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坐牢

  俺的娘啊,殺人了,該咋辦?


  高老實一屁股坐在地上,立刻傻了眼。


  美娥的屍體直挺挺躺在那兒,眼睛死勾勾瞪著他,好像有點死不瞑目。


  殺人是要坐牢的,一定會挨槍子,不如跑吧。


  高老實想到了逃走,但是卻怎麽也邁不開腳步,我走了爹咋辦?娘咋辦?

  高老實的家裏有個老爹,還有一個老娘,都已經年邁古稀,等著他照顧呢。


  可是不跑,警察豈能放過他?他猶豫不決。


  最後高老實跺跺腳,狗日的,愛咋著咋著,不如老子去自首,判死刑也認了。說不定警察會網開一麵。


  於是,高老實緊緊褲腰帶,跟個走向刑場的烈士那樣大義凜然,連夜趕出大山,到鄉裏投案去了。


  高老實被關起來的那年,是1992年的八月中秋,剛過去十五兩天。


  就在他投案自首的當口,張大牛也連夜逃走了。


  張大牛逃走的時間是八月十六,他是從美娥的被窩裏鑽出來逃走的。


  當時的張大牛沒穿衣服,渾身光溜溜的,一條布絲也不沾。


  他的後背上還帶著傷,被高老實一刀砍中的地方還在鼓鼓地冒血,那刀口很深,砍裂了他後背的皮肉,皮肉開始翻卷。


  本來他想著,等高老實氣消了,就回家賠禮道歉,大不了花點錢,不就是跟他女人睡覺嗎,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沒等他進家呢,村子裏就傳來了美娥被殺的消息。高老實一刀砍斷了美娥的脖子。


  出了人命,張大牛就脫了不了幹係,一定會坐牢。


  張大牛害怕了,奶奶的,跑吧,不跑一定會被警察抓。


  於是張大牛連夜逃走了,躲進了蟒碭山。三個月都沒敢回家。


  他在山上苦苦地逃難,餓了就吃野果子,野番薯,渴了就喝山泉。


  他的胡子越來越長,頭發也越來越長,後背上的刀口慢慢結痂。


  他跟個野人那樣,一直沒有穿衣服。


  大冬天來臨的時候,張大牛受不了嚴寒,就想回到村子找件衣服穿。


  可剛剛走下蟒碭山,就被埋伏在村口的民警給按住了,一副冰涼的手銬呆在了他的手腕上。


  張大牛跟高老實一起被判了刑,高老實是殺妻罪,因為自首,減輕處罰,被判終身監禁,無期徒刑。


  而張大牛因為通鑒罪,被判入獄兩年,從此以後過起了監獄的生活。


  張家再一次遭遇了滅天大禍,一個好好的家就這麽散掉了。


  這件事最大的獲益者是張二蛋,張二蛋坐享其成,略施小計就除掉了心頭之患,把張大牛送進了監獄。


  他除掉了王二寶的又一條臂膀,張大牛家的地款,也沒人去要了。


  聽到張大牛跟高老實判刑的消息,他長長噓口氣,坐在家裏的八仙桌子前四平八穩,點著一根煙,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臉上就露出一股邪笑。


  想那諸葛孔明在世也不過如此吧,我張二蛋的腦子真他娘好使。


  張二蛋挺著光光的賴利頭,不由自主哼起了梆子戲。


  對於張大牛判刑,王二寶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張大牛對通鑒的事情供認不諱。


  美娥雖然不是他殺的,可畢竟是因為跟他通鑒引起,判刑兩年算是輕的了。


  爹入獄了,引弟跟多多的生活陷入了更大的糾結。


  引弟天天往城裏跑,去找二姐春花商量對策,多多也哭哭啼啼,抱著王二寶鬧,說=一定要把爹給救回來。


  王二寶卻說:“救回來幹啥?救回來村裏的寡婦們還不接著遭殃?讓他受點磨難也不錯,至少以後會長記性,不再勾搭娘們了。”


