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山海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正司宮驚變
正司宮,鴿子落在宮內,負責照料鴿子的信使,抱著鴿子,取下腳邊的信,竹管上細細寫著溫字,把鴿子關回到籠子裏,快步拿著信去報告。
信使舉著信走到門口,門口守著兩個術士,看到信使走來,攔住他,查問道:“是什麽信?”
信使低著頭答道:“是從溫城來的。”
術士手臂仍舊擋著,道:“宮主在接待貴客,把信交給我們吧。”
信使點頭應和,把竹管交給兩位守門的術士。
占術樓,宮主獨居的地方,樓分三層,一樓是宮主召大宮司議會的地方,二樓是宮主居所,三樓是正司宮的占術室,占術樓門口常年有人看守,閑雜人等是靠近的。
三樓,占術室,房間寬敞,屋頂上無數根紅線交錯,中心開著一個圓孔,直直射下來的日光,穿過紅線上的銅錢,落在宮主手上手掌大小的銅鏡。
一把長長的胡須在胸前,雪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他一身白衣鶴衫,靜靜坐在蒲團上,整個房間空曠且單調,房間中間坐著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對麵蒲團上,一身黑色鬥篷的人低著頭坐著,隻露出一點點的下頜。
老人閉著眼睛,手上銅鏡折射著一束細細的日光,向上又穿過銅錢的孔,黑鬥篷的人低著頭,一雙手輕輕敲起底下的木板,沉悶的篤篤聲一陣一陣,從地麵上傳來,屋頂的紅線微微顫抖著,原本定住的銅錢,慢慢在紅線上滑落,投過銅錢孔的光被遮擋住,老人手上的銅鏡,光芒也消失了。
老人睜開眼睛,看著對麵黑鬥篷的人,聲音有些喑啞,他道:“你來了。”
對麵的人手上動作停頓了下來,聲音嘶啞的像是被火撩過一般,“怎麽?不歡迎我嗎?哈哈.……”他笑了兩聲,難聽的如同烏鴉的嘶鳴。
老人微微皺眉,道:“說出你的來意,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時間?哦,對了,我忘了,你老了,老得牙齒都掉光了,可不得著急了嗎?哈哈哈.……”
“你!?”老人瞪著一雙眼睛,死死的的盯著對麵的人,“你說夠了沒有?你上門來,不就是有事要求我嗎?”
對麵人穩當當的坐在蒲團上,一雙放在膝蓋上,麵目被鬥篷遮住,他道:“我不是來求你的,把那樣東西交出來吧。”
“什麽東西?”
“你手上的銅鏡。”
老人捏緊了手上的銅鏡,急促的喘息,“不行!別的都可以,唯獨這個不行!”
對麵人拍了拍手掌,道:“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啊,嗯?”他衝著對麵的老人伸出一隻手,老人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睛裏似乎冒著一絲不可抗拒的恐懼。
老人捏著手上的銅鏡,指甲輕輕刮過銅鏡背麵,發出吱吱的輕聲,對麵黑鬥篷的人手又往前伸了一截,老人無奈的鬆開手上的銅鏡,不情不願的把手上的銅鏡放到他手上,眼光隨著銅鏡消失在他的懷中。
拿到自己想
要的東西了,他起身,走到房門口,老人突然叫住他,問道:“為什麽?”
聲音依舊難聽入耳,想被什麽東西刮過一般,語氣卻輕飄飄的,“不為什麽,隻是到了該做這件事的時候了,我將此物借予你五十年餘年,你也該滿足了,不是嗎?”
