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山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泉之水
兩位長老居住在森林邊緣，也就是當年那棵奇木被砍伐之後的舊址，在上麵建造了兩間木屋。
兩間木屋門都大開著，門前立有一個齊腰的木台子，和許多木球，是象河長老用來演算星軌和月痕的工具。
象河長老站在木台前，他是個很有福相的中年人，長得白胖，一張圓臉，眼睛小，耳垂大，看著很和善，但是他此刻很嚴肅，手上慢慢撥弄著木球。
兩人走到門前，象河長老才停下手裏的動作，轉身看到暉林和莫蓮，他一手握拳，放在心口，微微俯身，向暉林行了禮，叫了聲族長，才直起身，他放下手，笑著對莫蓮道：“月長大了。”
莫蓮亦俯身向象河長老行禮，道：“象河長老，多年未見了。”
象河長老也感歎道：“是啊，一晃已經八年了。”他摸著整日演算，被摩挲的無比光滑的木製星盤，他的日子似乎也快到頭了呀。
他指著星盤對暉林道：“族長，望月痕的月跡已經快到中心了，今年的冬元日會比往常來得早一些，得早些準備了。”
暉林點了點頭，道：“我會盡快通知族人的。”
“那就好，族長今日來是有什麽要事嗎？”
暉林想了想如何開口，半晌才道：“月在外麵找到了可以延長族人性命的東西。”
“什麽！？”
象河長老原本眯縫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幾分，手上緊緊抓著星盤，望向莫蓮。
莫蓮一臉慎重，道：“我從一位奉靈使的遊記中得知，鮫人族中有一眼神泉，可以讓垂死之人再複新生。”
象河長老麵露疑惑，“鮫……鮫人？”
也無怪乎象河長老麵露不解，暉林第一次聽莫蓮說起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
莫蓮解釋道：“是生活在深海中的種族，人身魚尾。”
“那……那不是要去海裏嗎？”象河長老的兩條細眉慢慢皺起，漠族無法離開大寒山，這樣要怎麽去找呢。
莫蓮從懷裏掏出瓶子，道：“我已經取到了。”
象河長老看著瓶子裏那一丁點的水滴。
“鮫人族祭司告訴我，隻要將這滴水倒入普通水中，喝下去就可以延長我族的壽命和一般人一樣。”
象河長老接過莫蓮手中的瓶子，似乎感覺不到什麽異樣。
漠族的兩位長老，觀星象，聽風雨，都需要與生俱來的獨特的感知裏，象河能夠分辨星月的移位帶來的大寒山上的細微變化，季夜冥則是從風中感知四季，為族中人分辨四季，預測風雪的走向。
他們的感知力，都是漠族中數一數二的，象河長老盯著那瓶中的水滴許久，半晌搖了搖頭，把瓶子還給莫蓮，“抱歉，我無法判斷。”
莫蓮接過瓶子，她也知道這有些荒誕，但是她卻覺得，那位祭司大人沒有騙她。
象河長老道：“也許是因為我的修行不夠吧，或許等季夜冥回來，讓他也看看吧。”
事關全族，暉林無法輕率
，隻能讓兩位長老看過之後，三人再行決斷，如果這不是月所說的那樣，那對於全族人來說，將會是一場希望之後的絕望。
莫蓮能理解父親的擔憂，父親是一族之長，考慮得遠遠比她深遠，對於族人而言，這是巨大的驚喜，但如果這是假的，那便宛如在新生的火苗上澆上一盆冷水。
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父親是不會嚐試的。
“那季夜冥長老去哪裏了？”莫蓮問道。
“哦！他回來了！”
正說著，象河長老望向身後的燈籠路，一個高挑的人影出現了。
他風塵仆仆，高瘦的個子，頭發上是融化的水珠，他一路形色匆匆，看到暉林和莫蓮，恭敬的行了禮，“族長。”
暉林微微頷首，季夜冥望見暉林身後的莫蓮，有些驚訝，“依克林古月回來了？”
莫蓮俯身行禮，“見過季夜冥長老。”
長老的繼任者，在上一任長老沒有去世的時候，是很少出去的，他們要在十年之間，吸收所有的知識，在長老去世之後，才會頻繁的出現在族人麵前，這位季夜冥長老，她似乎沒有見過幾次。
季夜冥長老點頭，道：“族長來是詢問近日的雪風，還是有什麽要事嗎？”
冬元日將近，望月痕的月跡也已經快到中心了，大寒山上的風雪會在冬元日的前一天停止，持續五天，第一天是冬元日，接連的三日是族中的大型狩獵會，最後一日，則是月神祭典。