  多多就跟他鬧,在王二寶的胸口上又掐又擰。把王二寶的胸都掐腫了。


  王二寶還是對多多置之不理,不但王二寶懶得救張大牛,春花也懶得救。


  春花的意思,讓爹在監獄裏反省一下,就當療養了,省的禍害村裏的女人。


  既然二姐都不心急,多多跟引弟鬧一陣以後也就作罷了。


  王二寶擔起了照顧引弟和多多生活的重擔。他把張大牛剩下的一塊薄田給管理起來,不讓多多沾手。


  在照顧女孩子生活的同時,他還在監督著新工廠的建造。


  新廠終於建起來了,跟製藥廠一樣宏大,這次工廠的占地是五十多畝,是老廠的兩倍還多。


  王二寶又拿出了多餘的閑錢開始購買機器,接下來培訓新的工人。


  年底不到,他的工廠就開業了,第一批飲料開始上市。


  蟒碭山製造出來的飲料是純天然綠色飲料,無汙染,味道鮮美,剛剛上市就被搶購一空,訂單像雪片一樣飛來。


  王二寶離開了製藥廠,重開一片天地,憑著自己超凡的智慧,高超的領導才能,還有一絲不苟的嚴謹精神,再一次為蟒碭山的村民開辟了一條致富之路。


  1992年是事情多發的一年,也是磨難重重的一年。


  這一年,王二寶從村支書的寶座上退了下來。


  這一年,張大牛坐牢了,高老實的女人美娥也被男人一刀砍死。


  這一年,王二寶也不再是張灣村製藥廠的廠長,因為製藥廠被張二蛋奪走了,村支書的位置也被張二蛋奪走了。


  工廠徘徊在倒閉的邊緣,張二蛋接手的一年裏,製藥工廠再也沒有生產出一粒成品的藥丸,村民們也沒有從張二蛋哪兒拿過一次分紅。


  如果不是二寶另辟一條路,張灣村的村民年都沒法過了。


  這一年,那些從山外歸家過年的人們,每個人回家以後都在咒罵張二蛋。說他生兒子沒腚眼。


  張二蛋哪個氣啊,心裏窩囊地不行。


  本來他覺得,自己奪走了王二寶的村支書位置,搶走了工廠,王二寶一定會卑躬屈漆,到他麵前跪地求饒。


  可怎麽也想不到這小子技高一籌,竟然跟他頂著幹。


  人家不但沒有來求他,反而成為了另一座工廠的創始人。而且開業幾個月的時間,生意就紅紅火火。


  他沒有辦法搶奪走新的工廠,因為新廠是個人企業,不是大隊共有,他這個支書根本無法插足。


  把他急得團團轉,該上哪兒弄錢呢?該上哪兒報複呢?

  狗日的王二寶,就是我命裏的克星,處處跟老子作對,我日你個仙人板板的不鏽鋼板!


  張二蛋一直想找王二寶的麻煩,可一直抓不住他的把柄。


  王二寶手下的人一個個都是忠心耿耿,對王二寶不離不棄,想對他下手,時機根本不成熟。


  為了把王二寶幹倒,張二蛋急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顏麵掃地。嘴巴裏上火,長出一個大疙瘩。


  他等啊等,盼啊盼,一直在等待著機會的到來。


  機會終於來了,1993年的年初,一場轟轟烈烈的計劃生育運動再次掃蕩了蟒碭山一代的村落。


  像河水淹過青蔥翠綠的田畝,像烈火焚燒豐滿成熟的莊稼。計劃生育運動再一次給蟒碭山帶來了滅頂之災。


  其實計劃生育運動早就開始了。王二寶擔任大隊幹部的時候,就已經普及。


  可王二寶不當回事,覺得計劃生育就是扯淡!

  一句話,對蟒碭山有好處,給村子裏帶來收益的事兒,王二寶一馬當先,跑得比誰都快。


  禍害村民的事兒,王二寶總是躲得遠遠的。


  他提倡計劃生育,但是不想看到別人硬來。


  二寶在位的時候是鼓勵,隻要是有女人主動做絕育手術的,村子裏就給予支持,每家每戶發五斤豬肉,三斤紅糖,外加二斤點心。


  不喜歡做的,他也不強求。他覺得把村子裏的經濟搞上去才是能耐。


  村民們有錢了,生活有了保證,誰還想生那麽多孩子。以為生孩子不疼啊?

  所以計劃生育的前提,必須先讓村子裏的人腰包鼓起來。


  張二蛋的做法跟王二寶的做法截然不同,他的政策是,誰家媳婦不去做流產,老子就罰你的錢,罰到你傾家蕩產為止。


  計劃生育政策下來以後,張二蛋的手裏有了生殺大權,腰板挺的就更直了,胸口也拔得更高。走路趾高氣昂,十八米寬的大街都裝不下。


  他首先讓人在村裏的圍牆上貼了標語。那些標語也是形形色色。


  “一胎流,二胎紮,三胎四胎殺殺殺!”


  “寧可血流成河,不能多生一個!”


  “誰違反計劃生育,就讓他家破人亡!!”


  “刮下來,流下來,就是不能生下來!”


  “喝藥不奪瓶,上吊不奪繩!”


  ………………等等等等。


  張二蛋不但在村子裏的四處貼上了標語,每天早上天不亮,他就把麥克風拉進被窩裏,扯著嗓子嚎叫,恐嚇,讓超生多生的人趕緊交罰款。


  你們不是有能耐嗎?你們不是跟著王二寶能掙錢嘛?老子要你們把掙到錢全部吐出來。


  想不交罰款也行,除非讓你家的女人陪著我睡覺。


  王二寶在被窩裏聽著張二蛋嚎,心裏那個氣啊。


  他知道,大地震,大狼災,大厲病跟大瘟疫以後,蟒碭山將再一次迎來新一輪的災難。


  這個災難就是計劃生育。


  他不知道上天為什麽要降臨這麽多災難在蟒碭山,現在的王二寶有點後悔,後悔自己修了一條路出來。


  如果不是自己修了這條路,蟒碭山就不會跟外麵的世界融合,也就不會打擾蟒碭山野狼的生活。那麽野狼也就不會對村民實施報複,狗娃哥跟陶大叔也就不會死。


  如果不是自己修了一條路出來,山裏人也不會這麽輕鬆出去打工,山外人的那些賴病也就不會將村子裏的人感染,也就不會出現厲病跟瘟疫。


  如果不是修了這條路,山外的人就會把芒碭山遺忘,村裏的人也不會被人罰走那麽多的錢。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真的挖斷了蟒碭山的龍脈,老天爺要報複這一輩蟒碭山的人?


  王二寶糾結不已,也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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