他推開門,關上放門的刹那,老人渾身癱軟的倒在蒲團之上,他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頭頂上布滿的紅線瞬間失去了光澤,變得黯淡。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人重拾力氣爬起來,走下了樓,打開占術樓的大門,守在門口的兩個術士見到老人,恭敬道:“宮主。”
術士將手裏的竹管遞上去,道:“這是從溫城來的信,還請宮主過目。”
老人接過竹管,道:“辛苦你們了。”
術士道:“職責所在。”
老人握著竹管,關上了門,抽出竹管裏的信,展開,信是前往溫城的宮司烏流傳來的,隨行的是池家一個小輩,信上大意是,溫城之事蓋已料理幹淨,老人舉著信對著日光,細細捏著信紙的邊角,順著一角,慢慢撕下來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紙上是極淡的灰色,對著日光正好看清,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封信,老人盯著紙上的一個字,沉思良久,把兩張紙疊起來,坐在位子上,陷入了沉思,他沾著手邊茶杯裏的冷茶,在桌上慢慢寫下一個字,他看著水跡一點一點在空氣裏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長街日落,出門的行人此刻也都行色匆匆,趕著在日落之前回到燈火燭明的家中,百明客棧門口掛起燈籠,在逐漸深沉的黑暗裏,散發著暖黃的燭光。
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應缺半個身子靠在顏青身上,一雙腿軟的像麵條一樣,嘴裏念叨著,“不行了,不行了,走不動了.……”
莫蓮沒好氣道:“忍忍吧,前麵就到了。”
顏青抵著應缺的半個身子,攙扶著他,應缺看到客棧門前的燈籠,總算是提起了點勁,把頭從顏青身上抬起來。
客棧大門還未關,三人進了客棧,大堂裏除了收拾桌椅的夥計也沒有其他人了。
莫蓮沐浴完,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肩上,她擦著沾滿水汽的頭發,靠在窗戶邊,夜晚的溫城是安寧的,遠遠傳來梆子的聲音,是巡夜的人在街巷裏走動。
門外響起叩叩的敲門聲,莫蓮打開門,是昭明,他遞給莫蓮一幅畫,道:“孫少遊送來的。”
莫蓮接過畫,道了句多謝,昭明便轉身離開了,莫蓮關上門,坐著打開畫軸,是孫少遊為她繪的畫像,青衣飄渺,流水如逝,意境好,人畫得也美,莫蓮看著垂柳樹下,畫中人嘴角浮著一抹如煙般的笑,她驀然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是這個樣子的嘛,她慢慢把畫卷起來,戀戀不舍的看著畫中歲月靜好的人。
孫少遊躺在一張有些陳舊的床上,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黴味,稍微一動,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鄉村裏的聲音,偶有犬吠和雞鳴,這戶人家願
意無償的讓他借住一晚,明天就又要出發了,他轉頭看著窗外天空上的月亮,離鄉三年,他曾無數次見過離別的月亮,這是這一次,心頭像是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有些事情知道了,也許一輩子都會是愧疚吧。
月漸中移,困意襲來,他閉上眼睛,慢慢沉睡在夢中。
應缺捏著有些酸軟的腿,真的不是他沒用啊,哪知道,莫蓮和顏青帶著他徒腳走完了溫城所有的街道,他們兩個倒是時不時說上兩句話,他就隻能在跟著快步捯飭自己的雙腿,真是有苦說不出,莫蓮還時不時投來奇異的目光,似乎在說年紀輕輕的,怎麽身子骨這麽差啊,他被莫蓮一看,就加快了腳步,到頭來還是苦了他自己。
他苦著一張臉,拉著小玉的一雙白爪爪,小玉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看得應缺心裏一軟,他捏著小玉軟軟的肉墊,道:“我要是你就好了,天天有人服侍有人背著,真是貓中皇後的待遇啊。”說著一頭撲在小玉的身上,蹭著它身上軟軟的毛。
“你幹什麽呢?”昭明一下樓梯,就看到這幅場景。
應缺連忙鬆開自己的手,畏畏縮縮把小玉推出去,躲在小玉身後,他這麽大個人,小玉一個半大貓仔,怎麽遮得住啊,小玉衝著昭明喵了兩聲,昭明斜了應缺一眼,把小玉抱到懷裏,坐到應缺對麵。
應缺問道:“潮南不是找你嗎?怎麽這麽快就下來了?”
“怎麽?我要是再不下來,等著你把它身上的毛都蹭掉啊。”
“.……”應缺無言以對的扁了扁嘴,怎麽什麽都怪他啊,你自己不也摸嘛。
昭明把小玉放到肩上,轉身就要走了,應缺在背後好奇問道:“到底說什麽呢?”
昭明擺了擺手,什麽也沒說。
說了什麽,嗬,昭明嘴角浮出一抹詭異的笑,回想起潮南叫住他的時候,說有事情告知,他把小玉放在樓下,讓應缺照料,便去了潮南的房間。
潮南把那副畫的灰交給昭明,昭明接過袋子,打開一看,奇怪道:“這什麽啊?”
“那副畫的殘跡,被燒過的紙灰。”
昭明把袋子丟回給潮南,“切,這都燒成這樣了,還能有什麽用啊,你叫我來就隻是為了這個東西嗎?”
潮南拿著袋子,道:“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
“那便隻說吧,不必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昭明盯著潮南的眼睛,他對這個人,不,是這個鮫人,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潮南道:“我叫你來,是莫蓮的意思。”
“什麽?”昭明有些疑惑。
“昭明,你是常人,你的手段是你的秘密,我無意探知,但是深海之下,莫蓮擔憂你的安全,但是她擔心自己說服不了你,所以讓我來與你溝通。”
“溝通?怎麽?你們是想要丟下我嗎?”昭明嘴角慢慢咧開,看似在笑,眼睛裏卻閃著寒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