象河長老道：“你回來看看月帶回來的東西。”
“什麽東西？”
莫蓮遞上瓶子，將之前告訴象河長老的話又說了一遍，季夜冥長老聽完也麵色凝重，他接過瓶子，看了一會，才問道：“可以打開嗎？”
莫蓮點了點頭。
季夜冥長老小心的打開瓶塞，瓶口有一圈細碎的金色，莫蓮聽潮南說起過，這瓶子很奇異，放在月光中的時候，能夠截取照射到瓶中的光芒。
打開的刹那，象河長老和季夜冥長老都是渾身一震，眼睛不自覺的睜大，望著瓶中的水滴。
象河長老胖臉的肉微微顫抖，眼中流露出震驚，扶著星台才站穩，他望向季夜冥長老，兩人四目相對，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情緒。
這噴薄而出的強大生氣，讓兩人都忍不住戰栗，敏銳的感知力讓兩人感受到壓力，季夜冥長老連忙塞住瓶塞，長舒出一口氣。
象河長老頭上浮出細汗，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這麽少的一滴水，竟然蘊含這這麽多的生氣。”
季夜冥長老也點了點頭，他也沒想到，這麽強烈的生氣，竟然被這樣一個看起來這麽普通的瓶子隔絕在其中，太不可思議了。
“生氣？”莫蓮疑惑的問道。
天地有生死，自有生死二氣，玄妙無常。
生氣，能夠滋養萬物的生長，在生氣活躍的地方，草木茂盛，鳥獸繁衍，對人的身體也十分有益，長久的生活在
有生氣的地方，能夠延緩身體衰老。
漠族流傳的長老手劄上記錄著這種無形無蹤的東西，但是那本手劄存在的時間很久了，連代代相傳的長老都不知道這種東西是否真的存在。
直到今日，象河長老和季夜冥長老才知道，那手劄上記錄的是真的，長老的感知力遠超常人，生氣給他們的感覺實在太強烈，蓬勃的如同燃燒的烈焰，讓人無法忽視。
這樣的感覺，是他們在大寒山上從來沒有感到過，大寒山上草木稀疏，飛鳥走獸亦是稀少，他們從未感受到生氣的存在。
季夜冥長老將瓶子遞給莫蓮，道：“我不知道這東西是否如你所說，但是它確實蘊含著生氣，或許真的能改變我們的壽數。”
莫蓮接過瓶子，心底浮現出一個想法，“父親，族中應該有不少壽命快到的人，不妨讓他們先試試吧。”
一旦紅線到頭，壽命到了終點的族人，會在某一天的夜裏，悄無聲息的死去。
暉林望向兩位長老，他們都微微點了頭，似乎讚同莫蓮的說法，可以一試。
“那就試試吧。”
兩位長老的屋後，便有一眼活泉，終年流淌著泉水，泉眼下是一個圓形的水坑，清澈可見坑底的石子。
莫蓮打開瓶塞，將瓶中的神泉倒入水中，滴答一聲，水滴匯入泉水之中。
那股逼人的氣息瞬間四散，匯融在泉水之中，變得若隱若現。
燈籠路上，四人離開壁畫之處，慢悠悠的往下走。
昭明身體一頓，突然的停下腳步。
身邊三人看到昭明的異常，都停下腳步，應缺問道：“怎麽了？”
昭明微微低頭，懷裏的小玉喵喵的叫著他，他一隻手捂著胸口的地方，隻覺得一股冷氣席卷全身，但是卻又很快消散，不到片刻，他就已經直起身，摸了摸懷裏的貓，安撫的口吻道：“沒事，走吧。”
見他渾身上下確實沒什麽異常，四人才又動身。
遠處傳來叮當叮當的敲擊聲，空氣裏傳來一絲灼人的熱度，路邊的燈籠杆也逐漸減少了，路麵逐漸傾斜，在前麵轉了一個彎往下，就隻剩一根燈籠木了。
一根粗木上掛著一串四五個燈籠，立在轉角處，叮當叮當的敲擊聲也愈加明顯。
四人循聲走到轉角處，繞過轉角，麵前出現台階，往下通向一個數十米的坑洞，一個巨大的火爐立在坑中，紅色的火焰燒得正旺，不斷的散發著熱氣。
赤著上身的健壯男人，鼓起的肌肉被火光映得油光滿滿，不斷有汗珠從額頭上落下，手上有力的拎起鐵錘，敲擊在鐵塊上，發出叮當叮當的聲響。
一眼望去，打鐵的，倒模的，還有不斷燒爐，往爐中倒石塊的，忙得熱火朝天，站在周圍的應缺都能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麵而來。
這地方，似乎是漠族用來打造器具的匠坊，其中一麵牆壁上，排列的整整齊齊的，有長矛，箭簇，和一些刀劍，在大火爐的照耀下，映著燃燒的紅色的火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