
院子裏,應缺倒在地上,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痛苦蜷起身子的應缺,眼中冰冷的寒意在不斷蔓延,屋子裏麵,倒在床上的孫少遊像是什麽都感知不到了,緊閉著雙眼。
被撕開口子的畫掉在地上,站著地上的灰塵,斂雲走到房間裏,疼惜的撿起地上的畫,拍了拍沾染的沉灰,展開畫卷,畫紙上,是一片映日的荷花,葉綠花紅,蕊間金絲勾連,斂雲望著手中的畫,久久的站立在原地。
你就這麽舍不得她嗎?
畫卷最下端,書著極細小的兩字,她望著熟悉的字跡,喉中像是哽著一塊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骨頭,就橫亙在喉頭,不得上也不得下,再也吐露不出一句話,她慢慢把畫捂在胸口,似乎這樣就能得到一點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